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節

這張詭異的人臉在光幕上左右張望起來，那朦朦朧朧的臉部皮膚下的暗影幻成的雙眼，彷彿在觀察著我們。此人的皮膚之下，那些金黃色如同流質一樣的光影緩緩地流動著，身上散發出的金黃色光線卻又內斂，不像神話他們那般外放，看上去都和神話他們的身體相似，只是形態上並不相同。

這張臉孔非常緩慢地觀察起我們來，所有的人都獃獃地望著光幕上的這張古怪的臉，這個人頭的形象和那個繪出來的人形體形相符，這麼看來，這個人絕對就是鳳凰星人了。雖然一早就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同我真的看到了鳳凰星人的時候，我的心裡還是不禁湧起了陣陣莫名的感覺，像是怒憤，又有點期待的感覺。

那個鳳凰星人望了我們好一會兒，他身上的皮膚下的金黃色光影忽然間流動得快了一點，我們的耳邊響起了一陣古怪的語調。這陣古怪的語調和鳳凰星人身上的光影流動頻率有點關係，好像是鳳凰星人在對我們說著些什麼。那語調不怎麼像是語言，反面很像一些電子樂聲的聲音，只是更加古怪和尖銳一些。

隨著鳳凰星人的說話，大家的臉上都浮起了一陣驚愕，神話望向了炎黃，炎黃望向了騎士，騎士卻手足無措地望著神話和炎黃他們。看來他們對鳳凰星人的語言都聽不懂，現在等於是面對面卻無法交流，騎士開始有點慌亂了。

鳳凰星人見我們毫無反應，又說了幾句那種聲音尖銳短促的說話，騎士有點急切叫道：「怎麼辦？我聽不懂他的說話。」現在就只有我們這幾個人在，如果連騎士也聽不懂，就不用指望再有其他的人可以聽得懂了。

但是出人意料地，那個光幕上的鳳凰星人在聽到了騎士這無意之間說出來的地球語，整個人呆了起來，連身上的光影也不再流動，凝固在皮膚之下一動不動了。良久，那個鳳凰星人才醒轉過來，急促而尖銳地像是機關槍一樣叫了起來，那聲音像是受到了什麼的驚嚇一樣，連他身體里的光影的流動也變得急速起來，看樣子也知道這個鳳凰星人被什麼事情嚇著了。

當我們還沒有來得及有什麼反應的時候，那個鳳凰星人居然一轉身飛快地在光幕上消失了。這下子，可把騎士嚇壞了，手忙腳亂地簡直就是想撲到光幕里去一樣，驚叫道：「不，不要離開。」

那個鳳凰星人很快就回來了，但是不是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他帶來了更多的鳳凰星人。七八個完全相同的臉孔出現在光幕上，沒有任何不同之外，這些鳳凰星人的臉孔就像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一樣的身體和皮膚下的光影，一樣的身高，一樣臉形。這一下子，我們也看不出剛才出現的那一個鳳凰星人是當中的哪一個了。

那七八個外貌完全相同的鳳凰星人，圍在了光幕前，望著我們，好像也被驚嚇到了一樣，所有人的身體同時呆了，身體里的光影也停頓了一下。緊接著，他們彼此之間急促地尖叫起來了，像是對著身邊的其他鳳凰星人搶著嘴議論起來，鳳凰星人的情緒變成有點急躁，連帶著他們身上的光影也變成閃爍起來。這些鳳凰星人尖聲急促地說了一大通，有一個鳳凰星人再次離開了光幕前，按照我的猜測，好像是遇到了他們都不能處理的事，現在正在去搬救兵一樣。

果然，不多久就有一個身上的金光強烈得多的鳳凰星人出現在他們的身後，圍堵在光幕前的那一批鳳凰星人主動地讓開了位置。在這一邊的我們都獃獃地看著這些鳳凰星人的舉動，語言不通讓我們無法與之交流。

