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節 欣布的酒品
在珊嘉發出攻擊的那一剎那,瓊恩就清楚地意識到大事
清越激揚的長笛聲驟然拔高。漫天星光紛墜如雨,氣勢恢弘無比,單純從場面上看,和上次在星隕城中的情形是一模一樣。然而身為巫師,看事情用的不單純是眼睛,瓊恩能夠敏銳地感覺到,珊嘉這次施展出的星隕術(如果還算星隕術的話),威力較之前次大大不如,相差何止十倍。上次的星隕,一擊便將海神安博里轟殺成渣,灰飛煙滅;而此次的攻擊,只怕連欣布的衣角都碰不到。
姐姐果然還是沒有完全恢復啊,瓊恩暗想,半是惋惜,半是如釋重負。
如果僅僅是攻擊無效。那到也罷了,不算什麼大事。真正讓瓊恩駭然變色的,是他已經辨認出了環繞在欣布身周的狂風和銀色閃電球是什麼。以前和凜閑聊時小女巫曾經隨口提到,說她的老師欣布有三道獨門之絕學,不傳之秘技。分別是「序列器召返」和「雷霆裝甲」其中「序列器」是將預先準備好的幾道低階法術同時發出,沒有任何前後間隔;「召返」是精確複製任何一個她看見的法術,當然威力上會較原版遜色,而且無法複製時間停止、大裂解這種巔峰法術;「雷霆裝甲」則是種攻守一體的法術,在施法者周圍創造出龐大的風暴結界,能夠抵消吸收傷害,同時自動反擊。欣布此時身周所籠罩的,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雷霆裝甲」珊嘉的攻擊不但不起作用,反而會招致兇猛的反擊。
事實正如他所料。
漫天星辰墜落交轟,氣勢雖然驚人,卻是華而不實,所有的攻擊盡數都被欣布身周的呼嘯狂風吞沒進去,沒有對女王本人造成半點傷害。而受此襲擊,七顆在狂風中載沉載浮的閃電光球驟然依次彈起,聯成一線,彷彿受驚的毒蛇昂首吐信,隨即朝著珊嘉激射過來。
不能躲。
瓊恩從凜口中得知,一旦遭受雷霆裝甲的反擊,只能硬接,不能閃避因為根本就避不開。這七顆銀色冉電球不但速度極快,而且有自動跟蹤的功能,一旦鎖定目標,就算是你傳送遠遁,它們都能隨之追至。若非如此,也不夠格位列欣布的三大秘技之一了。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它的殺傷力「不算特彆強」
「不算特彆強一那到底是多強呢?」瓊恩問。
「老師是這麼說的,具體我也不清楚,我又沒試過」凜漫不經心地回答說,「反正肯定不會比流星爆更強就走了。」
廢話,流星爆是塑能系的巔峰法術好不好,單純論破壞力,在八大學派中都是首屈一指的……
妾!
瓊恩才才站穩,第一枚閃電球便裡面射至,將他結結實實地轟了個正著。防禦魔法生成的透明光膜瞬間碎裂,宣告潰散,但也勉強替巫師承受了所有傷害。然而沒等他喘口氣,第二枚和第三枚閃電球又如影隨形,接踵而來。
瓊恩高高抬起右手,他的黑色雙眼在剎那間變成燦爛的銀白,體內剛剛恢復少許的雷霆神力被壓榨到了極致,一次性釋放出來,積聚在右手掌心。兩枚閃電球幾乎是同一時間撞上了巫師的手掌,緊接著就是震耳欲聾的爆炸。猛烈的衝擊力推得瓊恩往後連退兩步,險些將珊嘉撞倒在地,他的右臂軟軟下垂,明顯已經暫時廢掉,抬不起來。
骨折了。
瓊恩清楚地意識到這點,劇痛讓他的頭腦一陣陣暈眩,耳中轟鳴不止,豆大的汗滴自額頭如珠滾落。濕透重衣。但他仍然死死咬緊牙關,勉力堅持著,不敢到下一自己如果倒下,身後的珊嘉怎麼辦?
