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3:你滿意了嗎?
車裡。
左盼被冷風吹著頭有點疼,當然,她現在這個狀態又豈止是頭疼……
沒有哪一處是舒服的,她在後座,看著前面正在開車的遲御。
看了好幾秒,視線收回,盯著自己的膝蓋。黑色的褲子上面還有沾染的灰塵,一個小圓圈……這個灰,烙在了她的心裡,這一輩子大概也擦不掉。
她記得,有人跟她說過,人貴在能屈能伸,她不覺得自己有什麼是不能屈伸的,只不過她就是一個我最喜歡認輸的人。
這一回……
……
一路上誰都沒有說話,左盼也懶的去說,懶得張口。
車子到了城西的一個私人住宅,名字就就叫作私人名邸,裡面都是豪宅,房子與房子之間的相隔距離也很遠。
遲御進去,顯然他是常客,門衛對他特別客氣。
車子停在最裡邊那一間別墅前,這個別墅歐式風格,比鳳凰灣要高級很多。
下車。
左盼站在遲御的外面,看著他輸入密碼。院子里沒有人,風景獨特漂亮,左盼沒有心思去欣賞。
兩個人要走到門口的時候,從裡面出來一個穿著,護士服的女人。
「遲公子。」
「嗯。」
幾人一起進去,左盼沒有看到孫眉,這屋子裡也沒有什麼重的藥味,也沒有醫護人員走來走去。
按理來說,如果是個治療的話,那必然會有醫院的工作人員。人沒有送到醫院去,她是相信有些私人住所是有醫療設備的,但是……
後院里有動靜。
她大步走了過去,就看到只有一隻左手的孫眉正在吃飯。
她已經剪去了一頭的短髮,短短的發尾從厚厚的帽子下跑了出來,穿著一件過大的毛衣。
比左盼最後一次見到她時胖了一點,狀態看起來不錯,用左手吃飯,可能是還不習慣吧,為什麼彆扭,也用不慣筷子,加一點菜起來時掉了下去,她又去夾。
左盼站在那裡怔怔的看著她……她沒有死,什麼事都沒有。
她好像已經不能動了,兩腿沉重的一步都邁不開。
拿出手機看先前給你打電話那個號碼,她把這個電話打出去,屋子裡有鈴聲響起。
是那位看護的。
左盼回頭,看著她。
看護也看到了自己的來電,一下子朝著左盼看去,面露尷尬之色。
遲御給她擺了擺手,她掛了電話離開。
左盼又看向遲御,視線從錯愕變得苦笑最後是空洞。
其實他早就設計好了,從那個電話開始……以及後來在無名夜總會的前面,他接到那個電話,說什麼自生自滅。
他在自編自導自演。
為的就是讓她在墨一臨的面前,讓她認輸,認識的方法就是下跪求情!
她要怨恨他,責備他嗎?!
對方會說:你媽沒事你不開心?畢竟這個事兒的籌碼是孫眉。
如果她置之不理,那這口氣她又怎麼能咽得下去……
她噗的一下笑了,那個笑容就感覺有血漿在她的胸口轟然打開,她嘗到了鮮血淋漓的滋味。
「遲御,現在你應該高興了,你要的我都做到了。現在我可以帶我媽走了嗎?」
遲御直直的看著她,姿態清冽,「我來帶你見她,但是從來沒有答應讓你帶她走。」
「你什麼意思?」
「左盼,不是我看不起你,你母親若是跟了你,活不到明年夏天!」
遲御說完就走。
左盼盯著他的背影,知道他消失,她才進去。
孫眉早就沒有在吃了,側眸看著她,眼神意外還有一些驚喜。
左盼看了心頭一頭,無論這個女人曾經對她怎麼樣,是不是拋棄過她,那都是她的親生母親。
因為她,才變成這個半殘的樣子。
她過去,蹲下。
「媽。」聲音很輕。
她在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親人了,左良……那不是她的父親,就只有孫眉。
孫眉的飯只吃飯一半,伸手摸了摸左盼的後腦勺,她不會說話。脖子上還有很難看的疤痕,那是硫酸留下來的痕迹,錯綜複雜的疤,醜陋之極。
女人都是愛美的,尤其孫眉之前在娛樂圈是那種地位,漂亮就更不用說了,出了名的美人,如今卻落到這麼一個境地。
左盼拿了一個凳子過來,坐在她的身旁,拿起碗,喂。
從出事到現在,她還沒有看到過孫眉因為這種非人的遭遇,而出現歇斯底里式的瘋狂。人生閱歷已經夠多了,經驗也多,所以在面對自己一切的災難時,都能夠做到以最平穩的心境去面對。
左盼不能,還沒有修鍊到這個地步。
孫眉張嘴,一口一口的吃下去。左盼的心裡,在今天破了一個大窟窿,在孫眉的面前,那些窟窿好像被一層棉花給包圍著,暖暖的疼。
她沒事。
沒事就好,一切都好。
………
孫眉現在的身體,很差。呼吸系統被破壞,看護不能離身,隨時會窒息而亡,頸部被傷害的太深,再說還有一條胳膊。
這個小區的旁邊有一家私立醫院,據說是專門為有錢人準備的,孫眉會隨時被拉進醫院裡。
高昂的醫藥費就不說了,左盼現在挺著個大肚子,也不可能去貼身照顧孫眉。
她沒有這個金錢也沒有這個精力,左盼在這裡呆了兩天,第二天的時候,孫眉就被送進了醫院,緊急搶救。
看護已經是熟手了,不慌不忙的。在醫院呆了一天,又出來了。
左盼才知道,遲御說的沒有錯。如果孫眉跟了她,可能真的活不過明年的夏天。
老實說,孫眉的壽命不會長,之前的癌細胞因為截取手臂反而被扼殺,是個罕見的奇迹,但是依然要接受治療。
如今聲帶損傷,硫酸還侵蝕到了腦細胞,時間一長,她會變成一個傻子,化療是一個很殘酷的事情,她已經剪去了長發,頭髮少了很多,最後有可能會禿頭。
能活多久,看造化。
每每看到孫眉想說話卻又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的痛苦模樣,她恨死了蓮蓉,連帶著把遲御那一份也一起恨了!
她忽然覺得,遲御一直沒有告訴她孫眉的下落,在那段日子裡,和她沒日沒夜的銷魂,是個很不錯的選擇。
如果她早看到了孫眉,可能早就和遲御斷絕了關係,不至於到現在。
不至於到這種……進退兩難的境地!
第四天,孫眉用左手艱難的給她寫了一行字,問她現在和遲御怎麼樣,如果關係不好,她就從心裡離開,再待下去對左盼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