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 強盜的味道

雖然已經是九月，可天氣依然炎熱。在咖啡館里空調開得很足所以並不覺得，其實立夏穿的女僕裝的面料很厚實，再加上又是長袖和長裙，裡面有襯裙外面還有圍裙，在狹窄悶熱而且連窗戶都沒有的小倉庫里簡直就是折磨。外間雖然是有空調，可那冷氣根本就吹不進來。

不光立夏熱得汗流浹背，就連中年人也是如此。他雖然是短袖襯衫長褲，可光臉上的口罩看上去就讓人覺得熱了。

「閉嘴！不準說話！」中年人有些神經質地揮舞著手裡的霰彈槍。「我是強盜！強盜要吹什麼空調！」

「……強盜也是人吧。」立夏說。她現在連擦汗都做不到，渾身上下都痒痒的難受死了。

「都說了閉嘴了！小姑娘你還年輕，我不想做出傷害你的事情，但是如果你再唧唧歪歪就別怪我不客氣了！」中年人暴走了。他抓起桌子上的煙灰缸砸在地上，又摔了個茶杯。「我可是會殺人的哦，真的會殺人的哦！」

「……」立夏識趣地閉上了嘴。

中年人折騰了一陣之後……更熱了。廢話，小房間本來就沒有窗戶，又不通風，能不熱么。他低著頭在房間里轉了兩圈，立夏有些奇怪地看著他，最後還是忍不住了。

「請問你在轉什麼呢？」

「找空調遙控。……不準說話！」中年人又轉了一圈，恍然大悟地看著牆壁。「我X！這間屋子沒空調！」

「那麼我們能不能到外面去？這裡實在太熱了。」立夏說。

「閉嘴閉嘴閉嘴！你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麼？外面太危險了，全是玻璃的，萬一有個狙擊手我就死定了！」因為炎熱和緊張，中年人終於崩潰了，他惡狠狠地撲了上去，把手裡霰彈槍的槍口用力地按在立夏的腦門上。「你以為我不敢開槍嗎？你真以為我不敢開槍嗎！不準再說話了！再說話我絕對一槍崩了你！！」

槍口頂在腦門上很可怕，況且那裡本來今天就被撞了一下，真的很痛。中年人呼哧呼哧地喘著粗氣，扣著扳機的食指抖個不停，立夏心裡忍不住一陣恐慌。

過了大約三十秒，中年人忽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他用沒拿槍的左手狠狠地拍了自己腦門兩下，然後像做賊一樣溜到了前面便利店的大堂里，回來的時候手裡已經摸了兩瓶礦泉水，好像還是冰的。

他坐到房間里唯一一張辦公桌後面的椅子上，把槍放到桌子上，摘下口罩之後開始靜靜地喝水。那個地方是立夏視線的死角，可咕咚咕咚灌水的聲音立夏是怎麼也無法裝作聽不見的。立夏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畢竟她現在也想補充一點水分。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微微的涼風從前面吹進來，稍微驅散了一些小房間里的暑氣。

中年人剛才出去看來不僅是拿了礦泉水，好像還調節了一下便利店大堂里櫃式空調的方向。看起來這個傢伙也不是那麼壞嘛，立夏想。

沉默了大約十五分鐘，外面卻還是出乎意料的平靜。從立夏這個角度看外面居然連圍觀的行人都沒有看到，不過馬路上的車輛也幾乎沒有了。大概是警察已經出動封鎖了附近的緣故吧。

「喂，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多大了？」中年人終於忍不住說話了。

「……」立夏沒有回答。

「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你不是還很能說的嘛。」

「……是你叫我閉嘴的。」

「喲，耍起脾氣來了。」出乎意料地，現在中年人平穩了許多，和剛才那副歇斯底里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說起來是叔叔對不起你。不要怪叔叔，叔叔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的。」

「既然有不得已的苦衷，那麼就去找別人幫忙啊。搶銀行什麼的不算本事。」一個年輕的聲音插入了他們的對話中。

立夏只看到便利店大堂一陣灰塵亂掉，原本做好了漂亮的吊頂的天花板被揭開兩塊，一男一女兩個穿著黑衣服的人從上面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中年人嚇得一個激靈，抓起口罩就往臉上蒙，還不忘拿著霰彈槍連滾帶爬地跑到立夏身後，小心翼翼地從立夏的肩膀上把槍伸了出去。

