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蘇醒的地下軍團(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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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後,祝小拾私底下找唐中將詢問了能不能讓霍去病留在人間的問題。
唐中將事先就猜到她可能是要提這個,但聽她說出來,還是嘆了口氣:「從私心來說,我也希望霍將軍能留在這兒。」
「那就讓他留下唄!」祝小拾鎖眉道,「腓腓、文妖還有小人國都留下了,他是民族英雄,留下不是很正常嘛?」
唐中將搖搖頭:「在這方面的申請流程上,有一個很重要的環節,是妖物的個人意願。之前那些都是自己主動想留下的,才好提出申請,霍將軍他……」唐中將頓聲沉吟了會兒,又道,「我很意外他一直沒提過這件事,他是不是有什麼顧慮?」
祝小拾就說:「那我去問問唄?」
唐中將遲疑道:「這怎麼問?」
「就直接問啊,不然呢?」祝小拾說,結果唐中將明顯局促地搓起了手:「這個……不合適吧。祝小姐你看,霍將軍從前好歹官居大司馬,咱們要發這種邀請,按道理要找和他身份相當的人對接更合適……」
祝小拾:「……」這樣嗎?
她被唐中將的話搞得有些糾結。
從妖務部上下、乃至她師兄侯阿柒的態度,她都能感覺到大家對這位英雄的敬畏。可她自己……也不知是神經太大條還是歷史學得太差,對霍去病雖然也很崇拜,但始終不太有他們的那種敬畏。而且她還覺得,霍去病這麼個瀟洒不羈的畫風和她的脾性是差不多的,他應該也喜歡過得自在,未必多麼在乎別人對他是不是恭敬。
於是,在開口詢問霍去病想不想留下這種問題上,她按照唐中將的思路仔細斟酌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憑直覺直接去問了霍去病。
彼時霍去病正叼著根辣條和侯阿柒學一個妖物探測儀的用法,祝小拾從後頭一拍他肩頭:「哎,將軍!」
侯阿柒下意識地瞪她,霍去病轉過頭來倒一笑:「幹嘛?」
「我問你個事兒啊。」祝小拾按捺著要問大事的緊張,姿勢隨意地倚在桌邊,「你想留在人間不?」
霍去病轉著金屬鈕的手一頓,沒說話。
「想不想?」祝小拾目不轉睛地看著他,一字一頓道,「你看你英年早逝……千百年來大家都覺得很遺憾,你留在這兒享受享受人生唄?找找美食打打遊戲,體驗體驗新科技帶來的樂趣,好不好?」
「哎……這主意好啊!」侯阿柒及時搭腔,觀察著霍去病的神色說,「將軍我跟您說,現在的華夏大地可有的玩了。我老家甘肅的,蘭州那兒有您的像、天水有飛將軍李廣的像,大家都對你們……」
霍去病在此時忽地抬頭:「不了,我辦完事隨處走走,就回去。」
他的口氣生硬極了,生硬得完全不像祝小拾所熟悉的那個對新世界充滿好奇的少年。這種口氣里似乎帶著一些怨惱,讓祝小拾愣了愣,接著她試探說:「那如果……是個和您軍銜差不多的將軍來邀請您留下呢?」
霍去病眉心微鎖:「什麼?」
「如果是個和您軍銜差不多的將軍來邀請您留下呢?這事兒有的談嗎?」祝小拾望著他,開誠布公道,「您要是覺得需要找級別更高的人來談,您就直說好了。我呢,就是隨便問問,算是代表部分民眾的意願吧。」
「……」霍去病沉默了會兒,伸手拿起桌上的半包辣條遞給她吃,然後繼續擺弄羅盤,「跟那些沒關係,是我自己不想留在這兒。」
「將軍不喜歡這裡嗎?」
「我喜歡。」霍去病笑了一聲,目光又投回她面上,「所以我不想留在這兒。」
「……」
氣氛變得怪怪的,好似還有很多問題可以讓人探究,但又讓人說不出話。
