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晦氣的人兒
那身著黃衫,髮髻高盤的年輕女人就是自己的同胞姐姐?
夏商細細地打量著,倒是有幾分相似。
夏商本就是個俊得讓女人嫉妒的小白臉,同胞姐姐自然也是個一等一的大美女。聽說相公是個在揚州城頗具名氣的舉人,出嫁時可謂風光無限。
可現今夏辛夷的日子並不好過,出嫁后不到一年相公就去了京城參加春闈,誰知春闈失利,丈夫決議留在京城求學,這一待就是一年多,丈夫除了每月催盤纏的信之外音訊全無,今年的春闈剛過,也不知考沒考中。
夏辛夷本不打算這時候跟娘家再扯上什麼關係,可想到娘家有關係在京城,只有從娘家那兒能聽到一些京城的消息。現在娘家只剩了夏商一人,夏辛夷唯恐最後的兄弟也死了,便緊趕著來打探口風。
雖是姐弟,夏辛夷跟夏商可不對付,這是個虛榮心極強的女人,用娘家帶去的嫁妝養自己的男人,眼裡卻看不起娘家人經商,認為自己找了個有才學的相公就該跟娘家撇清關係,不能染了一身銅臭。以至於自己父母離世都沒來看過一眼。
知曉其中恩怨的李忠最是看不上這大小姐,今日見對方來忍不住挖苦兩句。
「喲,這不是大小姐嘛!跟著有文化的相公是不是也變得有才學了呢?今日來是要吟兩首詩給老奴聽?」
夏辛夷白了一眼:「區區一馬夫,休得與你說。」
說完直接繞過了李忠走到屋檐下的火堆旁。
「二弟,姐今兒來問你個事兒。」
夏商倒是和氣,微笑著點了點頭:「何事?」
「娘家不是跟京城的酒商有合作嘛?想來你這兒能探到一些京城的消息不是?」
夏商當然不清楚,看向李忠。
李忠點頭:「是有一些京城的關係。」
夏辛夷喜上眉梢:「那有沒有我夫君的消息?」
「姐,實不相瞞,弟弟大病初癒,記憶全無,京城的事兒怕是只有問忠伯了。」
「你真失憶了?」
「真的。」
夏辛夷眯了眯眼睛,隨即換了副姿態笑眯眯地朝李忠問:「忠伯,您是我娘家的老奴了。家裡有什麼事兒肯定逃不過你的耳朵,還望你能透露些我夫君的消息來。」
「老奴區區一馬夫,哪兒敢跟大小姐說話?」
夏辛夷身邊的小丫鬟一聽不樂意了:「嘿!你這沒長眼的老貨,我家夫人問你話是你的榮幸,知道些什麼趕緊招來,興許我家夫人給你些賞錢呢。」
李忠撇了撇嘴,也不跟她置氣:「少爺,老奴還有些活兒干,您陪大小姐聊聊家常吧。」
說著李忠就想走,這回夏辛夷急了:「忠伯!忠伯!您別生氣呀!弟弟,你看看,你看看這忠伯怎就……你你你……你幫我說說話呀!」
夏商沒心思勾心鬥角,擺擺手:「忠伯,若你真知道些什麼就說了吧。」
「少爺,老奴不知道。」
「嘿!你主子都親口問你話了,你怎還說不知道?你……你是要造反呀?」
夏辛夷急得要命,李忠卻還是那副懶懶散散的樣子,朝夏商一攤手:「少爺,您想想,以前老爺在時,家中生意都忙不過來,誰還去打探一些無關緊要的人的消息呢?如今老爺不在了,夏家又遭受大難,以往那些合伙人對咱們夏家是避之不及,更不會跟我們說什麼京城的消息了。」
想想也對,一個老奴能知道什麼?
可若誰都不知道,難道繼續在家裡乾等?今天就算白跑一趟了?
夏辛夷心裡憋屈,這些日子的委屈悶在心頭無處發泄,火氣上來,潑~婦的性子便管不住了,憤憤地一甩手:「咱們走!真真是晦氣,早知道就不該來這破地方!你說你們這家人還有何用?連一點京城的消息都打探不到,活該家破人亡,虧得我嫁得早,不然也被你們給拖累死了!你們混到如今田地就是活該!活該!一輩子別想翻身!」
女人的氣頭上來真是有些莫名其妙,說完之後夏商都沒覺得生氣,她倒像是還不夠解氣,在院中憤憤地一跺腳,卻不料踩到了爛泥坑,濺了一身污泥不說,布鞋陷在泥里怎麼也拔不出來。
「哎呀!夫人您濺得小惠一身泥呢!怎麼辦呀?!」
「廢物東西,還愣著幹嘛?快幫我把鞋子拔出來!」
一主一仆在泥坑裡慌亂地搞了半天也沒把鞋子搞出來,夏商看得是忍俊不禁,好意問道:「唉,要不要我來幫幫忙?」
「少假惺惺的!我……我……」
光顧著說話,夏辛夷沒注意腳下,重心一偏,整個人立馬撲進了泥里。
……
今兒個可謂是晦氣到家了。
夏辛夷這輩子都沒有如此狼狽過,摔進泥潭吃了一嘴的泥,還在一間破破爛爛的草屋裡洗澡,如今又在一群落魄的商人跟前烤火。
「啊欠!」
夏辛夷打了個噴嚏,身上裹著臨時買來的粗布衣裳,頭暈乎乎的,顯然是傷風寒了。
「我跟你們說啊!別以為你們給我燒水洗澡,又給我買衣裳,本夫人就會借你們錢。從我出嫁的一天起,我跟夏家就沒關係了。你們現在遭罪是你們的事,別指望著我。我再烤一烤就走,從此別再往來了。」
「先前還殷勤著求少爺來著,轉眼就別往來了。翻臉比翻書還快,柳月樓的媽媽都不是對手呢!」
雅芝都看不過去了,在旁小聲的嘀咕著,「少爺說有人送錢來,該不會是她吧?能從這種女人身上榨出錢,估計比要了她的命還困難。」
話傳到夏商耳中,只讓他輕輕一笑,隨即朝夏辛夷說:「姐,沒想到你這麼急。本來還可以跟你討論討論姐夫的事情呢。」
「恩?」夏辛夷精神一震,「你知道我夫君的消息?」
「我雖不知道,但我能算出來。」
「算出來?」
「沒錯。上次昏迷時,恍惚間有位神仙指點我占卜測算之術,或許能測到關於姐夫的消息。」
「真的?!」
「夫人!」夏辛夷的身邊的丫鬟實在是忍不住了,「您別聽他胡扯。夏家少爺是什麼人,揚州城誰不知道?」
自己的弟弟夏辛夷怎會不了解?
按理說她是不會信的,可現在她實在是太想知道自家男人的去向了。就算明知是假的,那也先聽聽夏商怎麼說。
「我聽你的,你說怎麼算?」
「姐姐想怎麼算?」
「測字?」
「可以。」
「測什麼字呢?」夏辛夷思考了一陣,忽見院外大樹,便用乾柴在地上寫了一個「樹」字。
「就測『樹』字,你算算我夫君何時能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