「你們是什麼人？……怎麼穿成那副樣子！」

難怪中年人要問這個問題，就連一向沉迷於遊戲界的立夏也看得出那兩個人衣著的怪異。他們都戴著把頭部全部包裹起來的像是摩托車頭盔一樣的東西，男性身上穿著一身華麗到爆的黑色盔甲，腰上掛著一把巨大的長劍，而女性則是在黑色的緊身衣外面穿著能夠把身材全部體現出來的、彷彿比基尼一般的銀色盔甲，兩條大腿外側則懸挂著一對銀色的手槍。

「原來打算用三十秒結束戰鬥的。不過既然你說有苦衷，我就勉為其難地聽一下吧。」說話的是那個男人。聲音顯然是被某種電子系統過濾過了，聽不出年齡，不過從體型和站姿來看應該不會是年紀很大的人。

「沒看見這玩意兒嗎！？會叫你們當場腦漿子都崩出來哦！！」中年人用發抖的聲音說道。

兩個奇怪的人站在那裡連動都沒動，就好像沒有聽到中年人的威脅一般。後面的女子甚至還好心地提醒他：「槍的保險沒關掉。」

中年人手忙腳亂地把霰彈槍翻來覆去地折騰了一會，總算是關掉了保險。他把槍對準了那兩個人，想了想還是縮回槍口對準了立夏的太陽穴，另一隻手圈住她的脖子，按照電視上劫持人質的匪徒常用的姿勢說道：「我，我開槍了啊！？我真的要開槍了啊！？」

「開槍吧，沒關係。那個人質雖然長得還可以，可是我不認識她，所以也沒有英雄救美的想法。」黑衣男說道，「你的槍里填充的是十二號普通霰彈，所以就算稍微沒有瞄準也沒關係。不過我建議你最好打得准一點，子彈只有兩發，如果浪費的話就不好了。另外，這種槍雖然小，可是后坐力還是很足的。為了你和人質的安全，請用雙手握槍。」

「咿……嗚……」中年人的喉嚨里發出古怪的聲音。

「銀魔女，武器借我用一下。」黑衣男接過被稱為銀魔女的人提供的手槍，慢慢地走了過來。「我們時間不多。給你十秒鐘時間，如果你不開槍的話，那麼就讓我來替你殺掉人質吧。十。」

黑衣男徑直走到立夏面前，用閃爍著銀色光芒的槍口對準了她的額頭。立夏無奈地嘆了口氣。你們這些傢伙沒事做打算對射的話，就互相射去啊！要射嘴巴還是肚子還是菊花都隨便，沒必要在局外人身上發狠吧！

「九。」

「咕……嗚……嗚嗚……！」中年人緊張地握著槍。一方面理智告訴他不能開槍，另一方面黑衣男身上壓倒性的氣勢又讓他欲罷不能。

「八。不想殺人質？那麼對我開槍也可以。」

「你，你……你不要逼我！我真的會開槍的！」

「三。」

「……你還沒數六呢！」中年人忍不住叫了起來。立夏也很想吐槽，可是被兩把槍指著腦袋，她連張嘴的勇氣都沒有。

「我煩了。一。我要開槍了。」黑衣男真的壓下了手指。立夏驚恐地準備閉上眼睛迎接飛來的子彈，而背後的中年人則是為了避免可怕的後果，選擇了對準黑衣男扣動扳機的同時發出了絕望的哀嚎。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嗒。從立夏面前傳來了乾巴巴的金屬碰撞的聲音。沒有子彈，也沒有火光，什麼都沒有。而立夏的身後則是中年人凄慘的叫聲。

「……為什麼！為什麼扳機扣不下去啊啊啊啊！」

「笨蛋。」黑衣男輕鬆地從中年人手裡奪過霰彈槍。「其實原本這槍的保險就是關上的，結果被你自己打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