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8.車禍
「前方軍隊演習,所有車輛禁止通行!」
晚上八點左右,永台鹿高速公路鹿城路段的入口處,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住入口,一名士兵出列,面色冷峻的伸手對堵在入口的車輛做了個禁止通行手勢,冷漠無情的宣佈道。
鹿城市北部雁鳴山上設有國家尖端科研機構,附近常年駐守著一支正規軍隊,保護研究所的機密安全,這支軍隊每隔一段時間就會進行內部的演習,屆時,鹿城這段高速路會被暫時的封鎖,每次的封鎖時間大約在2小時至半天左右。
「這大晚上的,還演啥習啊,趕緊撤了讓我們大傢伙兒過去吧。」
「就是,前幾天剛演習了一次,怎麼今天又演吶?」
「我趕時間去台東市談一樁幾百萬的生意,同志,能否通融一下?」
「我是XX局的人,去把你們長官叫過來,我來跟他說兩句。」
「……」
堵在入口處的車輛司機們立刻沸反盈天,抗議的車喇叭聲和辱罵聲響作一片,但那一隊士兵依然升起了擋路的路樁,筆直的站立成兩排,對群眾的呼聲置若罔聞。
「又搞什麼狗屁演習!天天盡搞這些沒用的!」
郭友達猛地拍了一下方向盤,破口大罵一句。
他從南廣市跑了一車裝飾材料回永海市,老闆規定必須要在明天以前送達,送晚了一分錢也別想要。
本來上了永台鹿高速公路,一路暢通無阻的話,大概能在12點左右抵達永海,但若是路上這麼一耽擱,那可就無法在規定時間內趕到了。
「人家當兵的這麼做也是為了保護國家嘛,你擱這兒生什麼氣啊,真是的……」
副駕駛座上,老婆顧麗娟手上不停的織著一件毛衣,白了自己老公一眼道。
「保衛國家?哼,真有本事,怎麼不去把捕鯊島從小RB手裡打回來啊?天天就知道演習演習,紙上談兵,全是一幫飯桶!」
「行了行了,數落起來還不肯停了是吧。」顧麗娟埋怨道,跟著舉起手裡已經織出大半的毛衣,比了比大小,回頭問自己老公:「誒,你說……咱兒子穿這個大小夠嗎?」
「去去去,別來煩我。」郭友達一臉不耐煩,在入口處掉了個頭,逆行一小段路,貨車拐上了高速路邊上的一條泥巴小路。
郭友達一年到頭要跑永台鹿高速好幾十次,時間久了次數多了,也摸清了高速路周邊的一些小路。
這條泥巴小路比較偏僻,兩車道寬度,是以前永台鹿高速公路未竣工時臨時開闢出來的一條備用道路,高速公路竣工后,這路就被歸為附近村莊的村道,一般不允許外來車輛通行。
「你開慢點,這條路黑漆漆的,路況又不好……」顧麗娟不無擔心的提醒自己老公。
「放心,這路我都開過好幾回了,熟著呢,沒問題。」郭友達邊說著,邊望了望遠處還堵在高速入口的車輛,嘴角露出一個得意的弧度,心道:一幫夯貨,堵著吧,堵一晚上都不見得能走。
漆黑的泥巴小路坑坑窪窪,車輛行駛在上面顛簸不平,但好在四下里空曠無人,貨車速度不減的前進。
算起來,這條小路還是鹿城市前往台東市的捷徑,如果一路順利的話,能比開高速早半個小時抵達台東市。
郭友達已經連續開車七八個小時了,在高速公路上車輛如梭,速度又快,還能提醒自己打起點精神,小心點開車。但現在這條小路上鬼影都見不到一個,路面又時不時顛簸一下,跟坐轎子似得,加上車內暖氣開的也有點大,晃悠了一陣子,郭友達就鬆懈了,困意如潮水般涌了上來。
瞄了一眼副駕駛座上,見老婆已經靠在座椅上睡熟了,郭友達心思便活絡起來。他輕手輕腳的從座椅後面摸出了一瓶勁酒,用牙齒旋開瓶蓋,對著瓶嘴猛灌了一口。
呼~爽啊!
