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參軍

「賠償……問題，能等到確認安全之後再提么？」

可憐小士官一臉的鄭重其事，瞬間表情被撕裂了，很是無奈的說，「現在還為時過早。」

不過芸熙搖頭拒絕了，「當然不能。什麼是確認安全？我在母星時代，從來是雙方先說好談判內容，要不然喪屍一來，什麼都作廢了。」

「喪屍時代已經過去一千年了啊！」

「道理是通用的。」

「如果您繼續這樣不合作，抱歉，我們特務處可能收回蔣靜飛女士的申請，您的安全或是危險，將和我們毫無關係。」

這就要威脅了？芸熙「哦」了一聲，做出「請便」的手勢，示意他們可以走了。

「我們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

小士官掉頭走了三步，一邊走一邊偷瞄芸熙的表情。他大約沒見過「硬茬」，沒想到「特務處」的招牌有一天毫無作用。

他一邊走，一邊想，到底林恬兒什麼時候「醒悟」叫住他？還不叫，難道真能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做賭注？不怕輸了，丟了小命？

不，她是異能者……大約自信心爆棚呢。可異能者的能力也有大有小，憑她催發植物的小小異能，能保護自己嗎？

等等，他看錯了！林恬兒當然知道自己面臨仇敵，是多麼強大。先有驅使梅歇爾、道客家族做棋子的幕後大人物，後有哈特想要殺她，她小小年紀，怎麼可能不害怕？

既然害怕，為什麼還故意氣走他呢？

哦，懂了，原來是想讓特務處出面，幫她向道客家族索要好處！天，真是好算計！

小士官腦補了許多，完全沒想到，芸熙壓根沒打算和特務處的人走——原因很簡單，不信任。就連梅歇爾死亡的視頻給她看，她也沒覺得這是表示誠懇的理由，反而有用「恐懼」脅迫的嫌疑。

「等一下！」

她叫住了人，沒等小士官露出狂喜，又強壓著嚴肅表情，她將個人終端的投影設備塞到人家手裡，「慢走不送。」

啪噠，門關上了。

小士官萬萬沒想到，等待自己的，還是這個結局！他有氣又恨，又羞又惱，沒辦法，向上級傳達了任務情況。

「你說什麼？林恬兒她拒絕了？原因？」

「她、她想要賠償。想讓我們特務處的出面，向道客家族索取賠償。不然，她寧願一個人呆著！」

「天，想錢想瘋了嗎？用自己的小命逼我們？這個女孩還真是……厲害啊！知道在什麼時候提什麼要求。行，按她所說的做。」

「什麼？真的去？可是，我們特務處從來只接國會和軍方的訂單，以保護證人、保護聯邦利益為己任。從來沒勒索過啊！」

「怎麼叫勒索呢？梅歇爾死了，道客家族沒責任嗎？還是想不承認？不認的話證據直接甩到臉上！再說了，敗訴了，就該有點賠償的。林恬兒提這點要求，不高。她剛剛覺醒異能，以後要用錢的地方還多著呢。真是聰明，拿捏的分寸感剛剛好！多一點就是貪得無厭，少一點就柔弱可欺。哈哈，我都快喜歡上她了！」

「可、可怎麼勒索？我在特務處三年，沒做過這種事！」小士官都快哭了。

「別怕，沒人讓你做知法犯法的事情。道客家族，根據我的經驗，你帶著幾個兄弟，證件帶齊了，直接上門，說明一下情況。其他的話別多說，他們自然懂得該怎麼做。給多給少，你都拿著，帶回來給林恬兒，不就完了！這就是一個中間人的活，你要是覺得自己出了力，不想白跑，可以抽成嘛！」

小士官聽到上級這麼回復自己，簡直三觀碎裂，急劇喘息著掛斷通話。猛地抬頭，連眼睛都紅了。

「錢，不就是錢么！我帶兄弟給你要去！」

他大踏步走了，沒多久，芸熙也離開了法院證人室。不過是個臨時停留居所，總不可能待一輩子。芸熙收收撿撿，把屬於自己的東西收拾好，不重要的能毀就毀。

直到確定一根頭髮絲也不剩下，才離開。

自從知道自己的卵子價值高昂，她總覺得周圍有詭異目光盯著她。卵子可以賣錢，說穿了不就是DNA么。星際連人造子宮都發明出來了，基因置換大行其道，相信也沒什麼道德倫理的限制。

連最後的道德都無法拘束，那麼克隆……

要是未來出現某個克隆陳芸熙，就好玩了。

芸熙腦中出現各種想象，搖搖頭，期待不要出現那種場合，可她也做不到，完全無懈可擊。這是一個天網籠罩的世界，而她，防備得了吃飯的餐具，防備得了喝水的杯子，防備不了每天頭髮和皮屑的自然生長、脫落。

