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七)誤會一場
之前一次她被夏卿雲傳召去御書房,走的時候,夏卿雲是吩咐人用龍輦將她抬回永慶宮的。
開始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只是後來有一段時間,她總是聽永慶宮的宮人們在她面前提起這事兒,且那口氣還是將此當作多大的榮耀一般誇耀。
但至此,她心裡也沒大在意起這事兒來。
直到後來後宮之中的風言風語越傳越邪乎,最後不知怎麼的,竟傳入了太王太后的耳朵里。
而後,她便立即被太王太后召去了永壽宮。
她至今還清楚的記得,那一日她整整在永壽宮的大殿里跪了一個下午,聽太王太后訓斥,足足聽了幾個時辰。
當然,說是訓斥,但王太王太后的口中可是連一個難聽字眼兒都沒講過。
但就是那些聽起來冠冕堂皇的話,經由太王太后的嘴這麼一說,卻能被說得聲聲刺耳、句句戳心。
可儘管如此,這些訓斥的話到底還是不如跪在冰冷的大理石地板上,回去淤青腫痛了好些日子的膝蓋,來得更讓鈴蘭長記性。
......
回去寢殿之後,鈴蘭坐在妝台前撐著腮、望著銅鏡中的自己,略是有些發愣。
她仔細分辨著銅鏡中映著的那個自己眸間猶疑的神色。
她只想著,或許方才她沒有堅持要出去,也不全是『龍輦』的問題。
似乎在她的心底深處,她還是有那麼一些心虛的。
其實,她心裡是有些害怕,夏卿雲在知道了她又翻回靜初池去找那支簪子之後會動氣。
但實際上,她又認為在今時今日那支玉簪對她而言,再不復從前那般意義了,想要留著它,也只不過當是紀念一份逝去的情懷罷了。
而衛胤宸當時,也是親口這麼對她說過的。
可這一切,她又怎好明明白白的去與夏卿雲講說。
沒錯,她是愛衛胤宸的,她心裡一直都痴戀著,那個在倚梅苑前梅林邊偶遇的那位翩翩公子,那個才情過人、溫潤如玉的三殿下。
但那一篇篇皆已成殤的往事,早就化作『曾經』,成為了『過去』。
如今這世上再也沒有過去那個三殿下了,只有現在這個譽親王,那個她名義上的王兄。
雖然早在她決定接受旨意,與夏卿雲一同回夏國的那一刻起。不管是迫不得已也罷、心甘情願也好,她都已經做出了抉擇、也做好了覺悟。
其實她從那時起已經選擇了夏卿雲,儘管當時她還沒有將自己的心也一併交付給她,但她做出了那樣的選擇,便已竟是將自己的未來全全交託於他了。
或許她的心裡也不是從來沒有過他的。
當她在衛國被貶至浣衣局的那段時期,彼垣禁院的那個夏公子。多少個日日夜夜他們隔著牆根聊天談心,她給他講禁院外面的事情,與之分享著她雖然貧苦卻又有趣的童年,他們一起吃她做的松子糖,體味著困境中的那一絲香甜。
只是當時她太過執著於三殿下,以至於忽略了他們一起經歷過的那些事。
事到如今,她才幡然醒悟。
但即便如此,這也並不意味著一些過往便要化為塵埃便隨風而逝了。
至於她與三殿下的那一段前塵,她雖不願再將它翻出來追憶自傷,但那些永不可磨滅的過往,也是她生命中的一部分,不可否認。
而那隻玉簪對她而言,雖不再是定情盟誓的信物,可也不是能隨手丟棄不理的東西。
她心中還是惦記著,若是有了機會,她還是要去將它尋回來妥善保管著才好。
......
鈴蘭在永康宮中,整日就這般無所事事,閑散渾混著時候。
不知不覺,天色便又漸晚了。
待宮人備齊了晚膳,只等著夏卿雲回宮,御書房那邊卻派人傳來了口信。
說是夏卿雲尚在御書房議事,讓她自行用膳,早些就寢,不必等他。
鈴蘭聽聞,便只覺得一個大好的機會近在眼前。
......
用過晚膳后,鈴蘭便聲稱身子乏累,打算早些睡下。
碧玉、春香聽聞,便忙張羅著宮人們侍候梳洗,早早的便服侍鈴蘭歇下了。
待宮人們都退下之後,鈴蘭聽著周圍半晌再無聲響,便躡聲爬起身來,順著寢殿一側的窗子,悄悄的翻了出去。
白天的時候,鈴蘭已在永康宮內逛了一溜夠。
哪裡是有通路、哪裡是出口,她都很識得。
東拐西拐只不用多久,她摸黑尋到了後門。趁巡夜的宮人不注意,滋溜一下便躥了出去。
她沿著中宮迴廊,一路來至靜初池畔。
原先她常在這一帶散步,自是極為熟悉的。
又加上今日一輪圓月高懸夜空,月光皎潔鋥明,即便是不就著燈火,也大致能分辨的清楚方向。
且這池塘清淺,近岸不過沒到腳踝。而那夜鈴蘭蹚至深處,也不過才沒過胸前。
當然,再深里她心裡也沒個數了。但總之看著樣子,是不會深到哪裡去的。
更何況,她想著夏卿雲也不可能將簪子仍得太遠去,該是下去順著方向找一找,很快便能尋著的。
正這麼想著,鈴蘭便脫下了繡鞋、挽好了裙角。
才剛準備下邁步蹚下水去,便忽地被人從身後攔腰攬了起來。
「危險!」
鈴蘭登時一驚,剛要掙扎,撇過頭去一望那人,當即愣了半晌。
「......狄睿?!」
狄睿在距離岸邊幾步遠的涼亭邊將鈴蘭放了下來。
「怡主子,你這是做什麼?難到有心是要尋死不成?
就算是君上前、前日......還有這兩日......對你......是有些......」說話間,狄睿言語磕磕絆絆,似是說道了什麼難以啟齒的話題一般。
「總之......君上到底是你夫君,即便是......那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嗎,你也不至於要因此而尋死覓活的吧!」
鈴蘭聞言,微微愣了一愣,努力的理解著狄睿想要表達的意思。
隨即『噗嗤』一聲,捂著肚子,笑得半天直不起腰來。
狄睿見狀也是一愣,半天也沒搞明白眼下這到底是個什麼情況。
鈴蘭才抬頭起頭來望著狄睿,好氣又好笑的說道:「什麼呀,你以為我方才那是要尋死的嗎?」說話間,鈴蘭指了指方才被她整齊的放在岸邊的鞋子,又低頭看了看她赤著的腳和系得緊緊的衣裙下擺,「哪有人尋死事先要脫好鞋又將裙角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