第十章 門衛廖福貴
中午回家的時候，廖凡民還是一腦門子的黑線。
上午的政治測試，得分四十五分，這意味著晚自習又要抄寫試卷了。
五個月時間也就是一眨眼，如果不努力，或者時間規劃上面不合理，事倍功半，結局肯定不好，廖凡民不可能將絕大部分的時間都用到背誦歷史和政治方面，能夠抽出接近一半的時間，那就達到了極限，其餘時間要鞏固其他的功課。
快步進入民政局院子的時候，廖凡民吹起了口哨。
「廖凡民，放學了。」
看見廖福貴，心智完全不一樣的廖凡民，難得停下腳步。
民政局有三個門衛，二十四小時值班。
三個門衛之中，兩個年紀大的，大約五十多歲了，一個年輕人，二十來歲。
門衛被人瞧不起，沒有絲毫的地位，稍微做的不好，就有人訓斥。
廖凡民最為熟悉和最討厭的就是那個年輕的門衛，就是廖福貴。
廖福貴來自於農村，據說是從很遠的大山裡面出來的，在民政局做門衛也有兩年時間了，為人踏實，肯做事，不怕吃苦，不怕吃虧，在院子里的名聲很好。
廖凡民之所以討厭廖福貴，是因為廖福貴的嘴。
廖凡民在民政局院子里裡面也是小有名氣，一個曾經的優等生，一個市一中的拔尖班的學生，不到兩年時間成為了差生，這樣的變化，自然成為院子里老人茶餘飯後的閑談。
當然還有廖凡民的妹妹廖凡瑤，成績很好，被樊都市一中錄取，也是人們羨慕的對象，不少家長教育小孩子，就拿廖凡瑤做榜樣。
廖福貴聽到了這些議論，每次見到廖凡民的時候，都要多嘴幾句話，什麼好好讀書，什麼聽父母的話等等，讓性格倔強的廖凡民煩死了。
「放學了，廖哥吃飯了嗎。」
廖福貴愣了一下，以前他開口說話，這小子從不搭理，都是擺著一張臭臉，廖福貴也不在乎，他在大山裡面吃過苦，來到宣明市之後，眼看著城裡的孩子太金貴，和大山裡面的孩子不能夠比較，就覺得廖凡民不好好讀書可惜了。
善良的本性，讓廖福貴每次見到廖凡民，都會忍不住多嘴幾句話，不管廖凡民聽不聽。
「哦，馬上就吃飯了，這不還燉著嗎。」
「廖哥也要找個老婆了，幫著做飯，總是一個人太辛苦。」
廖福貴的臉刷的一下紅了，就他這條件，想要在宣明市找老婆，屬於痴心妄想，在城裡苦幾年，存下一些錢，回到大山娶老婆，才算是正道。
想不到眼前的廖凡民，居然說到他廖福貴討老婆的事情。
廖福貴有些無語了。
「廖凡民，你懂什麼啊，什麼老婆不老婆的，好好學習。。。」
還沒有等到廖福貴說完，廖凡民笑著開口了。
「廖哥，別著急，有時間了，我幫著你找個老婆，怎麼樣。」
廖福貴噎住了，臉更紅了。
好一會，他才揮揮手開口。
「什麼屁話，快點回去吃飯，不要耽誤我值班了。」
廖凡民哈哈笑了幾聲，吹著口哨進入了院子。
看著廖凡民進入了院子，廖福貴的心裡咯噔了一下。
老家父母最為惦記和操心的事情，就是他找老婆的事情了，來到宣明市這兩年，看到一些打扮時髦、氣質高貴的女孩子，說一點都不動心那是假的，可惜那些女孩子，都是高高在上高不可攀，不是他廖福貴可以企及的。
農村人可不敢找這樣的女人，供不起的。
大山裡面的女人，和城裡的女人完全不一樣，面朝黃土背朝天，有些時候比男人還要辛苦，不到四十年就成為黃臉婆，老氣橫秋、土裡吧唧。
這些年大山裡面稍微出色的女孩子，都出去打工，掙大錢去了，壓根不會安心守在家裡。
農村的女孩子，要本事沒有本事，要能力沒有能力，除開在沿海的工廠裡面打工，掙一點微薄的收入，還能夠做什麼，好多農村姿色不錯的女孩子，奔涌到沿海大城市，大把大把的鈔票拿回來，鬼才相信這錢是乾淨的。
廖福貴就不明白，本來就是農村的女孩子，在本地成家，找個好老公，安安心心過日子，有什麼不好的，偏偏要出去做那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那樣的錢掙著有意思嗎。
宣明市也有這樣的娛樂場所，廖福貴可不敢進去，他曾經聽人說過，那些場所裡面的女孩子，特別的漂亮水靈，只要你兜里有錢，人家什麼都願意做。