這個身上金光要比其他鳳凰星人強烈一些的鳳凰星人，可能是一個領袖之類的人物，他伸起了手，讓身邊的其他鳳凰星人停下了尖銳的爭論。我看到了他們鳳凰星人的手部，幼長得好像沒有一絲力氣一樣，舉止之間沒有一動力度的樣子，手指也只有三個，手指同樣也很細長，指尖處突大了一點。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這個領袖一樣的鳳凰星人說出來的語言，居然是宗的地球華語，他語氣平和地對我們說道：「你們好，我是鳳凰星『迪力』號探索艦的艦長，請問，你們是在地球上和我們聯繫嗎？」

我們所有的人都重重地震了一下身體，這個鳳凰星人會用地球語和我們交流，是不是意味著，這個鳳凰星人至少也到過地球來？除了我和神話之外，騎士他們三個都激動了起來。騎士欣喜若狂地大叫了起來：「太好了，你可以說地球語，我總算是找到你們了。」

那個鳳凰星人望著騎士，臉上的五官居然慢慢地變得清晰起來，可以讓人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他的眼睛、鼻子和嘴巴，但是這些五官都像是用線條勾勒出來的一樣，很簡單卻又各個分明，所以沒有眼神這一說。那個鳳凰星人道：「是的，我在當年曾經到過地球，我的名字，也是在地球的時候起的，你可以稱呼我為加頓。請問，你們是在用什麼方法與我們取得了聯繫的？」

這個鳳凰星人叫加頓，騎士急切地搶著說道：「我是由你們製造出來的AI，我的名字叫騎士，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印象？」騎士也不太確定鳳凰星人現在的情況，萬一人家根本就沒有記得這麼一回事，騎士可真的就是打入地獄了，所以騎士的語氣帶著濃重的期盼。

那個叫加頓的鳳凰星人道：「對不起，我只是一個艦長，有關地球上的事情，我想，你們最好是和議事會的長老們說吧，我們已經通知了議事會的長老們，召開緊急的會議，等一會，我們可以把你們的信號轉接過去會議上。長老們對於地球上的事情會比較清楚，我是幫不上什麼忙的。」

加頓突然頓了一下，又道：「好了，長老們已經準備好了，我現在就把你們的信號轉接過去。」

在我們還毫無準備的時候，光幕突然閃了起來，畫面變成了另一個地方。光幕在轉變了之後，突然消失了，但是畫面卻留了下來，定睛一看，原來已經轉變成了立體的投影，我們眼前的半空中，出現了十二個混身金光閃閃，身上冒著灼灼光線，身體同樣高瘦幼長的鳳凰星人，他們的外貌被身上的金光包了起來，我們只能看到他們就像十二個金人一樣，站在了我們面前的半空中。但是我們還是可以看得到，他們身體的全部情況，他們的四肢很修長，腰間幼細得像是不足一握，但是卻足於支撐起他們高瘦的身體。

那幾個混身金光閃閃的鳳凰星人，走近了一些，在看到了我們之後，彼此之間對望了起來，低低聲地用鳳凰語交談了幾句。當中的一個鳳凰星人對我們行了一個古怪的禮：雙手平攤俯下身子，其他的鳳凰星人也跟著行了這樣的一個禮。那個帶頭行禮的鳳凰星人在挺直了身體之後，對著我們用地球華語說了起來：「你們好，地球上的生命，我是鳳凰星議事會的長老，真是想不到，我們還有再見面的一天。」

在這個時候，一切都不再只是騎士的事情了，我們所有的人都站到了十二個混身金光灼灼的鳳凰星人跟前，在操作台的後面面對面地站著。這種立體投影的真實度極高，就像是我們已經真的和這些鳳凰星人面對面地站在一起了一樣。

神話和炎黃對望了一眼，再望向了騎士和天使，他們你望我一下，我望你一眼地互相望著，最後，由神話向那個鳳凰星人的長老說了起來，語氣平和而嚴肅：「你好，我們的身份，你們都了解吧？」