整個人都精神振奮了。
他平時就愛喝點小酒,有時一個人開車也敢喝,但大多時候,有老婆顧麗娟在一旁,會把他管的死死地,開車是絕對不允許他喝酒的。
現在趁著老婆睡著了,這路上有沒什麼危險,他就想偷摸著喝口小酒提提神。
開車不喝酒,喝酒不開車,切,都是誰定的破規矩,喝酒應該是能提神才對。
郭友達一邊心中這麼想著,一邊還美滋滋的吹起了口哨。
這時,前面山道出現了一個急轉彎,郭友達離得較遠的時候就已經注意到了,現在開到近前,便開始打方向盤,因為自信自己的駕駛技術,他覺得不用減速也能過,連剎車都沒帶點一下。
可冷不防的,急轉彎後面的路上竟然還蹲著三個穿軍裝的士兵,三人正點燃了一堆火,烤著一隻被剝了皮的野兔。
郭友達自然反應不及,啊的大叫了一聲,猛打了一圈方向盤,想要避開這三個士兵,可這泥巴小路說是兩車道寬度,實際上比正常的雙車道要狹窄不少。
郭友達方向盤打的猛了些,這輛中型的福田奧鈴立刻滑出了泥巴小路,恰好,這小路處於盤山路的起始段,旁邊是一個約有七八米深的溝壑,溝壑里還有一條小溪。
福田奧鈴偏離了道路后,不受控制的直直栽下了溝壑,車頭重重撞進了那條小溪里,由於下降的勢能太大,導致車身翻滾了一周半,最終傾倒在了小溪里。
郭友達由於身上綁著安全帶,居然很神奇的沒受什麼大傷,只是剛才那一連串的翻車碰撞,讓他有點神志模糊,倒是副駕駛座上的老婆顧麗娟,之前因為織毛衣嫌安全帶礙手礙腳,就解開了安全帶,剛才又睡著了,在翻車過程中根本就沒能做出什麼有效的自我保護。
迷迷糊糊中,郭友達看到老婆的心口部位插著四五根織毛衣用的毛衣針,她懷裡的那件半成品毛衣已經被胸口流出來的血液浸染,觸目驚心。
麗娟……麗娟……
救命……誰來救救我們……救命啊……
恍惚中,他聽到有踏著溪水的腳步聲接近,有幾個聲音在車旁小聲交流,前擋風玻璃外面有人影晃動。
一張青嫩的臉在側面車窗位置晃了晃,還將手伸進了車窗探了探自己的鼻息,這短暫的片刻,郭友達留意到這張生著一雙小眼睛的國字臉,青澀的臉龐上還留有不少痘印。
「還有氣兒。」國字臉青年站起身,詢問旁邊的人,「岩哥,怎麼辦?我們要不要救他們?」
「怎麼救?這裡荒山野嶺的,我們身上又沒有跟外界溝通的工具。」那個叫岩哥的人聲音略有點沙啞,顯然是長期抽煙導致。
「我們可以用對講機通知大隊長。」另一個聲音提議道,這個聲音則聽起來有些憨厚。
「傻了吧你,通知鐵面森,你怎麼向他解釋擅自脫離演習區的事?他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絕對會一查到底,到時候大傢伙兒吃不了兜著走,一個月禁閉都還是少的。」那個叫岩哥的士兵恐嚇道。
「那……那怎麼辦?」說通知大隊長的聲音弱弱的道:「難道就看著他們死在這裡?」
「能怎麼辦,這事本來就跟我們無關,我們就當沒看見好了,走走,今天這野味兒看來是吃不成了,真掃興,我們趕緊回營地去。」岩哥催促道。
其餘兩個人似乎猶豫了一下,但在那個岩哥的驚嚇之下,最終還是不敢救人。
隨著腳步聲逐漸遠去,三人最終是丟下出車禍的郭友達走了。
……
車禍現場直到第二天中午才被路過的村民發現,郭友達和妻子顧麗娟被送到附近的醫院急救。
除了手臂骨折,以及有點輕微腦震蕩外,郭友達並沒有什麼大礙,倒是妻子顧麗娟因為被毛衣針扎破了脾臟,加上救治時間拖得太遲,流血過多,最終搶救無效,死亡。
酒駕出事故,郭友達被終身吊銷了駕駛執照,還被拘留了兩個月。
18歲的兒子得知噩耗,從學校趕到看守所,指著郭友達的鼻子聲淚俱下:「你這個兇手!媽是被你害死的!」
郭友達心中除了悔恨,更多的還是一股滿腔的憤怒。
要不是那三個當兵的見死不救,麗娟又怎麼會死的,事情也根本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而且,自己之所以會出車禍,也是因為那三個當兵的躲在急轉彎處燒烤野味,驚嚇到了自己。
這件事的責任,應該全都算在那三個當兵的頭上。
這些吃國家飯的士兵,全是一幫廢物,白眼狼,花著納稅人的錢,天天不幹實事,只知道演習演習。遇到人命關天的大事居然先考慮自己有沒有挨處分的危險,他們算哪門子的戰士,這種人有什麼資格來保護我們老百姓?
郭友達通過各種方式向有關部分遞交了申訴,但都是石沉大海,沒人會聽一個酒駕司機的胡言亂語。
這兩年間,上訴無門,甚至連那三個士兵的面都沒再見過,兒子的賭氣不理解,都令他感到人生絕望,也讓他的性格變得越發偏執,總在心裡自欺欺人的認為,害死麗娟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三名冷漠的士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