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二章 新與舊,戰與和
茫茫的夜色之中,數萬官兵舉著的無數火把,匯成了一片血紅色的海洋。
在這血海之中,李沐李碩兄弟兩仿若兩片孤舟,迎風而對,數息之間,默然無言。
「大哥,懷遠侯,武定侯已亡,開弓沒有回頭箭,諸軍到了今日之地步。。。已不可能再回頭了。」李碩一字一句的沉聲說道:「我李氏走到今日之地步,也不可能,再回頭了。」
隨著李碩安排的這一場勸進大戲,無論李沐接受不接受這件龍袍,與朝廷決裂已是必然之勢。身為帝王,崇禎就算在面子上也不可能再繼續容忍下去。回頭,確實已經是一種奢望。
李碩自知實力和威望在短時間內都不可能和李沐同日而語,故而一直不遺餘力的將李沐的聲望捧高,只要李沐能夠頂住壓力,成為新朝當仁不讓的新君。李碩之後再從兄長的手中竊取國家權柄就大有可為。
這個台前人,李碩沒有這個資格,只有推李沐出來頂上。
自己的如意算盤被李沐一語道破,李碩顯得有些惱羞成怒了。言辭之間不乏威脅之意。他李碩布局多年,爭取和收買了李氏集團中眾多有著極大話語權的大佬,終於把李沐逼到牆角之中,看上去如果李沐今天不答應下來,怕是難得善了了。
「雲和,朱家李氏,並無本質上的區別。」李沐蔚然一嘆,無奈的道:「兩百年王朝之後,李氏天下若走入衰落,今日的這一幕,會不會重新上演呢?」
「王兄,二百年之後的事情,誰也說不準了。」李碩顯然已經漸漸沒了耐心,連對李沐的稱呼都變了:「當下之急,我只想護李氏周全,天下大勢,又如何想得了那麼遠?」
「你想不到,我能想到!」李沐冷笑數聲,大聲吼道:「這天下,沒有人比我李沐更知兩百年之後的天下大勢!泰西紀年一八三五,兩百年之後,若我中華再次陷入今日混亂之困局,而彼時泰西諸國已然羽翼漸豐,軍力強盛,縱橫四海。那我們失去的,就不僅是我李氏一家的江山,那時丟的,將是我華夏百年的國運!李家,將會成為民族罪人,永遠釘在那根光溜凈的恥辱柱上!」
「王兄,大哥,有些事情,你不懂。」李碩搖搖頭,語氣複雜的開口道:「當初在遼東,你出征塞外,數月沒有音訊,你可知彼時寧遠伯府上下都是過著什麼樣的日子?」自李沐穿越到這個時代,認識這個弟弟的那天起,李碩的眼裡,似乎一直都帶著和他年紀不相稱的滄桑和成熟。
「誰都以為我遼東李氏威望卓著,卻不知道李氏在遼東頂著多大的壓力,建奴酋首努爾哈赤,在祖父手下做親兵出身。後來叔父又娶了娥恩哲大娘為妻。建奴崛起之後,李氏在遼東明面上風光無限,背地裡那是被人戳著脊梁骨罵啊!哥,你又不在,那些落井下石的,又豈會放過我們?!」李碩說到這裡,語氣一滯,閉上眼睛悲涼道:「當時薩爾滸慘敗,遼東百姓家家戶戶都辦喪,你隨秦良玉將軍帶兵去了瀋陽,音訊全無。仇家打上門來,不明真相的老百姓也跟著把目標轉向了我們!若不是我帶著家中伙房的僕人護著,連嫣妹都被那幫畜生拖去糟蹋了,哪裡還有今天的陝甘總兵夫人?!」
李沐看著李碩那帥氣俊朗的身形,一剎那間,卻覺得格外的陌生。也許曾經的李碩是個不諳世事,養尊處優的世家少年,但是經歷家道中落的混亂和絕望之後,很難想象,彼時十六歲的少年,是如何在這樣的環境中保護家人的呢?
「雲和,你不容易,我知道。」李沐抬起頭來,望向天邊還掛在雲上的月華,極是自信的道:「在戰場上,你贏不了我。」
「轟隆」,震耳欲聾的炮聲伴隨著沉悶的車輪聲從保定城門處響起。
「這是什麼聲音?遼東軍的戰車營?」洪承疇眉頭一皺,忍不住出言詢問道。
「不可能,遼東軍已經被我嚴令待在駐地,決不允許擅自出動。」李碩肯定的答道。
「不用猜了。」李沐淺淺笑道:「時間久了,太久沒出場,你們恐怕都忘了,孤王的那一支天下第一神兵,哈哈,大理寺的兄弟們,告訴他們,我大明天下第一精兵,所名何也?」
「北雲!」
隨著山呼海嘯般的歡呼,數百輛黑漆漆的戰車出現在人群的視野中,那些戰車沒有馬匹拉動,卻外罩鐵甲,跑的飛快,看上去堅固無比。戰車後面背著一個巨大的煙囪,車上裝有兩門大口徑的重炮,在這個時代,如此鋼筋鐵骨之下,高速的機動戰中,已經幾無弱點,沒有破解之法。
「這是何物?這是何物?!」別說是李碩那邊一幫人有點懵,連李沐的親兵都不認得這種神秘的兵器。自從李沐在自己的封地唐塢里製造這種秘密武器之後,所知其詳者不過數人,一直在隴右做總兵官的三躍當然也是毫不知情。
「這是先帝爺留下的神兵利器。」李沐一邊由看著天啟坦克裝備起來的北雲兵沖入李碩的軍陣之中,幾如無人之境,一邊和三躍感慨道:「先帝在格物致知之術上,確實堪稱驚才絕艷,不得不服啊。」
同李碩一樣,李大公子準備今天這一戰也是靡費甚巨,用心良苦,看得三躍苦笑著道:「公子,您和碩公子,真是。。。都是何苦啊。」
「三躍,我和雲和雖為兄弟,他李雲和也確有才華,但我們之間的思想卻有天壤之別,絕無調和的可能,我也是早就防著這些守舊派,才潛心製造了這些強大的新式兵器。」李沐嘆息一聲,知道一切已成定局,回頭緩緩的走下了炮台,丟下了一句三躍聽不懂的話:「可惜他活在當下,可嘆我活在未來。歷史的巨輪滾滾而去,新與舊,戰與和,對與錯,從來都不是我們自己所能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