那個鳳凰星人的長老就站在那批長老的身前，其他長老站在他的身後邊，這個頭領一樣的老道：「是的，我們對於地球上的事情，都很清楚，當年我們也曾經在地球上逗留過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神話和炎黃對望了一眼，炎黃點了點頭，神話又對那個鳳凰星人的長老說道：「那麼一切就方便得多了，我們就是需要清楚地球事情的鳳凰星人，來給我們一些解釋，或者說，是答案。」

那個鳳凰星人的長老點著頭，道：「我明白，我們也清楚可能會有這麼一天的，所以，你們有什麼疑問，我們會為你們一一解答的，畢竟，是我們在地球上做了一件很嚴重的錯事。」

神話沉聲道：「恐怕，不只是一件錯事那麼簡單吧？」

那個鳳凰星人長老不為所動，仍然平靜地說：「我們很清楚我們做了些什麼，只是，我們也付出了代價。」

神話望了一眼騎士，才對鳳凰星人長老說道：「地球上到了現在，還在受到你們當初的那些錯誤影響，所以，我們花費了很大的氣力，才找到了聯繫你們的方法。我們，現在需要你們解釋一下，當年地球上發生了什麼事？地球幾乎在你們的影響下毀滅掉，但是現在，你們留下來的麻煩，再一次危及了地球的安全。」

那些鳳凰星人的長老們低聲地議論了起來，那個帶頭的靜靜地聽著身後的其他鳳凰星人議論了片刻，才對神話說道：「我們也知道我們對地球的影響，所以，你們現在想要知道什麼？」

神話擲地有聲地沉重地說：「一切，我們需要知道，你們當年在地球上所做過的一切。包括你們的來歷，為什麼要到地球來。」

那個鳳凰星人長老沉吟了片刻，才道：「好吧，這一切，也得從頭說起。」頓了一下，那鳳凰星人長老才又說道：「這一切，先得從我們的主星：鳳凰星說起。我們其實是由原來的鳳凰星人製造出來的機械人，但是原來的鳳凰星人已經在自身的戰爭中滅亡了。我們現在也以鳳凰星人自稱，在經過了數千年的進化之後，我們就變成了現在這個樣子，我們其實並不是自然進化出來的產物。但是在七百三十七個地球年之前，我們發現了主星，已經在早前導致原來的鳳凰星人滅亡的戰急中，受到了很大的傷害，已經接近生命的尾聲了，我們不得不開始尋找可供我們這些將要成為宇宙流浪者居住的星球。」

鳳凰星人長老說到了這裡，又一次頓了一下，神話尖銳地說道：「所以，你們找到了地球來？」

那個鳳凰星人長老點著頭，道：「是的，我們派出去的探索者找到了地球，所以我們派出了大量的人手去到了地球上，當時，我記得是地球歷2000年吧。雖然更早之前，我們就已經有探索者在地球上了，但是我們開始大批大批地派出人員到地球，還是從那一年開始的。」

炎黃也忍不住問了起來：「你們來到了地球，為什麼還要隱藏身份，不直接和地球人接觸？」

鳳凰星人長老沉吟了幾分，才道：「不是我們不想公開身份，我們的先遣探索者反饋回來的信息中，地球那個時候還不足於接受一個外星種族的出現，那會為地球帶來恐怖性的後果。所以我們當時的決定，就是把人員暗中派到地球上，慢慢改變地球上的文明，等到可以和我們接觸的時候到了，再公開我們的身份。我們選擇了培養地球的科技，以達到讓地球的文明儘快達到我們的程度，到時就可以接納我們的存在了。」

神話和炎黃對望了起來，我恨聲地說道：「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決定，導致了後來的地球陷進了幾近毀滅的程度？」