祝小拾在這種氛圍里木了一會兒後轉身走出了他的帳篷,霍去病閑閑地將手裡的羅盤指針又轉了幾個圈,終於往帳簾的方向看了一眼。
她說就當她是代表部分民眾的意願……
他相信這是真的。從他接觸到的人來看,在這片華夏大地上,一定真的有相當比例的人想讓他留下,享受人生。
可這對他來說……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要怎麼跟這些兩千年後的人闡述那些複雜的感受。
相比之下,讓他看完這個精彩的世界后躺回墓里、繼續讓世人緬懷,一定是對的。
搜捕中行說的計劃會從次日開始,當天晚上,被霍去病的答案搞得有些打蔫的祝小拾又一次鑽進了楚瀟的帳篷。
楚瀟一邊把她摟在懷裡摸頭一邊笑:「咱們總在軍營里……那什麼,真的不太合適啊小拾。」說著手已經摸到了她的后腰。
「……」祝小拾從黑暗裡一瞪他,伏在他胸口嘆氣,「你說,怎麼才能讓霍將軍留下呢?」
「我覺得,尊重他的個人意願吧。」楚瀟暫停了手上的動作,安撫性地在她耳邊吻了吻,「他們這些能站在世界之巔的人,有些想法必定和普通人不一樣。我們如果逼著他留下,那……」
「可是他自己也承認自己喜歡這裡啊。」祝小拾扁扁嘴,「我覺得這裡頭有事兒,但又不知道怎麼問他合適。你也能看出來吧,他明明對什麼都新鮮,如果能留下過日子多好啊。說真的,我覺得今人的幸福跟千百年的每一位英雄都分不開,真是特別想讓他享受一下這些成果!」
「嗯……」楚瀟噙著笑,又親了親她,接著,她在漆黑中聽到他也一聲嘆,「其實我也早問過他想不想留下,但他當時把這個話題繞過去了。我想……他可能是有些別的考慮吧,也跟你一樣沒好追問。」
「你覺得我們是不是該做點什麼?」祝小拾一邊回應著他的吻,一邊還在三心二意地繼續琢磨,「或者說,我作為一個華夏大地上的子民,是不是應該為民族英雄做點什麼?」
「嗯?」楚瀟的眉心不快地跳了一下,轉瞬間,手抓進了她的T恤領口,「你如果覺得該做點什麼,那我肯定幫你。分得這麼清楚就是你不對了。」
祝小拾在他的話中瞳孔驟然一縮,下一秒,她趕來抓他的手還沒握下,「呲啦——」一聲脆響撞入耳膜。
「啊啊啊啊啊你特么能不能好好脫!!!」祝小拾咆哮出聲。
以後她絕對不買三百塊錢以上的衣服!!!
第二天清晨,妖務部上下集結,從外貌上和普通人類看不出差別的霍去病也打算一起參與搜捕,至於一看就是俑的八千秦兵,就只好先在軍營歇著了。
他們於是唱了首老秦人的戰歌給眾人打氣,作為還禮,妖務部里十幾個中國籍的小哥出來虎著嗓子唱了首《為了誰》。
然後二百餘人便散向周邊各處,在中行說可能出沒的地方進行排查。其中絕大部分是在國境線內,也有幾十人要去外蒙。
這些地方主要包括黑市、管理鬆散的集市、古董交易市場、賭場還有地下錢莊。
因為按照之前的事情來看,中行說已經開始謀求人類的幫助了,一次暗殺未成,很有可能還有下一次。所以,他有很大概率在繼續搜尋人類貨幣,用於僱人幫忙。
祝小拾、楚瀟和霍去病去的是一處規模很大的古董交易市場,事實證明市場里以人類身份出現的各類妖物著實不少,從走入市場開始,他們手裡的羅盤都在不停地轉。
祝小拾後來就戴上了七師兄給她的妖視鏡,看出二百歲的是個白鼠妖、唐朝的是柳樹妖,還有的東漢末年的,是個枇杷妖。
但一時半會兒還沒見到西漢的。
三個人邊是觀察羅盤邊是四下張望,試圖找到形跡可疑的人。可在市場里足足逛了兩圈,都沒什麼收穫。
看來是不在這兒,不然霍去病穿著一身西漢的鎧甲這麼顯眼,中行說看見了,要麼逃走要麼帶人殺來,總會有點反應。
三人便拿出地圖看了看,準備去附近的下一個待查地點。
「呲——」祝小拾耳中連接無線通訊設備的耳機突然傳來一陣雜訊,她腳下一頓,示意楚瀟和霍去病安靜。
耳機中電流的聲音滑了一陣,過了片刻,逐漸清晰:「中將?唐中將!」