有心人肯定能得到她DNA。

等等！

芸熙想了想，召喚出小黃鴨，「喂，我記得你曾經說過，我身體的97%屬於你的前宿主，只有差不多3%的大腦是屬於我自己。」

小黃鴨這次不是以鴨子形象出來了，而是「景熙」，穿著藏青色的小西裝，還帶著一個領結，活脫脫乾淨小學生模樣。他打了個哈欠，

「什麼前啊后的，你忘記自己也和我簽約，都是我的了么！」

「和你說正經事！我的DNA要是被壞人盯上，做出了克隆人怎麼辦！現在壞人這麼多！」

景熙嘴角一抽，「壞人多？再壞的人能比你壞，呃不，厲害嗎？克隆，就克隆咯！你以為星際社會發展到現在，沒有做過么？而且就算做出來，又怎麼樣？

像你這樣的大異能者，千年以來出現多少個？不如你的也算上，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了，怎麼沒見到那些克隆體有多厲害？你還怕自己DNA被人盯上？搞笑呢，忘記你生前留下很多樣本資料吧？」

「能不用『生前』兩個字嗎？」

「為什麼不能用？我又沒說錯！」景熙嗤笑一聲，滿滿都是不屑，「我現在和天網關係好著呢，對我開放了好多隱秘資料。這才知道，原來你一千年前除了簽過『冷凍協議』外，還貢獻了自己的遺體！嘖嘖，所有器官都捐獻了！現在才來害怕DNA被人濫用？

知道嗎？已經晚了！你真不該拒絕那個小士官的提議，就應該直接YC，因為那裡有你的五臟六腑！有你的四肢和皮膚！用超凡的眼光來看，那裡就是你的墳墓啊！埋葬著你身體的大部分軀殼！」

芸熙如遭雷擊，怎麼忘記這一茬！深深吸了一口氣，

「都一千年了，還、還……保存著？」

「當然了！還是重中之重，價值連城，不對，聯邦損失多少城市，多少星球，都不在意。要是失去了你的遺體樣本，才會崩潰吧！什麼重要的物古董也比不上！你的心肝脾肺，全都好好的，用藥水泡著。由聯邦最高階的異能者看守。聽說關於你的克隆實驗，就沒停止過。已經進行二十幾代了！」

不是用一個兩個的「個」，甚至不是一群兩群的「群」，而是「代」！一代人接著一代人，每一代的科學家從青年做到老年，重複的不間斷的克隆……

芸熙的腿有點軟，眼睛也直了！

「我的克隆體這麼多！」

「對啊，怕了吧？哼哼！」景熙說道這裡，想到什麼，忍不住哈哈笑起來，「索安也曾經進行提取過你的胸部組織，做了不少關於你的實驗啊。」

認識的人中，也有做過她克隆體的……

芸熙眼睛發直，一陣轟鳴的耳鳴聲好像飛機，轟隆隆的在她頭頂炸開。她仰面，對著藍天白雲，豎起了中指！

靠！做夢也沒想到，會得到這麼尷尬無語的結果！怪誰呢？怪這些科學實驗人員嗎？他們兢兢業業的做實驗，做研究，也是為了科學的發展，要是懈怠才違背職業道德。

那怪自己嗎？衝動愚蠢的做了捐獻的決定？不對，不能這樣想。如果沒有人做犧牲，做出類似的貢獻，科學還停留在母星時代，也不可能發展到現在這個地步。

她應該為自己而感到驕傲……理智這麼想，可實際上，還是尷尬。

還是感覺煩悶，胸口憋著一股氣，上不上下不下，難過極了。

「哎呀宿主，你還是看開點吧。拋棄的那具身體，才有如今的重生……」

「再說，你想想看，正是因為有了那麼多的克隆體，才有星際人對『超凡者陳芸熙』的固定印象，才不會懷疑你啊。你不是想放棄過去身份，重新開始嗎？」

說得……也是！

芸熙吐出一口氣，悲傷的道，「也只能這麼勸自己了。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

「什麼福啊禍的，想點實際的吧！你的身體，現在，有三種DNA。第一種是在你的大腦，這部分的屬於陳芸熙；第二就是前宿主林恬兒的，她提供給你嶄新的外表，和單薄的形象。多好，這可是任何技術手段，都查不出來的最好偽裝，完美至極！就憑你現在的長相，沒人能把你和陳芸熙聯繫到一起。剩下一部分是來自不知名的捐獻者。」

