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賣煎餅的小姑娘(上)
演出已經結束了。
可教室里的氣氛依然是熱火朝天。老師們還在意猶未盡的聊著剛才學生們的表現;而學生們也趕忙抓緊機會,纏著自己心儀已久的明星老師們請教專業。
電影學院的很多老師本身就經常利用寒暑兩假出外跟組拍戲賺外快,所以很多人對於中國的電視觀眾來說都是熟臉,只不過不象他們教出來的那些偶像派學生那麼有名而已。
在這些被學生們裡外三層包圍著的老師中,最受歡迎的焦點人物之一,恐怕要數表演學院今年新提拔的青年副教授賈鵬老師了。
這位賈老師是標準的帥哥中的帥哥,年僅十八歲上電影學院一年級的時候就在香港版《書劍恩仇錄》中飾演「九命錦豹子」衛春華,後來在國內一直身居一二線小生的行列;三十歲后安心教書,現在是電影學院最年輕的幾位副教授之一。
論起來,賈鵬也算是齊世龍老師的弟子,從王敬松老師那裡算,方展宏該叫他一聲師叔。
方展宏對這個師叔一向印象不錯,還曾經向他請教過許多專業上的問題;今天好不容易碰上一次,兩人卻只能隔著十幾個學生點頭致意,沒有機會攀談。
好容易等把學生們都打發開去,已經是中午一點多了。因為華蕾和荊她們賣力地排練。一班的彙報作品數量大大超過了各班平均數,所以遠遠超出了預想中的時間。
害得老師們錯過了午飯時間,方展宏都有點不好意思。梅修慈連忙邀請老師們在北影厂部的招待所餐廳吃飯;除了王敬松老師是全素,不跟大家一起吃以外,其他老師們你請我讓的一起離開了教室,向餐廳走去。
方展宏走在最後,看見賈鵬老師就走在前面,一邊走還一邊回頭往學生群里看,一邊若有所思的樣子。
方展宏循著他的目光看去。發現他一直在打量著謝韻柔,目光只在她一個人身上轉來轉去,不禁心裡好奇,試探著叫了一聲:「賈老師?」
賈鵬回過神來,連忙點頭笑道:「展宏啊,走走走,今天你得陪我喝兩杯。你說。不叫吃飯還真不覺得餓!你教的這幫學生真是有幹勁,一個階段彙報排出那麼多個作業來!」
方展宏笑著走上前,沖他點了點頭,自己卻也情不自禁的回頭往謝韻柔那個方向看了一眼。
賈鵬見他如此,冷不丁問了一句,道:「那個女生,就是剛才黑髮愛上白髮那個作業。一開始演白髮地,是不是姓謝?是謝雲鳴老爺子家的吧?」
「是啊!」方展宏點頭道:「是謝雲鳴教授的親孫女,我班上的。」
「我說呢,楞是不敢認了!」賈鵬搖頭道:「我就是沒想到,謝老會把親孫女放在自己的預科學校里上學。其實以這孩子的底子,直接進劇組上戲得了。」
「哦?您認識謝韻柔?」方展宏好奇的問道,心說謝大小姐真不是蓋地,知名度有點高啊!
「也不能說認識。」賈鵬皺了皺眉頭。道:「去年這孩子考我們學院,是我監得考;唉,這丫頭有點可惜了。」
方展宏一聽來了興緻,對於謝韻柔這樣的先天條件和家世背景,以及她各方面的專業能力,居然考電影學院會落榜,連三試都沒進——這一點一直令方展宏感到費解。
他連忙問道:「對啊。我也一直沒鬧明白。您說這麼好一個苗子。又是謝家的丫頭,您幾位當初怎麼就把她推出去了呢?就不怕被中戲、上戲撈了去?」
「別提了!你沒聽說她的事嗎?鬧得都轟動了。別說上戲中戲,啥戲也不能招她呀!」賈鵬嘆息著搖頭道。
「到底怎麼回事啊?」方展宏越來越好奇了,謝韻柔到底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居然被北京招生的藝術影視類大學封殺?
