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四章 偶遇
「這聲音是···海妖，怎麼可能！？」
歌聲響起的剎那，葛瑞絲的身體陡然綳直，愕然看著緩速轉動的唱片，雪白無瑕的藕臂浮現出密集的青藍色鱗片，在歌聲之下她無法控制維持自己人類身形的魔法，那是一種從靈魂到肉體的悸動，對某種存在本能的屈服。
葛瑞絲的身體軟倒在地，臉頰貼著地毯大口大口喘著粗氣，等待歌聲消停之際勉強扶起身體關掉了留聲機，那一雙筆直修長的玉腿變成了青藍色的修長魚尾。
「這歌聲不是普通塞壬可以唱出來的···古代塞壬。」葛瑞絲喃喃低語，傳承於血脈的本能讓她知道歌手的身份。
為什麼這個世界還存在古代塞壬，為什麼這一位古代塞壬又會生活在人類世界？
這個問題超出了困惑的程度讓葛瑞絲產生一種顛覆認知的荒謬感。
被遠古施法者命名為海妖文明的存在在神代時期就分崩離析，海妖文明是建立在信仰之上文明，一切社會活動都離不開神殿，社會體系圍繞著祭司與信仰為主。海妖文明崩潰之時分為了兩部分，其中一部人仍然忠實追求深海之神的步伐，墮落為失去理性思考的獸，冠以海妖之名。
另外一部分只有極少部分人知道，那就是延續塞壬之名，拋棄了信仰，尋找知性的種族，作為拋棄信仰的代價，塞壬失去了強大的體質，失去了被賦予支配大海的職權，淪落為除了歌聲之外無比平庸的種族，同時塞壬也是這個世界美人魚傳說的起源。
古代塞壬並非海妖那種怪物又沒有塞壬那麼脆弱，海妖是伴隨信仰劣化誕生的怪物，古代塞壬通常擁有強大的體魄，遠超常人智慧與支配大海的權能，被譽為大海之子，是這個世界上最優秀的種族之一。
葛瑞絲心裡麻花一樣擰成一團，被這突然的遭遇亂了陣腳。
······
夜幕降臨，諾頓這才展露繁華一角，華燈初上，大街依然熙熙攘攘，車水馬龍，路燈照亮了城市的每一個角落，隨處可聽人們的歡笑與交談聲。
葛瑞絲坐著馬車前往亨里埃塔伯爵舉辦的晚宴，亨里埃塔伯爵是巴倫王國所舉辦萬國博覽會的負責人之一，這次宴會就是邀請了前來參與博覽會的商會負責人，晚宴過後共同商談博覽會一事。葛瑞絲的諾蘭商會只是邊遠島國的商會代表，還遠遠上不了檯面，晚宴之後的核心會議基本沒她什麼事。
很快馬車來到了幽靜的森林小道，雖然沒什麼人，兩邊依然燈火通明，前後還可以看到一些馬車朝著同樣的方向趕去。
馬車停在了玫瑰莊園的外面，周圍都擺滿了馬車，粗略統計不下於百輛，馬車再往前的話恐怕連停放馬車的位置都找不到。
葛瑞絲提著晚禮服的裙擺從車廂下來，對自己的管家吩咐道：「你今晚就負責照看馬車，宴會不允許私人隨從進去。」
中年管家稍稍欠身：「我明白，請您多加小心，忌口的幾類食物您都記住了嗎？」
「我知道，紅葉果、羅斯、藍魚是吧，這幾樣是巴倫王國的主食之一。」葛瑞絲不耐煩點頭，塞壬失去了特殊的體質，唯有使用魔法維持自己的人類體型，而一旦進食特殊的食物可能會引起魔法的失效。
海妖在人類世界裡面臭名昭彰，一般的人類也根本不知道塞壬是什麼，暴露真身免不了引起騷亂。
「很好，這是您的請柬。」管家恭敬的遞過一張紅色請柬。