迪恩慌張的聲音令祝小拾一凜。
「附近的農商銀行發生暴力衝突,二組和三組正往那邊趕。疑為陰兵出沒,請求秦兵支援!」
「卧槽!」祝小拾驚吸著冷氣大罵出聲,目光在地圖上一劃,找到農商銀行的位置,拔腿便跑。
「小拾?!」楚瀟拔腿追她,霍去病也旋即跟上。祝小拾邊奔邊喊:「他們搶銀行去了!離這兒三條街,你們倆要是快的話先去!」
「好!」霍去病應話的同時,注意到集市門口商家拴著的幾匹馬。他情急之下正想搶馬來用,被楚瀟伸手一拽衣領。
楚瀟接著將祝小拾也拽住,喝了一聲「閉眼」,下一秒蹬地躍起。
市場里被這奇景引來一片騷動,人們紛紛掏手機拍照發朋友圈,但往往還沒打開相機,飛起的人就已不見蹤影了。
與此同時,三條街外。
一場小規模的屠殺之後,銀行外已經沒有人敢圍觀。門前的地上滿是鮮血,幾具附近居民和特警的屍體橫七豎八地倒在那裡,幾乎都沒有闔眼,就像千百年前亡於敵軍彎刀下的冤魂們。
銀行中,大堂經理的身體在慢慢失去溫度,鮮血從他頸部的刀口汩汩地流出來。幾個銀行的工作人員在彎刀的寒光下,瑟瑟縮縮地打開金庫,將紙鈔裝袋。
在經濟情況不錯的今天,搶銀行的事很少見了。在搶銀行的同時帶走幾十條人命的亡命徒,對大多數人來說更是聞所未聞。
他們將兩隻錢袋都裝滿,然後合力將錢袋往大堂里抬。大堂等候區的金屬椅上坐著個悠哉哉的男人,他穿著和那幾個遲彎刀的人差不多的衣服,但頭上扎著類似於中國古代男子一般的單髻,略顯滄桑的臉上不見絲毫鬍鬚,舉手投足間莫名地有點娘氣,同時又陰狠十足。
工作人員們哆哆嗦嗦地將錢袋放下,幾個拿彎刀的怪人上前大致看了一眼,轉向那個坐著的中年男人,嘰里咕嚕地說了幾句他們聽不懂的話。
中年男人輕輕一笑,接著,伸出一根手指,在頸間比劃著,那麼一劃。
一瞬間,幾乎所有人都同時感受到了殺意!
強烈地求生欲令他們不管不顧地向四面衝去,但很快,那些手持彎刀的人便猶如夢魘一樣迅速趕上,將他們抓回扔在地上,接著揚起彎刀。
——千分之一秒間,三道身影破窗而入!
「鐺!」楚瀟手臂化形扛住一刀,又揚腿將旁邊的匈奴人掀翻在地。
「咔——」祝小拾兩張符咒在手,硬生生將裹挾疾風直劈而下的一刀夾在掌間。符與刀相觸轉而騰起青煙,她趁那匈奴人發愣,一頭把他撞開。
唯一對陰兵有殺傷力的霍去病則更直接,他提劍將刀擋開,旋即噗地一劍,將陰兵身體刺穿。
四周唰然一靜,餘下的十幾個匈奴人迅速集結到一起。坐在椅子上的中年男人也有些懵,站起身往後退了退:「什麼人——」
竟然是現代漢語。
霍去病打量著他,蔑然一笑:「你是中行說?」
周圍鴉雀無聲。
四個死裡逃生的工作人員被尋求強者庇護的生物本能驅動著,蹭著地,一點點往霍去病身後躲。
霍去病則執著劍,一步步向中行說走去。
在還有三五步時,一眾匈奴人好像突然回了神,齊齊拔刀出鞘。
那唰音在大堂里一盪,一片肅殺起剎那騰起。
霍去病停了腳,他淡泊地抬眼,看了看中行說,目光又一次劃過那十幾個匈奴人:「諸位,老對手了。」
一些最近一直在陰兵中盛傳的傳言頓時襲上他們的心頭,連知情的中行說都不禁面色一白。
然後,他們逃無可逃地聽著眼前的年輕人,慢條斯理地淡聲道:「在下,大司馬驃騎將軍,冠軍侯,霍去病。」
如同兩千年前一樣。在場的每個匈奴人聽到這個名號,都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噤。
中行說強定住神,上前質問道:「將軍!都過了兩千多年了,你不在墓里安享供奉,跑來湊什麼熱鬧!」
霍去病呵地笑了一聲,信手抽了張旁邊櫃檯上放著的紙巾,低眼去擦劍上沾著的黑血。
他邊擦邊朝中行說歪了歪頭:「我願意什麼時候再用打匈奴解個悶,還用跟你個漢奸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