「甭提了,咱們也是沒辦法。我到現在還覺得對不住謝教授他們家呢!」賈鵬揮了揮手,道:「咱緊走幾步吧,他們都走遠了。你要想知道這個事兒,一會兒吃飯地時候我慢慢告訴你……」
……
次日清晨。
剛剛結束了晨練的學生們歡呼雀躍的湧向了倉庫和道具間,紛紛取出自己事先租買好了的傢伙什兒,挑子擔子櫥櫃應有盡有,老遠一看象群趕廟會集市的小販大集合一樣,紛紛在清樓小院的院子當間站了一地。
女生們興奮的唧唧喳喳,你看看我的挑子,你試試我地擔子,或是碰頭碰腦的商量著哪兒熱鬧一會兒該上哪兒吆喝生意去……
方展宏站在高几級的台階上看著他們,忽然想起上中學的時候學校組織集體春遊時的情景——就是那個氣氛。
昨天吃飯的時候,方展宏已經聽甄健他們說了,其他三個班的體驗生活階段,甄健他們只是組織他們去醫院觀察聾啞殘疾人、孕婦等等特殊人群,然後就回來做小品交作業了;只有方展宏地一班,堅持按照正規大專院校地教學標準(電腦小說站),讓學生真正地走向社會、觀察生活。
所以今天,當一班的學生準備出發地時候,梅修慈和許筠也特地跑來「訓話」了。
方展宏讓學生們集合了隊伍,然後交代了幾句;接著就輪到梅修慈長篇大論,說得學生們直想睡覺。
無非是那些,同學們,這是我們第一次開展課外課堂,大家要離開學校離開教室,到社會課堂上去學習……大家要珍惜學校給大家創造的機會,老師們和學校領導很關心大家……
聽得下面學生直翻白眼兒——說啥。你們給創造地機會?那你不把租器具的費用給咱報了?
好容易等梅修慈把那些所有領導喜歡說的廢話說了個過癮,輪到方展宏了
了看,揮了揮手道:「時間不早了,我就不耽誤了,簡單的說兩百個要點,每個要點解釋半小時就行……」
「哈哈哈……」學生們看著方展宏,又看看梅修慈,聽出了方展宏話里的意思。快意的大笑起來。
方展宏等大家笑完了,擺了擺手,道:「該說的校長都已經說得很充分了,我補充兩點:第一,要注意安全,不要與人爭執,社會上可不比學校。人家就算說你賣的東西是狗食你也得忍著,這也是體驗生活的一部分;第二點更重要,那就是遇到工商城管要及時說明情況……都把學生證、身份證給我揣好了,千萬別被人掀了攤子或者當無照小販給辦了!」
學生們又是一陣哄堂大笑起來。
「沒事了,出發吧!」方展宏大手一揮,指向院外燦爛地陽光。
……
按照之前和班幹部商量的結果,這次體驗生活的活動範圍。暫時定在北三環區域;學生們分成三個大方向出發,以附近的幾個大的居民社區為主要活動地點。
華蕾和荊雯一人負責半片區域;然後,各寢室的寢室長負責照應本寢室的同學——這些負責地學生每兩三個小時就要給方展宏發個簡訊彙報一下自己組員的情況。
方展宏自己則租了輛山地自行車,準備騎著車到各個區域四處逛——學生觀察生活,他觀察學生。
看著學生們紛紛出發,消失在視野中了,方展宏才悠閑的回到自己的辦公室,喝了杯早上買的豆漿。玩了會單機版遊戲……算算時間,學生們差不多該各就各位開始吆喝買賣了;他才伸了個懶腰,拿出車鑰匙,準備出發。
推著車子出了清樓小院,往北影後門騎去,經過大草坪的時候無意中一望,不禁一呆——那不是謝韻柔嗎?