將請柬交給守衛后，葛瑞絲順利進去參加晚宴，大量的人類以及人類使用的香水味道讓她感覺非常不適，還有一部分聞起來就像是動物腐爛的味道，不，不是像，葛瑞絲確定那股味道應該是某種鯨魚糞便的味道。
葛瑞絲不知道應該作何評價才好，難道人類世界已經流行使用糞便當香水了嗎？
葛瑞絲一經亮相就吸引了諸多男性賓客注意，完美比例的嬌軀在晚禮服的襯托下越發柔媚誘人，容貌清麗嬌媚，雖然神色冷淡卻別有一番韻味，很快就有複數的男性過來搭訕。葛瑞絲微微一笑，從容不迫的與這些男性攀談，尋找可以合作的對象，不過大部分人連諾蘭島的名字都沒聽過，要麼就是地理位置距離諾蘭島太遠找不到合作的可能性。
「諾蘭小姐，請問待會我能否有榮幸邀請您共舞一曲？」
「諾蘭小姐，我會考慮和諾蘭商會合作的事，不如晚宴結束后我們找一間酒店詳談？我們弗蘭克商會算是王國有名的商會之一，肯定是一次美妙的交易。」
「美麗的女士，您就是美神的化身，讓我感覺由衷的自愧不如···」
輕浮的邀請、惡俗的畫外音、噁心的讚美之詞，這一切都讓倍感厭煩的葛瑞絲俏臉寒霜越盛，她的目光看到晚宴另外一邊，在那邊也發生了幾乎一模一樣的事情，不過都是圍繞著一位年輕的男性，那一位人類男性舉止沉穩與周圍的商會成員攀談，不少都是葛瑞絲能叫出名字的大商會負責人，還有部分淡妝濃抹的淑女站在外圍眼巴巴盯著他，那眼神就和看到綿羊的惡狼一樣，恨不得將那位男性吞到肚子裡面。
葛瑞絲眼神一凝，威廉·克倫威爾，現在巴倫王國新崛起大商會的二把手，和諾蘭這種無名商會完全不是一個等級的存在，而且克倫威爾商會對魔法非常感興趣，壟斷了巴倫王國的魔法材料生產，故而克倫威爾商會是葛瑞絲此行目標之一。
宴會開始，葛瑞絲所注意到的威廉理所當然被邀請到宴會內廳，找不到攀談機會的葛瑞絲陣陣焦急又無可奈何。
她無奈繼續留在原地，有氣無力打發和她攀談的貴族商人們。
······
哈維施展飛行魔法落在莊園外面的樹林裡面，解除魔法後走到大路上一邊整理自己的西裝，習慣打量周圍的環境，各式馬車停滿了莊園道路的兩邊，一些是屬於諾頓貴族，一些有著完全不同的裝飾風格和家族徽章，應該是從外國運送過來的。敏銳的聽力可以聽到遠處莊園的喧囂，這都代表著玫瑰莊園正在召開一場熱鬧的晚宴。
「威廉應該有出席吧，也該商議一下《博卡拉的技術》宣傳的事情。」哈維邊走邊想，突然眉頭一擰看向一輛普通的馬車，馬車很普通，是諾頓街道隨處都可以見到的租借馬車，但坐在馬車上那一位西裝革履的男性就讓哈維有些疑惑，敏銳的第六感告訴哈維這名男性並非人類的身份。
念了幾個拗口的音節，哈維眼角浮現一抹藍光，在夜晚格外明顯。
面對哈維的注視，葛瑞絲的管家也是大汗淋漓，西裝驟然膨脹，魚化的身體撐破了西裝長褲。
「這人是誰？至少也是稱號階級施法者，這個國家有這樣的強者嗎，不單單如此，他的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在，真的是人類？」
中年管家暗暗叫苦，他是諾蘭島最厲害的塞壬之一，也有遊歷人類世界的經驗，這次被命令出來保護葛瑞絲，實力不可小覷。但是第一眼看到哈維，他連反抗的心思都沒有，他很清楚不是實力上的差距，是更為根本的身份差距。