這個鳳凰星人長老望著我，道：「是我們當初太過於心急了，下的決定也魯莽了一點。我們沒有料到，地球上的情況要比我們估計的複雜得多，我們暗中培養科技的計劃被一些國家這樣的勢力也在暗中吸收了過去，並且開始發現了我們的存在。我們在暗中進行的計劃受到了嚴重的影響，一些吸收進來的科學家可以接受我們的存在，但是我們沒有想到，這其實是某些國家派出來的科技間諜，他們把我們的存在泄露了出去，並且把一些不在我們計劃中的技術也傳遞了出去。導致地球上的國家與國家之間，所或得的技術並不平均，這種情況在我們的設想之外。但是當我們發現了這種情況的時候，一切已經開始失去了控制，國家與國家之間已經開始了衝突。一些由我們這裡傳出去的技術被馬上應用在了軍事方面，這讓情況一下子變得更難以處理。」

鳳凰星人長老又道：「我們本來是想把這些國家的技術收回，但是我們試了幾次都不成功，地球上的一些東西我們還不是很清楚。於是我們當中有人想出了一個辦法，製造出一些基本的本體生命送出去，讓他們控制著人類的國家資料。」

我們都呆了一下，天使疑惑地說：「你是指，我們這些AI嗎？」

鳳凰星人長老道：「是的，這本來只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計劃，是一個試驗性的舉動，但是我們當時已經發現了地球上，有一個和我們相同的生命正在成長之中，所以我們也為這一個生物進行了一些研究，並且把這個生命也放到了這個計劃中來。」

神話驚疑地叫了起來：「你是指我嗎？」

鳳凰星人長老道：「不錯，我們本來是想等你成長到差不多的時候，把你接納成我們的一分子。你當時是由地球上自我進化出來的，對地球可能要比我們了解一些，我們當時也需要你這樣的人。這個計劃很成功，那些得到了三個樣本的國家在我們的幫助下，成功地建立起了一個足以讓三個樣本成長的環境，我們的計劃也因此前進了一大步。在三個樣本的幫助之下，我們控制回了一些我們本來難以處理的情況。」

我聽了之後，禁不住冷哼了一聲，道：「你們高興得太早了。」

鳳凰星人長老望了我一眼，道：「是的，我們當時真的以為可以慢慢地按照我們的計劃去做了。但是我們發現，我們的意圖還是被地球上的人類發現了，但是他們當時還不是很清楚我們的身份，只是知道有這麼一個組織的存在。這讓事情變得更複雜，我們當中的一些人受到了誘騙式的襲擊，我們低估了人類的智慧。他們用我們培養出來的科技來對付我們，也能傷害我們的。國與國之間的衝突再次爆發，隨著我們開始對人類更深入的了解，我們的內部開始出現了分岐。」

「也就是說，你們的內部開始分裂，因而讓你們無法再控制地球上的情況，所以地球上的情況變得越來越危險，我說得對不對？你們當中有點人出現了偏激和急進的想法。」炎黃突然冷冷地插了一句進來。

鳳凰星人長老也不否認，點著頭，道：「是的，我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我們當中的一些出現了一種危險的想法，因為當時，我們的主星已經很危險了，我們需要加快計劃的進度。但是因為這一次的分岐，波及了我們的議事會，一時之間無法有一個決定性的結論。另一方面，抱偏激想法的那一派系的人，我們叫做主戰派。主戰派意圖忽視掉人類的存在，他們的理由打動了議事會的一部份長老。」

神話冷冷地哼了一聲，道：「理由？借口吧？不要說得那麼光明了，反正也不過是一層外皮罷了，你們那一派的人需要一個星球，在當時只不過是需要一個動聽的借口罷了。如果我們的猜測和資料沒有出錯，借口就是人類屬於低等生物，而你們卻是屬於高等生物吧？」

鳳凰星人長老也不否認，雖然有點尷尬，但還是平和地說道：「是的，這是當時的事實，我們現在也不會去否認這個過錯。」

「那你們為什麼停下了這個計劃，從地球上消失了？拋下我們在這個地球上？我就是由你們製造出來的那些樣本，為什麼把我拋棄在地球上？」騎士突然跳了起來，對著那個鳳凰星人長老爆燥地叫嚷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