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迎刃而解
大堂內靜的呼吸稍重些都能聽到。所有人都沉得住氣,等著趙學飛發話,唯有孫天來沉不住氣了。
孫天來是吏房的典吏,亦就是吏房管事的。鄭浩然是吏房的書役,亦就是他的屬下。今天,鄭浩然來寫告示,他先還暗暗替鄭浩然高興,覺得這小子的運氣實在不錯,竟能在縣令面前露把小臉,以後升官發財,前途不可限量。要知道,以前寫告示,都是縣令發下話來,歸哪房管就由哪房寫畢,再送往縣令處查驗蓋印。至於告示出去何人之手,縣令絕不可能知道,也不會去查問。
鄭浩然能在縣令面前親自寫,要是還能寫得縣令滿意,這不僅是鄭浩然的福氣,也是他吏房的光榮,連帶著他也能臉上有光。
可事情的發展讓人出乎意料。這哪是能讓他臉上有光的事!不僅鄭浩然大難臨頭,連帶著他這個吏房典吏也會受到牽連。
鄭浩然到吏房當書役之後,上邊交待下來的事情全都辦得讓他滿意,並且對他尊敬有加,兩人處的關係不錯。可不是有那句老話嗎?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來時各自飛。耳鬢廝磨的夫妻尚且如此,何況只是同僚,而且還是他的屬下。他得趕快跟鄭浩然劃清界線,與這件事撇清干係,免得城牆失火殃及池魚,給縣令大人留下惡劣的印象,以後還想升陞官,可就難了。想到這裡,他道:「鄭浩然!」
鄭浩然尋聲望去,看到孫天來就像看到救星,道:「孫大哥,你快幫我給諸位大人求求情,我兄弟絕無謀殺鎮撫大人的意思!」
孫天來開口是為了撇清關係,要是求情,那不是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攬嗎?他厲聲道:「鄭浩然,我本來覺得你是個可塑之才,並在幾位大人面前多有舉薦,沒想到你在衙門裡走動了數年,怎麼什麼規矩也不懂?竟把一個下人帶到這裡,還當著這麼多人的面開大人們的涮。這是什麼行為?這是藐視官威,百姓們若都跟他一樣,官還怎麼當,國家還如何治理!我看,不殺不足以正民風,不殺不足以固國本!」他手指鄭浩然又道:「你也脫不了關係,還敢在這裡為他求情!如何處理他,縣令大人自有定奪,你給我滾回吏房,好好檢討檢討自己。至於你怎麼處理,我明日就拿出個意見稟告大人,至於是奪你職還是定你罪,至由大人定奪。」
鄭浩然叫了聲:「孫大哥……」孫天來罵道:「你給我閉嘴!哪個是你大哥,還不快給我滾!」鄭浩然不敢再言,爬起身失魂落魄的離開中堂。
李飛白實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只是說能治好錢子俊的傷,並沒說其它的什麼話,但已被人說成意圖謀殺,如今連鄭浩然也受到牽連,回吏房待罪去了。難怪鄭浩然再三交待,官威不可犯,見了官也甭管什麼官,先磕頭就對了。這也太黑暗了,還有沒有言論自由了!
鄭浩然走時,他本想拉住鄭浩然。他要鄭浩然堂堂正正的跟他站在一起,然後問趙學飛,讓他治傷不讓,不讓他就走。可他忍住了。他隱隱感覺到,今天的事情並沒那樣簡單,趙學飛不會因為他的一句威脅讓他治傷,更不會因為他的一句話而讓他走。如今,只能想辦法打消趙學飛的顧慮,必要時讓錢子俊給趙學飛施壓。只要能讓他治傷,什麼事都可迎刃而解。為此,他靜靜的站在那裡,面含微笑看著趙學飛。
孫天來一開口,其它人也跟著開了口。有的人礙於鄭浩然的面子,本不打算開口。如今,鄭浩然走了,他們也就沒了這層顧慮,隨即開了口。
有的道:「我早看這小子不地道,賊眉鼠眼的,不像好人。」
有的道:「就他,還說會治傷,我早知他不會治傷,只是沒有道破,想看看他到底要幹什麼?如今怎麼樣,事實證明他是個農戶的兒子。一個服徭役的,能治傷嗎?」
有的道:「只怕正如劉厚德所言,這小子不會真的是意圖謀殺鎮撫大人吧!」
還有的道:「我想他沒這麼大的膽子。所以胡說八道戲弄我們,肯定是聽說治好鎮撫大人的傷有一百兩賞銀,於是想錢想瘋了,想要瞎貓逮死耗子,賺那一百兩銀子。」
一時間七嘴八舌,說什麼的都有。這時,趙學飛輕輕咳了一聲,屋內立馬寂靜一片。趙學飛道:「你治好錢大人的傷,本官自會給你一百兩銀子。你若治不好,又該如何?」
李飛白道:「我若治不好,把命賠給他。」
人群又開始聒噪起來,有的道:「你一個農戶,命值多少錢,抵得上鎮撫大人的腿嗎?」
有的道:「你說的不對。鎮撫大人剛開始說了,沒有腿他也不活了。這等於一命抵一命,他一個農戶,能抵得上鎮撫大人的命?」
趙學飛開口說話之前,還是不相信李飛白能治好錢子俊的傷,所以他多了層考慮,想讓李飛白先試上一試,如果治不好,他也好趁此時機多勸勸錢子俊,讓他截腿保命。剛剛說話這人簡直沒有腦子,這不是在提醒錢子俊要信守誠諾,到時不要截腿,要一死了之啊!他轉頭去看是誰說話,見是劉厚德,心中不由大罵其娘,暗道:「治傷你沒本事,說風涼話倒是一套一套的。」不由怒火中燒,喝道:「劉厚德,給我出去!」
劉厚德大吃一驚,耷拉著腦袋走出屋子。忽聽趙學飛又對縣丞道:「明天先把他開革,再查一查他有何問題,不然醫術如此低劣,怎麼就混成醫官了?」他雙眼一黑,差點摔倒在地,扶著牆才勉強站住。
李飛白由這件事上,看出趙學飛並不相信劉厚德的話,以為他要意圖謀殺錢子俊。是啊,他土生土長的下盤村人,第一次來縣裡服徭役,跟錢子俊頭一次見面,無怨無仇的,為何要謀殺錢子俊?頭腦稍微清醒點的人,都會明白其中的道理,趙學飛能當上縣令,頭腦肯定不會糊塗。
既然趙學飛不相信他會謀殺錢子俊,那就好辦,只需掃除趙學飛的後顧之憂,他便可以給錢子俊治傷了。
其它人都為趙學飛突然的大發雷霆而震驚,屋內又陷入沉寂。李飛白抓住這個時機,問道:「王御醫王大人,不知過多長時間,疽癰之毒才會上行,影響到鎮撫大人的性命?」
王定一略一思索,道:「如果能控制發熱的話,兩到三日才會影響到鎮撫大人的性命。」
李飛白並不知疽癰之毒是什麼,想來應該是感染了。他的牛皮箱子里有抗生素,這時的人從沒用過抗生素,藥效應該奇佳。只要控制住感染,傷口癒合只是時間問題。他道:「王御醫是聖手,鎮撫大人的傷能不能治好一看便知。如果我說,只需一天便能治好鎮撫大人的傷,王御醫信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