他想不通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到底是從哪裡來的，只是被哈維注視他就有一種顯化本體瑟瑟發抖的衝動，化為實質的威壓正在不斷朝著他咆哮，要求他臣服。
「海妖？」哈維試探性的問了句。
中年管家用力點了點頭。
哈維走過來，打量這位臉上覆蓋上鱗片的中年管家，好奇搭訕：「我原以為只有你們的女王才有這樣的智慧，是她讓你來找我的嗎？虧你們來找到諾頓來，有什麼事？」
海妖女王？
中年管家身心俱顫，就連塞壬想要見海妖都是不可能的事，海妖棲息於深海島嶼，周圍有著深海巨獸保護，眼前的這個人類竟然和海妖女王有什麼交集。
中年管家無論怎麼都抵抗不了那股天然的壓力，思維警戒被擊潰的時候，靈魂與身體一陣輕鬆，換來的卻是一種被支配的安穩感。
他恭順的低下頭回答：「主人，我們並非海妖。」
「你這樣子就是海妖啊，額，說起來我的確沒看到過男性海妖的存在。」哈維對他的稱謂不是很在乎，哈維身上還帶著凄涼深淵送的那一條項鏈，理論上連支配海妖女王都不在話下。
「是的，主人，只有塞壬才會存在男性。」
哈維一愣：「塞壬，你說你是人魚？」
「是的。」
「嗯~這樣啊，那你們不是來找我的話是來幹什麼。」
「我們從諾蘭島而來，遵循族長的命令尋求與人類商會合作。」中年管家老實回答，連他自己都感覺不可思議，為什麼會對一位人類產生臣服感。
哈維摸著下巴哈哈一笑：「不是來獵殺人類之類的就好。」
因為有地球的知識認知，對人魚這種存在接受度還是比較高的。
哈維離開后，中年管家待在原地怔了好久，突然一陣激靈，醒來后他駭然看著哈維離去的方向。
······
哈維走到莊園的大門前，看到穿著黑色西裝的守衛過去打招呼道：「吉斯特，晚宴怎麼樣了？」
哈維不止第一次來玫瑰莊園了，還是知道一些玫瑰莊園的工作人員名字。
被哈維叫了名字的守衛身體挺得筆直，肅然回答：「先生，半個小時前就正式開始，需要我為您通知伯爵大人嗎？」
「那我應該還不算遲到，不用麻煩，需要的時候我會找他。」
守衛想要為哈維重新打開莊園大門，哈維擺手道：「我從側門進去。」
「是。」
直到哈維離開，另外的守衛才好奇得和吉斯特搭話：「我說，那位青年是誰？是伯爵大人的家屬？」
吉斯特左右環顧一下，神神秘秘小聲道：「知道《基督山伯爵》嗎？」
守衛一愣，猛然轉身看著進入莊園哈維的背景，驚嘆一聲：「天啊，他可真年輕！該死，你剛才就應該提示我的，如果我能和他打一聲招呼，這將會成為我這一年吹噓的資本。」
吉斯特一臉嚴肅：「起碼你和我打過招呼，我和艾德里安先生打過招呼，你可以向別人吹噓我的名字。」
「滾！」
哈維的眼角依舊泛著幽幽淺光，環顧宴會直接找到了目標，一位被眾多男性簇擁的漂亮女性，就算不用法術去探查，肉眼都能直接察覺到異常，存在於女性身上的美感比人類女性超脫太多，接觸過異族就很容易辨別到這種過於純凈的美感。
哈維看到她的時候，葛瑞絲也猛然感覺到了一股淺淡卻讓她忍不住顫慄的氣息，這股氣息和她昨天晚上聽到的海妖之歌有少許的類似，對上哈維的目光時，她的身體猛然僵直，軟軟倒在地上，引來周圍男性同伴的驚呼和關懷。