「之前冷凍倉蘇醒后，你經過什麼手術？之前用過什麼藥物？這些都是檔案中可查的，相信沒人會懷疑你的真實身份。而你的大腦只要不活檢，也不會有人立刻發現。

現在的問題是，一年左右，那個不知名的捐獻者的DNA會從你的身體之內代謝掉，那麼按照一般情況，你的身體內，只存在『林恬兒』一個人的DNA。」

「嗯，不是么？」

「當然不了，大腦是人體最奇妙的器官。人體其他的器官每天吸收營養，生出的廢料交給淋巴帶走。而大腦是沒有淋巴管的，它有腦脊液。每天你陷入沉睡時，腦脊液會帶走大腦產生的廢料，進入血管——這也意味著，還是有少量的，屬於陳芸熙的DNA，會流入林恬兒的身體。」

芸熙終於理解了，「所以一年半載之後，我的身體，還是會同時存在有兩種DNA？其中一種，還是我自己的？」

「對啊。宿主，這不是很危險？你得小心防範任何一次抽血，得保證任何時候都不能受傷流血！比起一千年犧牲的遺體送給人研究，你現在活生生的存在，被星際人發現才更危險吧。你想賭一賭，你的真正身份暴露后，星際人是對你推崇備至，當成神靈一樣供奉呢，還是把你抓起來切片研究？」

「我，不想賭。」

「這就對了！我有個建議，想不想聽？」

「說。」

「參軍。」

「什麼？」芸熙大吃一驚，怎麼也沒想到，景熙會提出這種建議。

「很難想象嗎？三個理由，軍隊是聯邦背景最強的地方。他們默許的規定，就不會允許別人挑戰。幫你避開別人的騷擾。」

芸熙想到YC，異能者研究中心，想到那裡的「陳芸熙」遺體，生生打了個冷顫，不去，堅決不能去。去了就是自投羅網了！

何況她也沒信心，在一年之後不露痕迹的從容退出，萬一被某個實驗瘋子纏上，她再也得不到安寧了。

參軍，就參軍吧！反正異能者就有相關方面的要求，現在去了，還能避開梅歇爾之死引起的漩渦。

……

第六行星是首都星和外部星系溝通的重要一個中轉站，參軍的部門自然是有的，而是審批的是快速通道。凡是首都星戶籍的，最快只有三個小時就能得到參軍資格。

換做其他星球，可能拖上半年，甚至一年的。所以天網上流傳一個笑話，想參軍？可以，得提前一年報備，不然光排隊就能排死你！

芸熙搜到這個笑話，暫時還不能領悟笑點。她也不懂，首都星特別設置「報名點」，有什麼特別含義。直到她看到了李留。

前段時間還風風火火，意氣風發的李留，現在竟然穿著短褲短褂，剃了平頭，在報名點發的十幾份文件上簽名。他眼睛一掃，分明看到了芸熙，不過故意扭過頭，當沒看到。

芸熙對他的印象也不是很好，本來也沒打算搭理他。可李留竟然裝沒看到她？頓時很不高興了。

「好巧啊，你也是來報名的么？」

「我……」

李留眼睛都充血了，退後一步，很是警惕的盯著芸熙，「你幹嘛和我搭訕？」

「呃，想問你點事情啊。我記得，我和文奶奶離開后，你和你的同伴還在……」

「夠了！你沒看到我在這裡嘛？還追著羞辱我不放！不過做了一點錯事，至於窮追猛打，不給人活路嗎？」

李留一邊痛斥芸熙，一邊悲傷的掉眼淚。

「呃……」

光看這樣子，大約是沒討到什麼好。

芸熙對夏族的事情不大上心了，不過她可能和李留成為戰友？這讓她多生出一絲注意力，打聽了李留為什麼來參軍。

原來，是被家族發配過來的。

首都星的「報名點」，竟然不是開放給普通公民的。想也知道，首都星的戶籍太難弄了，光是有錢都無法在首都星上擁有一棟住宅。生活在這裡的人們，怎麼可能捨棄戶籍，而去參軍吃苦呢？

報名點，是給那些犯了大錯的子弟，讓他們能在最快速度逃離首都星。那麼不管是法院啊，還是其他家族的報復啊，都不能把手伸到軍隊要人。

一般情況下，只要軍方暗示會「最大限度操練新兵」，不是奪妻之恨，不共戴天之仇，都化解了。

「你這是何苦呢！寶貝吧，寶貝沒得到。自由呢，也失去了。現在要參軍受苦，何必呢？」芸熙看著李留那頹喪樣，半是譏諷，半是可憐。

「不準說我！我，我本來就是要參軍的。我從小的夢想就是加入軍隊。」氣呼呼的李留大聲道，

「那你呢，你為什麼要參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