冰冷影火自體內升騰而起。迅速遊走全身,修復傷勢,緩解痛楚。瓊恩稍稍透了口氣,腦中急轉,思考如何對付後面的攻擊。他做事情向來謹慎,力求萬全,但這次變起倉促,一時間又哪有什麼周密的應對之策,不過是走一步算一步,儘力而為罷了。
無暇思索,第四枚閃電球已經呼嘯射至。
淺藍色的光暈自指間泛起,瓊恩再次啟動了法術逆轉戒指,這種做法非常冒險,因為在此前和吸血鬼霍文的戰鬥中,他已經多次使用戒指來反彈對手的法術,近乎到了它所能承受的極限而一旦這個極限被打破,結果就很難預料。運氣好的話,戒指只是暫時失效,過幾天時間就能自動恢復;運氣不好的話,這枚准神器就會徹底毀壞掉。
顯然他今天的運氣不怎麼好。
啪地一聲脆響,白金戒指炸裂成粉,從魔法能量的強度上來判斷,欣布發出的閃電球已經是和流星暴、時間停止相當的巔峰法術。就算是在充足完備的情形下,法術逆轉戒指要擋下它也很勉強,何況此時已經是超負荷運轉,登時不堪重負。索性永久罷工。瓊恩還來不及惋惜,閃電球已經重重擊中了他的左肩。
法術逆轉戒指的毀損並非全無代徘,它雖然未能將閃電球反彈,卻成功地削減了它八成以上的威儘管如此,也不是全無防禦的瓊恩所能抵擋的。
毫無懸念地,他被龐大的力量震得摔飛出去,高壓閃電讓全身肌肉和神經都陷入徹底的麻痹。珊嘉的驚呼聲自耳邊傳來,既遙遠又貼近,但卻已經無能為力,什麼都做不到。眼角的余光中,最後三枚閃電球已經尖銳呼嘯著,齊齊轟至。
千鈞一髮之際,《命運長夜》突然出現在珊嘉身前,而且剎那間漲大了數十倍,彷彿一面切斷天地的鐵幕。封面上的玉白色桅子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見底的陰森黑洞,三枚閃電球沖入其中,彷彿泥牛入海,沒有激出半點動靜。幾秒鐘后。預言書恢復原狀,掉落在地上,驚魂未定的珊嘉下意識地想要去撿,猛然想起奧嘉萊斯,急忙轉頭望去,正見幽靈大奧術師站立在一圈黯淡的紫色火焰之中,手持黃金巨劍,冷冷地看著欣布。
便在此時,梅菲斯和凜終於趕到了。
「哇,老師,你在幹什麼啊!」凜一見場內情形便叫了起來,「最近怎麼走到哪裡都和人打架,叨刁刁不是敵人啦。」
「不是嗎?」欣布問,撤去手上纏繞的電光,但眼睛一直緊緊盯著奧嘉萊斯手中的黃金巨劍,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這位是珊嘉,瓊恩的姐姐;這位是奧嘉萊斯女士,珊嘉的老師」梅菲斯插話進來,將人物關係做了個簡明撫要的介紹,「這位是欣布女士,凜的老師我想這中間一定有什麼誤會吧。」
珊嘉朝梅菲斯和凜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奧嘉萊斯哼了聲,一招手隔空取回預言書,將手中的黃金巨劍放回書中,然後拉著珊嘉的手,「走吧」她說,「今晚的課程還沒開始呢。」
「等等,老師,瓊恩伽…」
「放心,死不了有人會照顧他的」奧嘉萊斯冷冷說,「再說了,一個連自己愛人都保護不了的男人,活著也是浪費資源,不如死了大家都省心,關心他做什麼。」
不容絲毫置疑地,奧嘉萊斯強行帶走了珊嘉。梅菲斯正要上前查看瓊恩的情況,卻發現莎格克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小心地將他扶起。眾人面面相覷,看著院子里的滿地瘡疾,戰火遺迹,一時間都不知道說什麼好,最後還是凜打破沉默。提議大家先進屋再談。
