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 蘇醒的地下軍團(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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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本行字說明訂閱比例不足被系統防盜,請在24小時后查看。祝小拾呼吸一屏腳下剎住,克雷爾疾步上前:「都住手,警戒解除,這位小姐是我的客人,警戒解除!」
面前訓練有素地隊員們相互遞了個眼色后原路退回,祝小拾泛白的面色稍緩,再度看向十餘米外玻璃牆后的男子:「你們——」她看向克雷爾,巨大的憤怒令她雙目含淚,咬牙切齒,「你們還有一丁點兒人性嗎!」
克雷爾避開她的目光。
「你們不是說要送他回妖界?那送他回去啊!」祝小拾質問著克雷爾,連指向楚瀟的手都在發抖,「現在這是什麼意思!」
「祝小姐請您冷靜一點。」
「你們這是虐待!」
「MsZhu!」克雷爾提高了音量,眉目間頃刻多了一股威嚴。但他看了祝小拾幾秒后,那股威嚴又逐漸地減淡下去,成了一種無奈,「請聽我解釋——從2015年次元撕裂至今,只有四年,但妖物種類太多,我們尚無足夠的時間和經驗去研究。」
祝小拾仍鎖眉看著他,他無聲嘆息:「目前為止的研究結果是,人類現有的神經性藥物、麻醉劑對他們都無效。中國的次元裂縫在喜馬拉雅山脈一帶,我們使用的搭載火箭需要一個小時才能將他送達,如果在這一小時內他做出什麼令火箭墜毀的舉動——尤其是墜毀在人口稠密地區的話,會造成的可怕後果祝小姐應該可以想象。」
克雷爾說著,注意到祝小拾眼底的輕顫就停了停,給了她些許消化的時間,又續說:「所以對於威力強大的妖獸,我們能做的,只有在送他上火箭之前耗盡他的體力,將他的危險降至最低——我充分理解您乍然看到這一幕所產生的合理憤怒,但也請您體諒我們的無奈之處。人道主義的問題,我們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會竭盡全力堅持;但當條件不允許時,我們只能秉持人類優先的原則。」
他的聲音平靜而極富磁性,抑揚頓挫說出的標準中文邏輯清晰又確實動聽。於是,祝小拾明明主觀上存著氣,覺得他在為這種殘忍手段開脫,心下卻又無力地接受了他的說辭。
她的情緒和思緒一時都矛盾得很,勉強定了定神,她問克雷爾:「可以把他放下來一會兒嗎?我有些話要跟他說。」
克雷爾抬手看了看錶:「一刻鐘。」
「我需要半個小時……」祝小拾討價還價。
克雷爾刀刻般稜角有致的眉頭稍稍一挑,開口仍是標誌性的平淡口吻:「這裡歸妖物管制組負責。妖物管制組設在行動組之外,級別與行動組齊平。中國區妖物管制組負責人松本藤佐與我都是上校軍銜,不受我管轄。一刻鐘是我許可權範圍內可以批准的最長探訪時間。」
祝小拾無言以對。
她發覺克雷爾大概是個非常刻板且講究效率的人——任何問題,他總喜歡用最簡單清晰的方式一口氣說個明白,免去後續的扯皮,或者說完全不給對方扯皮的空間。
她為這個屬性嘖了嘖嘴,只好接受了「一刻鐘」的時長。克雷爾朝角落裡的監控攝像頭打了個手勢,祝小拾很快看到玻璃牆隔出的那方屋子中,有人打開了門。
「這邊請。」克雷爾伸手一引,親自為祝小拾帶路。
祝小拾跟著克雷爾在監控室過了安檢,進入屋中的時候,兩個工作人員正開扣在楚瀟手腕上的吊鎖。他依舊昏迷著,對一切都無知無覺,只有眉心因為身體正承受的過分痛苦而緊緊蹙著。遍身的汗水已經連成一層,在白光炙烤下泛出令人發怵的光芒。
吊鎖打開,楚瀟驀然跌落。
祝小拾低呼著衝上前攙扶,但克雷爾比她快了一步。
他將楚瀟扶到牆邊放下,心亂如麻的祝小拾盡量平靜道:「那個……這屋太熱了。」
克雷爾頷首,告訴那兩個工作人員:「這位是我請來的客人。告訴監控室,把燈關掉一會兒。」
二人點頭離開,幾秒后,炙烤房屋的白燈驟滅,只有用於照明的一盞普通節能燈還亮著。
克雷爾向著祝小拾微微一笑:「我在外面等,祝小姐有事可以直接朝監控攝像頭說。」
祝小拾點點頭,向他道了聲:「多謝。」
克雷爾便利索地離開了,還厚道地關上了門。祝小拾深緩了兩口氣後走到楚瀟身邊,半蹲半跪著推推他:「楚瀟?」
楚瀟沒有反應。她再推推,楚瀟不受控制地向另一側倒去。
「楚瀟!」祝小拾趕忙繞到那一邊扶住他,索性讓他倚在自己的懷裡。
屋裡堪比盛夏晌午烈日的白燈實在照得太過分了,他遍身是汗不說,被浸濕的頭髮也擰成了一個個小角,每一寸皮膚都是滾燙的,整個人都處於一種重度脫水的狀態。