廖福貴已經二十四歲，十六歲就離開老家出來打工，沒有多少文化，沒有技能，在沿海幾個城市打工幾年，只能在電子廠做事情，苦倒是能夠承受，可就是掙不到多少錢。
做了幾年，廖福貴覺得沒有什麼前途，選擇回家。
家鄉的情形讓廖福貴心酸，家家戶戶都是老人孩子在家，年輕人全部出去打工。
廖福貴無法在家鄉安頓，只能再次選擇出門打工。
內地城市不好找事情做，一個偶然的機會，廖福貴成為了宣明市民政局的門衛，收入雖說不是很高，但清閑，工作一天休息兩天，一個月可以歇息二十天的時間。
廖福貴很珍惜這個機會，加上他年輕，充分利用這二十天的時間下苦力，也能夠掙到一些錢。
比較在宣明市的收入，不比在南方電子廠做工差，而且那些電子廠，每月能夠休息三天時間就不錯了，還要長年累月加班，經常就是兩頭黑，天不亮進入廠子里，天黑之後才離開。
打工八年時間，廖凡民存下五千元錢，這些錢全部都存在老家的信用社，將來娶媳婦用。
五千元錢在大山裡面是巨款了，保證能夠找到媳婦，可是在宣明市根本不算什麼。
廖福貴和其他進入城市打工的農村人一樣，也想留在城裡生活，那是他們做夢都想的事情，可惜這樣的目的根本無法達到。
倒是那些農村進入城市打工的女孩子，看上去好像風光很多，可後來廖福貴也知道了，不少農村女孩子被城裡人睡過了，大著肚子被拋棄，走投無路，一些臉皮薄的甚至選擇跳河自殺，她們無權無勢，在城市裡就是最底層的存在，到什麼地方說理去。
一股糊味傳來，廖福貴趕忙進入門衛室，端起來爐子上面的蒸鼓。
午餐就是家鄉帶來的鹹菜加上白米飯，飯還有些糊了。
廖福貴的節約，超乎了想象，他很少吃肉，也很少買菜，在他看來，大山裡面不值錢的蔬菜，送到城裡，價格也太高了。
端起碗準備吃飯的時候，門口傳來了腳步聲。
廖福貴回頭，發現廖凡民手裡端著一個飯碗，進入門衛室。
飯碗裡面有一些菜肴。
「廖哥，這是我從家裡端來的，你先吃，一會我來拿碗。」
還沒有等到廖福貴開口，廖凡民轉身就離開了。
放在桌上的菜肴，散發出來好聞的味道。
廖福貴看著碗里的菜肴，禁不住吞下了口水。
他站起身，走出門衛室的時候，已經看不見廖凡民的身影。
廖福貴的眼睛有些酸澀，他珍惜工作機會，在門衛室老老實實做事情，可是進出院子的那些人，看過來的眼光，還是帶著鄙夷。
廖福貴知道，農村人和城裡人有巨大的差距，哪家的姑娘要是能夠從農村嫁到城裡，家裡的老人臉上有光，周圍的人家羨慕，也不管這個城裡人長得怎麼樣，是不是有本事。
多年打工，廖福貴已經知道農村和城市的巨大差別。
廖福貴對院子里的每一個人都友善，但沒有得到多少的回報，這讓他內心不平衡，就算是家裡養的一條狗，看好家也能夠得到主人家的骨頭，城裡人心怎麼就那麼硬。
廖凡民端來的菜肴，終於讓廖福貴感覺到了一絲的溫暖。
端起桌上的碗，廖福貴大口吃著，不知不覺眼淚都落下來了。
走到樓下的時候，廖凡民舒了一口氣，腦海裡面，對於門衛廖福貴，他的印象是非常深刻的，忠厚老實，為人友善，在民政局院子里口碑很好。
當年大學畢業回到家裡的時候，廖福貴已經離開，據說是回到老家去娶媳婦。
廖福貴走了好些年，院子里的人依舊還在念叨。
廖凡民骨子裡還是相信好人有好報，廖福貴這樣的老實人，就應該得到善報。
可惜這只是願望，廖福貴出身貧苦，如果得不到貴人幫助，不可能有前途。
廖凡民的腦海裡面隱隱有些想法，這個想法需要可靠的人來幫助實施，應該說廖福貴就是最好的人選。
當然，想法是不是能夠實現，還在兩可之間，想法是美好的，現實是骨感的。
現如今，廖凡民能夠做到的，就是盡量幫助廖福貴，結交好的關係。
廖凡民和廖福貴之間是不平等的，一個是城市的高中生，一個是農村進入城裡打工的年輕人，這種巨大的差別與生俱來，深入到骨子裡面，如果能夠跨越這樣的鴻溝，真正建立起來友誼，那麼這樣的友誼，就是珍貴和牢固的，經得起任何的風吹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