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3章 讓人寒心
一九月初九，是個萬里挑一的好日子。卻扎得孟忘憂眼睛疼，他作為丞相，卻連本該親自審查禮官為公主挑選的大婚日子這種事都辦不到。
這還是他讓府中暗衛偷偷探來的消息。
魯皇不止打了他棍子，還嚴令他禁足丞相府思過半年。那天他被抬出來之前，魯皇冷顏道：「讓你從政事中暫時抽離，是要你好好冷靜冷靜，別再辜負桃丞相高徒這個名聲！」
其實，這背後還有巫咸族長的意思。他在八月十五那晚擾了巫咸族長的提議，後者接受魯皇重新提出賜婚要求的條件除了不能交兵權外，就是處罰他孟忘憂。
昔日的聯盟大使一朝失勢，成為兩方的眼中釘。
但他並不在乎，他在乎的只是怎樣讓婚禮延遲、甚至不舉行。魯皇本無情，在他還未從那個山野村子回來時就已經見識過，那場前任皇后和兩個皇子身亡的禍事成了村子後來的夢魘。
魯皇帶走公主后，派兵圍死了村子的所有出口，然後澆上魚油一把火燒了整個村子。
甚至連個審問和尋找真正罪魁禍首的意思都沒有。想想皇上如今只是打他一百軍棍，並下旨讓他禁足半年，不得參與朝中事務已算是「格外開恩」。畢竟他這個丞相的身後，還跟著一群老臣，下手太重會讓別人寒心。
孟忘憂趴在床榻上，命小廝捧來朱雀銅燈，將手裡的絹帛燒成灰燼。
今天是八月十八，距離九月初九不過二十來天。皇上他就這麼著急把自己的江山送出去?他揮手讓小廝退下，只獨自看著放在窗前的一盆掛滿花苞的秋蘭。
那是去年一個叫陸淺的女子送的，算是眾多蘭花中最漂亮的一盆。
若是自己沒有改變想法，一直追查陸淺背後的身份，如今會不會就是另一番結果?孟忘憂擰起眉，連唇瓣都抿得死緊，其實，事態也不是不可控。
不可控的，其實是人心。
他每天都盡量活絡筋骨，喝葯湯、敷藥泥兩不缺，傷勢的恢復也算是喜人。就是排出去的人每次得來的都是壞消息，讓心堵得慌。
外面依舊風雲動蕩，魯皇又發兵征討鬼谷而不克。還傷亡慘重。
聽聞是鬼谷中有曾經是巫咸族的一個分支加入，鞏固了陣法防禦，加上鬼谷中又有用兵奇才鳳青軼和不少身手強悍的江湖人士，哪怕用上凶獸都攻不下。
巫咸族長氣得殺了好幾個屬下。
不過，婚禮還是要繼續。九月初九很快到來，快得孟忘憂感覺自己只是一閉眼、一睜眼的間隙就突然到了這一天。然而，他還是被禁足在丞相府中，像一隻被關在罈子里的螞蟻，急得團團轉卻出不去。
最近幾天，他每晚都會夢到那個村子被火燒的場景，心裡不好的預感越來越強烈，他甚至想直接去把珺陽公主劫出來！
當然，他孟忘憂不是一個莽撞的人。縱然心情焦灼如同火焚，他還是迅速謀划著最合理、最天衣無縫的辦法——從坊間找一個想要飛黃騰達又心甘情願的姑娘，來做公主的替身。
不管他接下來要做的事有多危險，孟忘憂都想去試一試！
讓暗衛出高價暗中去鬼市尋一個會「能面」技藝的高手，做一張和公主極為相向的人面面具，再教習部分宮中禮儀。大婚當天在洞房中趁著公主一人獨坐時將人換出來。
之後的事，再做進一步打算。
人面面具做起來極為困難，但是每張能捱上半年不變相，只要暗中遣人不斷教習禮儀，即使每年花兩次高價製作人面，他也樂意。只是，這招委實太過危險，堪比身負整個丞相府的性命在蛛絲上行走。
底下，是倒豎著寒光凜冽的刀叢劍林！
然而，孟忘憂最終沒能把那個姑娘送到宮中。他終是失去了踏上蛛絲行走的驚險機會，還白白浪費製作人面的一大筆銀子。不是他的謀划被人發現，而是大婚當天的早上，宮中就出事了。
魯皇被人發現是在御書房，近乎同時，還傳來不少皇族在家中身亡的消息。
大喜瞬間變大悲，整個魯國皇宮烏雲籠罩。孟忘憂派出去的探子來報，包括魯皇在內皇族一共死了二十七個重要的人，從現場留下的痕迹來看，是鬼谷的劍客所為。
魯皇身上的傷口極像鬼谷現任當家高漸離的武器留下的傷口，其他人的傷也是江湖人士的手法。
巫王作為即將成為國丈的人，挺身而出主持大局，宣布由他自己暫時掌控魯國政事。等到世子和珺陽公主完婚，他將把大權交回珺陽公主夫婦手中，以避嫌。
眼下需立即著手舉行國喪，國喪之後再次擇吉日舉行大婚。
「鬼谷的人實在是可恨！不僅聚眾謀反，還謀划刺殺皇族，不討伐簡直天理難容！丞相，屬下願意帶領大家身先士卒，為皇上報仇！」暗衛咬牙切齒請命，抱拳的手摁得「咔咔」響。
孟忘憂彼時正在清點賀禮，他身上的傷還未痊癒，整個人看起來像是隨時會倒下去似的。
不過，他聽完暗衛的話並沒有立即做出決斷。只是冷冷的勾了勾唇：「鬼谷的人若是想要刺殺皇上，何必等到大婚之際?這樣只會惹來魯國眾怒，陷自己於不仁。並沒有好處。」
有好處的，是別人。
「丞相?」暗衛不解，舔了舔唇瓣看他。恰時，外面一陣喧鬧，門口有人來報說抓到一個從外面的牆根刨洞強闖丞相府的人，拿著一把匕首，怕是鬼谷刺客。
孟忘憂尚未回應，他身邊的暗衛就先抖了抖眉——天底下有這麼「稀奇」的刺客?
「你先退下，把散在各處的人暫時全部召回。丞相府恐有大難。此外，府中沒有武功的小廝和丫頭們，就給他們點錢，讓他們各自逃命去吧。」孟忘憂說著，已經舉步拉開了房門。
暗衛錯愕的張了張唇瓣，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一擰眉，貓著腰迅速轉身消失在房中的暗道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