「楚瀟……」祝小拾覺得自己的手對他而言應該是涼的,就將手按在了他的額頭上。
片刻之後,楚瀟眉心稍松,眼皮動了一動。
因為燈已關掉,他能感覺到周圍的溫度在迅速下降,他被炙烤得太久,這種降溫過程便為他反襯出一陣奢侈的清涼感。接著,他又清楚地感覺到一片柔軟的冰涼觸在額上,然後在恍恍惚惚中聽到女孩兒充滿擔憂的顫音:「楚瀟?楚瀟……」
神思又清明兩分之後,楚瀟儘力睜開了眼。
撞入視線的忐忑面容上一下子騰起笑意,那笑意看起來極具感染力,如同一束照進黑暗深淵裡的光,令楚瀟隨之一笑。
「你醒啦?等一下!」祝小拾伸手去夠扔在一邊的挎包,扯出紙巾來給他擦汗。
給他擦汗的時候她都不太敢看他,目光只盯著自己的手,跟他說:「我去過文化|部了,他們說會出面干預。我想……唉!我要是勸你別傷人在你看來是不是挺可笑的?」
「沒有。」楚瀟開口,喉嚨中因極度缺水造成的不適旋即湧起,他驟然鎖眉,咳了兩聲依舊毫無緩解,嗓子再發不出一點聲響。
他很想解釋,想說自己從來都不想傷人,否則也不會在人間平平靜靜待了四年才出這種事。如果不是因為遲遲找不到貔貅令他惱火,他很想繼續與人類和諧共處。
他還想說,這片名為華夏的土地他已經守護了上萬載,在上萬載的光陰里,他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片令他引以為傲的土地上,淪落至現在的田地。
「有水嗎?」祝小拾見他自己緩不過來,回過頭朝著監控攝像頭喊:「有水嗎?麻煩送瓶水來!」
攝像頭下方的擴音器里很快響起了個陌生的聲音:「龍生九子皆屬水相,水會讓他,迅速恢復體力,恕我——不能給他進水!」
——那是個說中文說得非常蹩腳的人,不止是發音,斷句也有點奇怪,但一種居高臨下的不屑氣息居然表達得十分明顯。
祝小拾一怒:「你特么拿我當外行蒙?!我告訴你我還沒記事就跟妖怪打交道了!虛弱狀態下的妖怪,所屬五行的攝入量控制在日常量的五分之一,根本就沒……」
祝小拾據理力爭的話還沒說完,胳膊上忽被一握。
她轉回頭,楚瀟鬆開她,搖搖頭,薄唇微動。
他動了動口,咬破舌尖,一股腥甜蔓延開來的同時,滑膩的感觸撫過口中的乾涸,一直觸到喉間。
楚瀟深吸了口氣,再度張口,沙啞的聲音艱難地吐了出來:「我們來人間是因為……妖界不適宜居住了。求你……別送貔貅回去,好么?它還小……」
他說著就又發不出聲了,祝小拾看著他的滿口鮮血,自然清楚他剛才是用什麼潤的喉。見他鎖眉似要再咬,疾呼:「你等等!」
楚瀟一愣,祝小拾再度將手摸近挎包,左右一探,將鑰匙串摸了出來。
她打開鑰匙串上掛著的水果刀,楚瀟反應過來立刻阻擋:「別——」
但晚了一步,祝小拾已然劃破掌心。白皙的手心上鮮血一涌而出,她鬆氣地噙笑將手湊到楚瀟口邊:「喏。」
「你……」楚瀟滿目驚異,但她渾不在意地聳肩:「我每年都去獻血,一次400CC呢,這點沒事兒!」
而且這點血也不會讓你恢復能量,人類也是安全的。
——祝小拾暗搓搓地把這句話噎住沒說,話音未落,卻訝然聽到外面嘈雜聲驟起:「快!快讓她出來!制服妖獸!」
祝小拾悚然一驚,定住心神靜看著手上溢出的鮮血滴滴答答地往楚瀟口中低落了幾秒。門被沖開的瞬間,她雙手猛扶住他,以肘支地下|身盪出,一記橫掃腿撂倒了最先衝進來的兩個。
——然後她又爭取到兩秒,在後續的隊員衝進來之前,她的手往他嘴上一糊,少說又喂下去三兩滴血呢!
混亂中,楚瀟眸光一凜。
剛汲取到的微量鮮血遠不夠令他恢復體力,但看到祝小拾被人嵌住胳膊強行拽開的剎那,一股力道令他撐身躍起。
「啊啊啊啊——」被巨力猝然扭斷手臂的隊員慘叫聲震蕩室內,正打算放棄反抗乖乖離開的祝小拾錯愕回頭,定睛便見冷光一閃。
——下一秒,左手扼在楚瀟頸間、右手正照腰際往下刺的男人驟覺雙肩一沉,被隊員架著上身仍拼力騰起的祝小拾雙腿勾在他肩頭狠狠一壓,男人失去平衡,驚呼著仰面倒地。
祝小拾在姿勢變動間也脫開了桎梏,就勢一撲而上,揚手就是一記勾拳:「你他媽還動刀子!過分了吧!」
不及防備的男人頓時眼冒金星,氣頭上的祝小拾正要再揮一拳,揚起的手被人當空握住。
祝小拾怒目抬頭,將她阻住的克雷爾幾是同時低眼:「松本上校,我很抱歉。」
他道出的稱呼令祝小拾微感一驚。
克雷爾握住祝小拾小臂的手輕輕一扯示意她起來,接著又以一種十分理所當然地姿態扶了把松本滕佐。
然後他用一成不變的平靜口吻說:「是我的客人冒犯您了。」
「克雷爾上校……」松本滕佐揉著腫痛的臉頰,語調和片刻前在擴音器里說話時一樣陰陽怪氣,「您客人的『冒犯』,可不是一般的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