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第一桶金】
那條新聞的內容很簡單,簡簡單單就一行字:南都鋼材市場「價格雙軌制」施行方案落實到位。
陳天朗為什麼會留意這條,原因很簡單,這個所謂的「價格雙軌制」大有來頭。
在國家經濟從計劃經濟到市場經濟的轉變過程中,這個「價格雙軌制」充當了很重要的角色。說白點,國家針對一些商品,一部分統一定價,另一部分交給企業,讓企業根據市場需求定價,這樣以來同樣的東西就會有不同的價格。
據陳天朗所知,80年代末90年代初,價格雙軌制時期有很多牛人都是靠倒賣鋼材發的家,比如華西村那位牛人,就是發改委有人,能夠通過關係搞到大把的鋼材批條,一轉手就能把這些鋼材高價賣出去,這就是那時候大名鼎鼎的「官倒」。
可惜,陳天朗可沒有這種人脈和關係,家中一窮二白,遠近親戚連個做官的都沒有,想要去做「官倒」簡直是痴人說夢。
所以他也只能眼饞地狂喝啤酒,尋思著,明明機會就在眼前,可惜沒能力去抓住。
陳天朗一口氣把一大扎杯的啤酒喝光,看得郭胖子和王石頭一愣一愣的,不明白陳老大為啥看了報紙有那麼大的反應,難道說那上面有下酒的佐料。
……
一大杯啤酒下肚,這時候的菜品才一個個上來。
看著香氣撲鼻的美食,陳天朗也放開了懷,食慾大動,抄起筷子就吃喝起來。
期間,胖子和石頭兩人更是發騷發浪,手裡夾著煙,抽一口煙,喝一口酒,還時不時地玩玩碰杯,大叫一聲:「來,幹了它!」模仿電視上那些江湖人物,故意把酒杯中的啤酒碰得濺出來。
兩個傢伙的這種舉動,引得飯店一幫食客頻皺眉頭。其中有一個操著外地口音的瘦男子忍不住說道:「現在的孩子太不像話了,又是吸煙又是喝酒的。」
「是啊,咱們那時候可沒這麼野。」他的同伴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說道。「就算抽煙也得背著點大人,哪有這樣明目張胆的。」
「聲音小點,別讓他們聽見。」
「聽見了又怎樣?毛頭小子,還敢反了天?」
後面的聲音大了些,陳天朗他們聽得清清楚楚。
「特奶奶的,這倆外地佬想造反呀,也不看看這是哪兒的地頭!」仗著酒氣,郭胖子重重地將啤酒杯拍在桌子上。雖然他身份是學生,卻是不學好的那種學生,憑著人高馬大的暴龍級個頭,平時打架鬥毆,偷雞摸狗都沒少做,又哪裡會怵兩個外地人。
見胖子要惹事兒,王石頭唯恐天下不亂,長這麼大和很多學生干過仗,卻從沒和大人打過,荷爾蒙爆棚,漲紅著臉說:「咱們三個,三對二,打不過就跑!」
「跑你個頭啊!」陳天朗給他腦門來一個爆栗,「我們的錢還在櫃檯壓著呢。」
「對呀對呀還有錢,要不先把賬結了再打?」
陳天朗無語,後悔讓他們喝這麼多酒。
見三個毛頭小子虎視眈眈,卻不敢過來,兩個外地人這才鬆開了一口氣,說實話,郭胖子那身肥膘,還有滿臉橫肉,還真能嚇唬住人。
「咳咳,話說回來,這次咱們來南都原本是想拉兩車鋼筋回去,沒想到價格實行啥雙規,突然漲那麼高,賒賬人家又不肯,這可怎麼辦?」瘦男子急忙轉移話題。
「沒辦法只好先回去啦,要不就少買些,總不能白跑一趟。」鴨舌帽男子說道。
「再找找看,說不定能買些便宜的,舊的也成啊,反正是要蓋養豬場……」
瘦男子和鴨舌帽唉聲嘆氣地交談著,喝著二塊五一瓶的廉價「紅星二鍋頭」,滿肚子的懊惱。
原來兩人一個叫范愛國,一個叫鄧建軍,都是附近TH縣人。如今改革開放的春風已經從南邊吹到了中原大地,各種產業百花齊放,只要聰明一點的人就都投身創業的洪流中去。