「和剛才那位男性人魚一樣的反應，放著不管也不合適。」哈維啞然失笑，想了想便徑直走過去，彎下腰微笑道：「需要幫助嗎？女士。」
「該死，你這傢伙是誰？葛瑞絲女士可是我的女伴！」
「什麼叫做你的女伴，葛瑞絲小姐剛才可是答應和我跳舞！」兩位年輕的貴族看到哈維對葛瑞絲伸出手的樣子，當即勃然大怒，葛瑞絲可是他們看中的目標，現在別人橫插一腳如何讓他們接受？
「抱歉。」
哈維對他們禮貌一笑，瞥了眼葛瑞絲，看到她肌膚隱隱泛著奇異的光澤，不由分說抱著她的嬌軀禮貌笑道：「我是葛瑞絲小姐的醫生，她患有哮喘，我想要帶她去人少的地方休息一下。」
要是葛瑞絲在這裡變身成人魚，難免會引起騷亂。
哈維的謊話錯漏百出，剛才哈維可是還稱呼葛瑞絲為女士。
葛瑞絲被哈維抱在懷裡，臉上紅暈更甚，勉強點頭認同哈維的說法。
哈維公主抱這葛瑞絲離開，人群自動散開一條通道，兩位年輕的貴族一副憤憤不平的模樣想要跟上去，卻發現哈維離開的方向被一群人擋住了，並用怪異的目光看著他兩。
「你們幹什麼？剛才不也和我們一樣和葛瑞絲小姐攀談嗎？」
「讓開，要照顧葛瑞絲小姐也是讓我來。」
年輕的貴族嚷了幾聲，有人拍了拍他們的肩膀，告誡道：「別去，我們可是為了你兩好，你難道沒認出剛才那位男性的身份嗎？」
年輕的男性貴族翻了翻白眼：「我需要認識他？反而在外廳也不是什麼大人物，該死，我要將這件事告訴我父親。」
「那位是女皇陛下的輔佐官。」好心人提醒一句。
哈維沒有在報紙之類的報刊路面，唯一算得拋頭露面的地方大概就是《基督山伯爵》開幕式，凡是參加開幕式的貴族基本都對哈維的模樣印象深刻。
「女皇陛下的輔佐官？那我還是親王···」還要叫囂的年輕貴族面色一僵，看著周圍人群沒一個笑得出來，尷笑一聲：「真的？」
人群默契讓開一條道路，一開始提醒年輕貴族的人似笑非笑道：「去吧，既然您是親王的話，我無權阻止您。」
「額···哈哈，非常抱歉，我是開玩笑的，開玩笑。」年輕貴族連連擺手，訕笑一聲，過了會兩人灰溜溜的離開，生怕自己被別人記住。就剛才那件事，就算哈維沒追究，他兩對著哈維叫囂以及自稱為親王這件事就足夠將他們打入社交界的地獄，並讓家族名譽受到衝擊。
哈維將人魚帶到僻靜處，哈維對海妖又或者人魚還是有一點好感的，只要對方懷抱好意，哈維也不介意幫助它們，被哈維公主抱著的葛瑞絲的模樣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部分嬌軀覆蓋漂亮的青藍色鱗片，白生生的玉腿轉化為修長的魚尾，湛藍色的眼睛眼神沉靜空靈，不似人類。
哈維施法屏蔽了兩人的身影，將葛瑞絲放到台階上才有時間打量這位人魚，看起來和莉莉沒有變成人類的時候差不多，也擁有藍色的秀髮。
哈維想起海妖獵食的模樣，忍不住腦補眼前這位人魚麗人腦袋裂開時捕食的模樣，頓時一陣惡寒。
「您是誰？」
被哈維用微妙厭惡的眼神看著，葛瑞絲想要質問哈維的身份，發出來恭敬溫順的聲音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她從來沒有對任何人用過這種強調說話，包括她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