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2 鬼王與親王
說著話容時下了自己的座位,親自扶了段太后的手,伺候著她坐下。
「這原本皇上您也怨不得娘娘,還不是因為娘娘想念您么。」段太后的身邊,又矮又胖的嘉寧笑眯眯說著。
從前在段太后還是皇貴妃的時候,嘉寧便一直守在她的身邊。如今段太后當了太后,她的身份自然也水漲船高,成了宮裡面數一數二的嬤嬤。
對於太後身邊這個丑宮女容時早就已經習慣了,知道她對段太后一心一意,便也十分的尊重她。
「母后深更露重的非要過來一趟,可是有什麼要緊的事情?」
「今日瞧著你在宮宴上沒有用什麼東西,蘭若便一直在哀家宮裡面哀求。說是想要給你送些吃食來,但你素來不肯宣召任何的妃子。希望哀家能行個方便。」
容時皺眉:「林貴妃怎麼能去打擾母后清修,著實可惱。」
「你也莫要責怪蘭若,她也是關心你。哀家瞧著她情真意切,便允了她隨著哀家一同來了。」
「母后怎麼……怎麼還帶著她來了?」
「要哀家說,你對後宮里那些個妃子也冷淡了些。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身為當今聖上,你身上看是肩負著整個南越未來的命運。還應該早日開枝散葉,為南越多多誕下麟兒才是。」
「母后教訓的是。」容時低著頭:「等過一陣子,平復了各處的匪患,兒臣自然會考慮這些事情。」
「這話哀家並不能認同。」段太后沉下了面色:「平匪患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莫非匪患不平你就不生孩子了么?」
「哀家以為,你該從現在開始就多和后妃親近一些。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後宮的女人同皇上的關係,隨時會影響前朝的穩定。」
容時垂下了眼眸:「母后教訓的是。」
「你能真的聽進去才好。」段太后說著話扭頭瞧向了嘉寧:「你去請貴妃進來吧。」
功夫不大,林蘭若便跟在嘉寧的身後進了殿。
「臣妾參見太后,參見皇上。」
容時仍舊垂著眼眸,叫她起了身。
「臣妾聽說皇上素來愛喝蓮子粥,今日回去之後便親手采了蓮子熬了這碗粥。請皇上趁熱喝了吧。」
容時瞧了一眼段太后,那人此刻一言不發,卻目光灼灼盯著他們兩人。
「多謝貴妃惦記,朕稍後便喝。」
「粥若是冷了就不能喝了。依著皇上的習慣,臣妾在粥里放了很多銀耳卻沒有加糖。皇上快嘗嘗是不是您平日里喜歡的口味?」
「娘娘給奴才吧。」路公公笑著去接林蘭若手裡面的食盒:「這麼長時間過去了,想來粥也已經冷了,奴才去給皇上熱一熱再吃。」
林蘭若卻並不肯放手:「這粥自打熬好了本宮便一直拿保溫壺溫著,哪裡就冷了?」
「你這奴才越發的放肆了。」段太后冷冷出了聲:「皇上如今都沒有說需要拿去熱,你倒是憑的什麼能替皇上做了主?」
路公公噗通一聲就跪了下去:「是奴才多嘴,奴才該罰。」
說著話左右開弓使勁甩了自己兩個嘴巴子,大殿上空立刻就回蕩起清脆的聲音。
「算你還識相,繼續打!」段太后淡淡說道:「哀家沒有說停不許停。」
「是。」
路公公立刻垂了頭,用力朝著自己面頰扇了下去。
容時皺了眉:「將粥拿過來吧,朕這會子還真有些餓了。」
林蘭若歡歡喜喜將食盒送在了容時身邊。
容時卻沒有伸手去接,只皺著眉說道:「小路子,你還不速速滾起來給朕盛粥?莫非叫朕自己動手么?」
「是是。」路公公忙不迭的爬了起來,拿了銀碗筷出來倒了一碗粥。自己先嘗了一口才遞給了容時。
容時伸手接碗,瞧著路公公臉頰上紅腫的五指痕迹,眉頭越發顰的緊了。
「瞧瞧你像是個什麼樣子,朕瞧著你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趕緊的滾出去候著吧,莫要影響了朕的食慾。」
「奴才遵旨。」路公公迅速退了出去。
段太后哪裡不知道容時這分明是在替路公公解圍。這麼一來他就可以不必再掌嘴了。她也並不是真的要處置路公公,不過是借著路公公來提醒容時要乖乖聽話。
如今目的已然達到了,也沒有必要為了一個太監同容時撕破了臉。
那一頭容時喝了兩口粥便將碗筷擱下了,拿著托盤上的絲巾按了按嘴角。
「多謝貴妃,這粥的確很和朕的胃口。時辰不早了,貴妃還是早些回宮去歇著吧。」
林蘭若一愣,回宮歇著?