諸人在客廳中坐下,凜向欣布和莎落克詢問,花了半天才搞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原來半小時前,欣布來這裡找凜,她因為以前就來過,也沒什麼防備,徑直闖入。結果網一進門就踩中了三個連環觸發的魔法陷阱。正常情況下。想讓欣布中魔法陷阱是幾乎不可能的事情,作為第一流的大巫師,數百年經驗不是擺設,對於那些潛在的危險,她自有其本能的警覺。就算沒發覺,也會下意識地知道趨利避害。然而這三個魔法陷阱布置得著實精巧無比,環環相扣,機關重重,最關鍵是它們沒有半點殺傷力。因此也談不上半點危險性,所以成功地騙過了欣布,雖然沒有令她受傷,卻也弄得灰頭土臉,很是狼狽。莫名其妙吃了這個,虧,欣布登時勃然大怒,抬手一發閃電便朝陷阱的設置者也就是奧嘉萊斯女士轟了過去。而據莎格克解釋,奧嘉萊斯之所以設置魔法陷阱,其實到不是特別針對誰,是為了教珊嘉魔法,隨手做的幾個演示實驗,本擬片刻后就抹消掉,不料恰好被欣布撞上。這兩人都不是什麼謙遜溫和的性子,欣布的外號叫做「風暴女王」原本就是以性格暴躁、脾氣惡劣而著稱的人物,奧嘉萊斯明顯也是性情倨傲、目中無人之輩,自然懶得解釋道歉何況也沒工夫解釋,就這樣,雙方一言不合,便打了起來。開始或許還有所保留,打著打著就打出了真火,於是就演變成了如今的情形。
「真是的,你們」
雙方打得驚天動地,幾乎要把這座房子給拆了,而事件的起因居然是這樣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甚至可以說是誤會聽到這裡,凜實在是有些無語,都不知道該對自己的老師說什麼。而更重要的是:這件事情怎麼收場呢?
作為此次衝突的雙方。欣布是凜的老師,珊嘉是瓊恩的姐姐,奧嘉萊斯是珊嘉的老師而凜又是瓊恩的女友,同時還是瓊恩的女友梅菲斯的朋友(或者也可以說是女友),關係說起來有點複雜,但「有交情」是可以確定的。即便瓊恩本人和欣布,雖然談不上朋友,好歹也是曾經在深淵斷域鎮中並肩作戰過,不是陌生人。既然事情的起因只是個誤會,並非當真有什麼了不得的恩怨,從此反目成仇自然不可能,也完全沒必要。但話又說回來,事情已經弄到這麼大場面,要大家都回各自房間睡覺,睡醒了就當做了場夢,什麼都沒發生過這也是完全不現實的。
這件事嚴格說起來,雙方都有些過錯,換了別人,互相道個,歉,大約也就從此揭過,說不定還能不打不相識,成為好朋友。但以欣布和奧嘉萊斯這兩位的性格,指望她們認錯道歉,,還是省點力氣吧。但如果這樣僵持下去也不是辦法。別人倒罷了,凜就比較難做,誰讓她的身份特殊,恰好卡在中間呢。
這個問題暫時無解,只好先行擱置。
此時已經到了晚餐時間,大家都有些餓了,於是先開飯再說。梅菲斯從希歐家借來的廚師手藝確實非凡,做出了一頓豐盛大餐,有魚有肉有酒有蛋糕,終於結束了瓊恩這幾天來一直吃素的日子。
欣布明顯心情不是很好。或者說,是很不好。席間她幾乎一言不發,也不搭理別人,只顧一杯接一杯地喝悶酒,片刻間便喝光了三瓶。然後,然後就醉了,開始發酒瘋,胡言亂語,說些誰也聽不懂的話,最後甚至放聲唱起歌來一順便說句,她的音質還是很不錯的。只是跑調得厲害,而且明顯忘詞,翻來覆去就是那麼幾句。正唱得興高采烈,突然又戛然而止,其他人正自奇怪,就見她已經趴在餐桌上呼呼大睡,隱隱聽見斯聲。眾人面面相覷,只有凜一臉無奈,明顯已經是見怪不怪,習以為常,她熟練地把老師一把扛起來,送回卧室休息。
「對不起對不起」她向大家道歉,「她喝多了就這樣,以後習慣就好,習慣就好。」
喂,她是你妾師,又不是我們老師,我們幹嗎要習慣,
凜把欣布扛走後,莎落克也起身離去,說是要去陪珊嘉,臨走前對瓊恩眨了眨眼,彷彿某種暗示,但瓊恩沒明白,也懶得多問。梅菲斯倒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毫不在意,慢條斯理地將自己盤子里那份牛排對付完,「陪我出去走走吧」她對身旁的男友說,「有些事情,我想和你談談。」
「嗯」瓊恩說,「我也正有此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