平時有很多早點攤子聚集在一起的那條街上。現在已經沒幾個攤子還在做生意了。早飯時間已過。做買賣地都收攤走了。
就因為這樣,所以遠遠望去。孤零零的停在那裡的一輛煎餅車,才顯得特別顯眼——方展宏打老遠就認出來賣煎餅的那個人是誰,畢竟這麼漂亮的煎餅小妹,全北京恐怕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不過,看上去謝韻柔一點都不象個賣煎餅的小販,倒象是那輛車跟她完全沒有關係似的,背靠著櫥櫃眼望著天空,不知道發什麼呆。
方展宏想了想,蹬著車一溜煙騎到她背後,笑道:「老闆娘,來套煎餅!」
謝韻柔一聽有人招呼,喪門耷拉臉的就轉過頭來了,沒好氣地應了一句:「沒看到嗎,還沒起火呢!」
話剛說完,一抬頭就見到是方展宏,立刻氣不打一處來,跺腳嗔道:「你才是老闆娘呢,你們全家都是老闆娘!」
方展宏看了看謝韻柔的打扮,只見她身穿一件ONLY的銀色當季秋裝,下身是一條LEE的牛仔褲,腳下一雙黛安利的小短靴……長發如水,黛眉輕掃,真是唇不點而三分含俏,人未妝有十足顏色,亭亭玉立,煙籠芍藥,隨便什麼姿勢往那裡一站,自然就有種令人不敢逼視的明星范兒……
方展宏上下打量著她,嘖嘖讚歎道:「嘿!哥們兒今個兒可開了眼了嘿!見過車展會上那車模,服裝展示會上那衣模兒,今天見著餅模兒了。我說大姐,您穿這一身行頭,誰敢上來買煎餅啊,人還以為當北京市煎餅行業協會,請你當代言人上街拍廣告呢!」
謝韻柔低頭看了看自己,猶豫著說道:「這已經是我最便宜的一套衣服了。」
方展宏搖了搖頭,嘆道:「他們都已經走遠了,怎麼就剩你一個人了?荊雯呢?她沒跟你一起啊?你怎麼還在北影啊?」
「就這兒挺好,北影不也是個居民社區嗎?人挺多地。」謝韻柔有點心虛地應道,一看就是嘴硬。
方展宏笑道:「少來,你是一個人不夠力氣把這輛大車蹬出去吧?算了,也是我事先沒考慮周全,誰知道你大小姐跳舞地時候那麼有勁兒,平時力氣卻這麼小……從明天開始,我幫你蹬車,你在後面推就行,到了地方我再撤……」
方展宏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一邊低頭看了看煎餅爐子地火門兒,不禁一樂,抬頭問道:「你罐裝煤氣都不會使?」
謝韻柔臉上一紅,隨即叉著小蠻腰,氣鼓鼓的問道:「我不會使怎麼了?哼,誰知道你哪兒弄來的這麼個淘汰版破玩意兒,全北京的居民八百年前就都用上管道煤氣了,誰還用煤氣罐兒啊!」
方展宏笑得直搖頭,走到爐子後面,拉了謝韻柔一把,正色道:「你看好了,現在方老師教你怎麼使用罐裝煤氣……」
說著,方展宏挽起袖子,剛要打開煤氣閥,突然目光落到放在一邊的那個盛麵漿的大桶里——一眼望去就覺得有點不對,不禁停下了動作,仔細觀察起來。
「嘿,謝韻柔!你這可不對啊!還沒學做買賣呢,先學偷工減料可不行……」方展宏提起那桶仔細看了看,只見桶里的麵漿白得晃人眼睛,忍不住看著謝韻柔笑道:「你往這漿子里摻這麼多地瓜粉可不對啊!」
「你才摻地瓜粉呢!」謝韻柔氣得小臉通紅,一把搶過那桶,指著裡面的麵漿,生氣的道:「我會去省那兩個錢?你自己看看,這可都是我昨天專門去超市米糧櫃檯買得最好最貴的精麵粉!」
「精……精什麼?精麵粉?」方展宏大吃一驚,楞了半晌,隨即捧腹大笑起來,指著謝韻柔道:「你打算用麵粉糊攤煎餅?是誰告訴你,煎餅果子是麵粉攤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