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章 陰差過境
陽間一個廚子,死後的第二世,受閻王法旨,或者可以在鬼門關的地獄中,繼續當廚,替判官、閻王等等掌勺菜肴。
一個老工匠,死後被閻王任命,會成為鬼匠,在地獄中,負責打造地獄刑具。
一個老裁縫,死後在地獄繼續前世的工作,織造陰間鬼服。
一個文化學者,也可能在地獄做一個文官,隨判官左右,記錄每個鬼魂的生前罪惡。
不過這些,都是我小時候,聽爺爺當故事一般說,說得天花亂墜,栩栩如生的情景,至於其中的真假,我也不清楚。
夜晚十二時零時整,距離宓慕蝶當時死亡的時辰,就差十二分鐘了,按照規定,勾魂時辰,要與死亡時辰一致,一分不得差。
嗚嗚嗚!
屋子外,陰風更盛了!
泥濘的道路,水窪不斷,坑坑窪窪中,有波瀾水光反射,在這夜裡,更顯詭異。
屋子裡,靜悄悄的,所有的燈都關上了,香爐上,有蠟燭光在閃爍,不過依舊很昏暗,我和毛屈,分站左右,蓄勢待發著。
「陰兵過境,生人止步」
「勾魂無情,妄生冤魂」
「生死簿上,一筆一命」
「隨我而走,再得永生」
……
遠處,看不清的泥路盡頭,傳出一陣陣鬼音,在這夜裡,顯得特別的刺耳。
那是陰兵在發話。
我旁邊的毛屈開口了,「判官法令,陰差走陽,本應走痕無形的,這兩個傢伙像喝醉酒的爛漢,一路嚷嚷個不停,生怕活人不曉,野鬼不知,真是唯恐天下不亂。」
毛屈說得有道理,畢竟一些小孩,或者古稀老人,在某些時間、地點,是能看到鬼煞的。
要是走夜路,迎面碰上,肯定三魂會丟了兩魂,成為了冤魂。
陰風陣陣中,兩個陰差越走越近。
一老一少,老陰差,身材瘦高,骨瘦如柴,一身地獄鬼袍寬大,生前肯定是潦倒窮困了,他乾癟癟的右手,執一塊令牌,令牌上,有攝人心魄的血光映襯,他的左手,呈端狀,拖著一本鬼書,感覺像一冊生死簿。
小陰差,年紀也就十三、四歲,稍顯稚嫩,一副臉龐上,青而發白。
在他腰間,左邊懸勾魂索,右邊懸布袋。
兩個陰差,都是穿著妖異的鬼卒長袍,暗紅髮光,在這野林,凸顯怪異。
人有命氣,鬼有鬼氣,其實也可以給鬼相命,而且小時候聽爺爺說,給活人相命,會損陽壽,給鬼相命,可以積攢功德。
嗤嗤!
屋子裡,原本渾噩的宓慕蝶鬼魂,出現驚亂,在屋子大廳四處飄飛,想要尋找地方逃走了,一般的亡魂,見到陰差,總是會恐懼的。
鬼門關,森嚴地獄,陰差作為鬼卒,會帶著地獄威嚴,令孤魂野鬼喪膽。
哐……
就在毛屈穩住宓慕蝶的鬼魂時,又是樓梯口的窗戶,昏昏暗暗的地方,突然重震一聲,為了防止意外,我連忙握著一手的桃木粉末,沖了進去。
因為宓慕蝶的關係,樓房裡的燈光,全部關著。
唯獨有兩根蠟燭,在微弱散著微光,我走進去,打開手電筒,那扇窗戶合上了,又照了照樓梯口下的一堆雜物,沒有發現什麼異響。
「不對,在房頂上面……」
外邊,傳來毛屈的聲音,像是傳音一般,我聳了聳肩,不知道毛屈還會這種法術?手電筒往上照,抬頭看去,上邊空蕩蕩的,鬼臉都不見一個。
目光落回,突然「嗚嗚」一陣陰風,從那堆雜貨迎面飄來,瞬息間,一張慘白的臉,就出現在我身前,隔著十公分,面面相覷。
我能感覺到,這張鬼臉噴吐出的冷氣。
這張白灰色一般的臉,如濃妝艷抹,散亂長發遮掩了左邊眉毛,詭異的是,她的鼻子像是被刀削掉了一般,面部扁平光華,在去脖子下,還有一道觸目驚心的淚痕。
這一瞬間,我感覺腦袋漲得發裂,似乎腦子裡張了一個肉瘤,身體都不好動彈了。
對面,女人開始鬼笑,長舌頭舔了舔嘴角,不過她的嘴裡,確是只有稀疏的即可牙齒,更讓人惶恐不安,我想移動,卻邁不開腿。
這是被鬼迷了。
我也心生奇怪,我一直保持小心翼翼,怎麼會被鬼迷?
嘭嘭!
一陣陰風升起,女鬼一進一退,往後摔去,沒能上我的身,因為我的印堂封住了,胸口上,還有三個符保平安,無法上身,女鬼一笑一怒,臉龐開始猙獰,一對比雪花還白的鬼爪,直接捏我脖子而來。
「大膽……」
身後,有毛屈的一聲大喝,同時一陣粉末飄來,女鬼身上遭雷擊一樣,漣漪一縷縷星火,往後退時,不斷掙扎,顯得異常痛苦。
「念你未造成殺孽,暫饒你一命,十分鐘后,隨陰差下地獄吧!」毛屈手指一彈,一張符籙飛出去,正好印在女鬼的額頭上,下一刻,女鬼的氣息,全部被封在了符中。
見到此,我開口道,「毛前輩,你剛才為什麼說,鬼是在天花板上?」
毛屈轉過身,回答道,「什麼天花板?我在外邊沒有說話啊?樓梯這裡昏暗,我怎麼能看得到?」
呃?