范愛國和鄧建軍兩人也不例外,一門心思想要發家致富創業賺錢,見養殖業吃香,尤其豬肉價格居高不下,從原來的八毛錢一斤漲到現在的一塊二,於是就打算合夥開辦一個大型的養豬場。現在場地都找好了,就差蓋豬舍。可蓋豬舍又需要大量的鋼筋澆築水泥,要不然用一些磚牆很不牢固,於是兩人就從縣城趕到南都市打算採購一些鋼筋,沒想到鋼筋突然漲價,身上帶的錢又不夠,讓他們很是頭疼。
就在范愛國和鄧建軍兩人一邊唉聲嘆氣,一邊喝著悶酒時,突然,就見那桌的一個男孩子走了過來。
「怎麼著,想要打架?」兩人猛地一驚,鄧建軍更是激靈地握緊了酒瓶子。
眨眼間,陳天朗已經到了他們眼前,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他們。
身後,郭胖子和王石頭顧不得抹嘴,抄起椅子也竄了過來,心裡埋怨,老大要出手也不叫一聲。
站在飯桌前,陳天朗笑眯眯地看著一臉緊張的范愛國和鄧建軍,然後說:「兩位大叔可是要買鋼筋?」
古怪的少年,古怪的問題。
猜想可能是自己談話被對方聽到,范愛國就點點頭,說:「是啊,怎麼著?」
「想買多少?」陳天朗語氣篤定。
「三四噸吧。」
「究竟是三噸還是四噸?」
范愛國看一眼鄧建軍,很不滿陳天朗這種審問的口氣。
「三噸。」鄧建軍替他回答。
「新舊都可以?」
「嗯。」
「你們想出多少錢?」
范愛國和鄧建軍你看我,我看你,「咋滴,難道你有貨?」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破舊校服模樣寒酸的少年,他們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他手裡會有三噸鋼筋。
陳天朗笑了,露出潔白牙齒,「我說有,你們信嗎?」
廢話,當然不信了。
別說范愛國鄧建軍不信,就連跟在陳天朗後面,還以為要干架的郭胖子和王石頭也不信。
他們和陳天朗做朋友這麼久,家裡連根毛都清清楚楚,別說三噸鋼筋了,就算鋼筋做的燒火棍都沒得一條。
「你這學生,可不要開玩笑,我們可沒時間跟你玩。」
「我沒開玩笑,只要你價格公道,我就帶你去看看,相中了你們就買,相不中一拍兩散。」陳天朗話語老練,哪像十七歲的孩子。
范愛國遲疑了,瞅一眼鄧建軍。
鄧建軍就說:「俺們給不了你高價,最多一噸兩千。三噸就六千。」實際上這次他們出來買鋼筋身上也就揣了這麼多錢,沒想到去了鋼材市場一轉悠,那邊的鋼筋已經漲價到了一噸二千三,足足差了九百塊錢,所以才在這裡喝悶酒。
陳天朗點點頭,「這個價格我先考慮一下。要不這樣,你們把電話留給我,等我考慮清楚就聯繫你們。」
「我們住在招待所,那裡有公用電話。」鄧建軍就去櫃檯借了鉛筆,把招待所的電話寫下來,交給了陳天朗。
陳天朗接過電話號碼,說了聲:「謝謝!」然後就帶著郭胖子和王石頭重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看著不遠處陳天朗一本正經的樣子,范愛國和鄧建軍還是有些懵逼,打死他們也不信陳天朗說的都是真的。
「也許這個少年是在開玩笑吧。」他們想。
郭胖子和王石頭也一臉懵逼。
「天朗,你啥時候倒騰起鋼筋了?」
「是啊,那可是三噸鋼筋,去哪兒找?」
見小夥伴一臉的疑問,陳天朗只是笑了笑說道:「我沒有,可棉紡廠有啊。」
郭胖子和王石頭聽他這麼一說,突然像是想起了什麼,一拍腦門:「哦,原來你想……」
「噓,吃飯!吃飯!」陳天朗讓他們噤聲,然後高聲對長辮妹說道:「服務員,燴面做了沒?我們趕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