她特意來送粥,可不是真的看著他來喝粥的好么?就這麼……就這麼回去歇著了,怎麼能甘心?
「貴妃且先行回宮去吧。」段太后慢悠悠開了口:「皇上已經體會到了你的心意,在合適的時候自然會去瞧你。」
林蘭若再不甘心,太后和皇上都發了話,哪裡還敢賴著不走?只能道了聲告退出門去了。
「嘉寧。」段太后側目瞧著身邊的胖嬤嬤:「你出去候著,哀家要同皇上說幾句體己話。沒有哀家的吩咐,誰都不許進來。」
「是。」
眼看著嘉寧走的飛快,容時的眉頭卻越發的顰緊了。從內心深處對與同段太后單獨相處這種事情,是相當抗拒的。
但是,長久以來刻入骨髓的孝道,叫他不能板著臉來耍弄自己皇帝是威嚴,說不出拒絕的話出來。
「哀家問你,今日在鸞鳴殿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段太后的聲音陡然間變的冷冽而尖銳。
容時只低著頭,對她的變臉不以為然,似乎早就已經習慣了。
「兒臣不明白母后是什麼意思。」
「你莫要同哀家兜圈子。」段太后盯著容時:「你明明知道哀家是想借著唐韻的事情來打壓鬼王,你因何又替那個小雜種說話?」
「母后請慎言,鬼王到底是父皇的親生子。」
「我管他是什麼,反正哀家就是瞧不上他。你什麼時候叫那個小子離開安榮?」
「如今南越匪患未除,仰仗鬼王的地方還有許多。」
「匪患算什麼?澤秋比他強多了。那麼些年沒有鬼王,有澤秋一個人鎮守京都,南越不也太太平平?」
「今時不同往日。」容時說道:「前些年連年開戰,九天神域海東軍先後覆滅。北齊有國師樂正容休鎮守,那些僥倖逃脫的流寇不敢進入北齊,便都逃入到了南越。這些人不除,終將成為我南越的心腹大患。」
「不過就是平個匪患,叫澤秋去便是了。」
「這些匪徒流寇異常兇猛,其中兇險並非往日戰場可比。母后就不擔心關將軍上了戰場出了什麼事情,再也回不來?」
段太后突然沒了生息。
「放眼整個天下,沒有一個人比鬼王更合適去平息匪患。」
「既然如此,也沒有必要非叫他留在安榮。」段太后說道:「你已經封了他為王,可以效法先制,給他一塊封地。叫他帶著自己的人馬遠遠的離開安榮,到他自己的封地上去。需要用他的時候,只管叫他上戰場去了。」
「母后此法不妥。」容時搖了搖頭:「母后可是忘記了雙王之亂?」
段太后怔了怔,突然就說不出話來了。
南越歷史記載,大約在數百年之前。兩位就番前往封地的親王相互勾結,在自己的封地上招兵買馬,待到兵強馬壯的時候直搗安榮。險些就顛覆了政權。
自那以後,南越就取消了藩王就藩制度。
「無論如何,哀家瞧著那個鬼王都是個禍胎。他未必就是真心臣服與你,再叫他多立幾次戰功,難保有一日不會功高震主,起了歪心。」
「母后不必擔憂。這也是朕叫關將軍留在安榮鎮守的原因。有關將軍與鬼王互相牽制,南越定然能夠永保安定。」
「不好。」段太后並不能夠贊同他的說法:「鬼王日益勢大,你沒有瞧見他如今已經狂妄到皇上宣召都能遲到的地步了么?」
「哀家以為。」段太后瞧著容時,很是專註:「制衡之術固然極好,卻也該讓制衡的兩端勢均力敵才為大善。如今,顯然並沒有真的勢均力敵。也難怪鬼王會越發的猖狂。」
容時抬手按了按額角,頭疼:「母后以為,該當如何?」
「哀家以為。」段太后語聲稍稍一頓,似乎思考了那麼片刻:「哀家以為該擢升澤秋並加大他手中的兵權。只有他的地位高過了鬼王。才能夠很好的牽制他。」
容時皺眉:「關將軍如今已然封王。咱們南越以將軍之位封王,且手握重兵的只有關澤秋那麼一個。」
「不夠。」段太后搖了搖頭:「鬼王是王,大將軍王也是王。如今不過是旗鼓相當。哀家以為,皇上該賜封澤秋為親王才是。」
「母后!」容時霍然起身,臉上已經隱隱帶了幾分怒意。
「自古親王必須是父皇所出親生子,你叫朕如何能封關將軍為親王?」
「你何必這麼激動?」段太后瞪著他:「旁人不知道,你還不知道么?澤秋就是先帝的兒子,是跟你一般,同父同母的親弟弟!他怎麼就當不得親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