我握緊手電筒,四處照了照,感覺到脊背發寒,帶著顫音道,「這麼說,暗中還有鬼在裡邊了?」
「不好!」毛屈驚呼一聲,大步往外走,外邊,空蕩蕩的,香爐上的燭火,已經熄滅,不見宓慕蝶的影子,抬頭看去,大門頂上的位置,有兩隻鬼在糾纏。
一個是宓慕蝶的鬼魂,另外一個,是一頭巨大的魚怪,伸長三米,遍體鬼鱗,腹部下,眼神一對臂膀,爪如獸爪,在碩大的頭顱上,一對發紅的眸子,森森奪目,異常的妖艷,比紅厲鬼更甚。
昏昏暗暗的屋子,有這麼一頭魚怪,盤踞在門梁頂上,那一舉一動,讓人毛骨悚然。
要是一般人,絕對就昏闕過去。
嗚嗚!
宓慕蝶手臂,被強行撕扯下來,魚怪異常兇猛,一口一口撕咬,無需咀嚼,直接吞咽入腹,鬼吃鬼的場景,看著異常驚悚。
「畜生!」毛屈一聲大叫,大廳里的泰山壓頂陣,直接開啟了,恍然間,似有雷鳴砸落,三米長的魚怪,不得不跳離原地,直朝我們撲來。
我一步向前,照之前的商議,我為佯攻,不得不先迎頭上去,說實在的,這頭魚怪,速度太快,依稀間,我踏著步罡踏斗,勉強避開了。
脊背一涼,我就覺得背後中招了。
魚怪控制屋子裡的一把瓷碟,在我背後劃了一道,我顧不上什麼了,連忙朝大門外衝去,亡命奔逃,身後死亡的氣息更快,「轟」的一聲,我還是被強勁的魚尾掃到,往前趔趄摔去。
扶住大門,黑暗中,這裡的溫度更低,低如冰點,讓人如墜冰窖一般。
一側身,就見兩個陰差,朝我一陣發笑。
我不禁往後撤三步,臉上,豆大汗珠滴落,這一刻,恐懼瀰漫,忘記了背後的疼痛。
「是他?」小陰差手托勾魂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表情反正很奇怪,疑惑說了一句鬼話。
「他是活人,先抓那頭水怪,那麼猙獰的鬼物,一看就不是好東西,拖回去,給判官處置。」老陰差樂呵呵說著,聲音卻不慈祥,陰里陰氣的,似從殭屍口中喊出來,讓人頭皮發麻。
我越發抖,整個老陰差的笑容,越發「燦爛」,搞得我們是熟人一樣。
嗦嗦……
小陰差看著身板不大,卻力大驚人,一條鐵鏈鉤子,七星鉤,在他手上飛快閃入,一下子從背後,死死抓住了魚怪的脊背。
猛烈一扯,魚怪跌落地面,苦苦掙扎,卻掙脫不開一條鎖魂鉤。
可以看出,這一老一少,在生前時,都是會法術的人,死後還存在一些記憶,故而比一般走陽間的陰差,要可怕得多。
毛屈,倒是沒有什麼害怕,似乎以前見過陰差,將一張符涅破,當中那個女鬼出現,少陰差手一抬,做出鬼嗷的女鬼,立刻化為一股黑光,隱入少陰差腰間的袋子里。
緊接著,魚怪和宓慕蝶都被收入袋子里,老陰差翻開手上的陰間簿,森紅的毛筆,發著攝魂光芒,一筆一劃,塗畫著些什麼,「今天這一趟上來,運氣不錯,回鬼門關之後,看來會得判官賞賜了?一壺好酒有著落了!」
說話時,老陰差的笑容更「燦爛」了,滿臉的皺紋,都堆積在一起,越發顯得怪異。
這段時間,我和毛屈,都沒有開口,兩個陰差也沒有說什麼,轉身離開了,一下消失在夜幕中,不知道是回地府,還是去勾其他魂。
最後消失前,那個老陰差回頭一笑,顯然是望著我,我不由打了一個激靈,覺得太鬼怪離奇了?難不成這老鬼卒,還真的認識我?
毛屈走過來,幫我看了看傷勢,「宋域,還好沒有傷到骨頭,只是表皮裂一個口子,簡單敷上藥粉就好了,這一次幸苦了。」
打開燈光,喊了兩聲,方詩涵和仇博才推門走出來了,兩人一邊走出,一邊摘掉耳朵里的棉球,看到亭子狼籍一片,他們的神色也變了。
「老宋,你沒事吧?」仇博看到地上滴落的血,連忙走過來。
我回道,「沒事,幫我弄一下傷口。」
方詩涵開口道,「我來吧,仇博五大三粗的,怎麼能包紮好?」
我調侃道,「也是,仇博在派出所任職,是專門抬死人的,他可不會救人。」
毛屈站在門口,還在凝望,最後唏噓一口大氣,口中碎念著什麼,這一次,他和宓慕蝶,可真正是陰陽相隔了,自然感傷。
外邊,其實也有幾個野鬼,在遠處望著。
毛屈走回來,開口道,「宋域,有空的話,去處理一下那幾支葬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