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無可奉告

華族不是一個聯繫緊密、同進同退的利益結合體，早在數百年前，就因為家族因素或是理念不同而分散，沒有夏族那種強大的聚合力。總的來說，就是缺乏一個強有力的聲音，能集合內部所有人，畢竟個體的訴求不同，一千人有一千種想法，太難調和了。

華族有幾大勢力，其中最強的李家，也是最低調的。這次低調不成了，分支的李留急吼吼的向軍方報告，說什麼種子是夏族的？簡直把李家放在火上烤。

「來，再來一下！」

「好嘞，大哥！」

李留回家探親，連大門都沒進，就被李家長兄提溜著，綁到倒吊在門前的大樹上。這也罷了，一聲招呼，所有未成年的小子、姑娘們，都出來旁觀。

李留臉色通紅，拚命和大哥解釋。大哥擺手，解釋什麼啊？沒長腦子的貨，這輩子是學不會聰明了，要是再不學會閉嘴，以後還不翻了天？

「來，弟弟妹妹，別手軟，咱們就當平時訓練打沙包。每個人都把吃飯的力氣拿出來，用力的猛擊！弱了我可不答應啊！」

開始還有點新鮮感，看著素日里拽得不行的李留，鼻涕眼淚一起流，都興奮得不行。時間長了，李留的嗓子也啞了，只聽到乾嚎。

「大哥，要不，就算了吧……」

「是啊，看著怪可憐的……李留，你知道錯了吧，快和大哥道歉啊！」

「就是就是，你這夯貨，得罪誰不好，偏去得罪大哥！仗著自己天生蠻力，就不把大哥放在眼裡了？現在知道錯了吧？趕緊的，道歉啊。」

「嗚嗚嗚……」

李留剛一開口，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李家長兄根本不搭理他，再來一拳，打得李留搖搖欲墜，內含鋼絲的繩索居然撐不住了！咯吱咯吱的要掉了。

還沒見過李家大哥動過真怒！

所有人噤若寒蟬，別說暴揍李留了，這會兒話也不敢多說了，都小心翼翼的看向大哥的臉色。

「弟弟妹妹們，我脾氣壞不壞？」

「壞？誰說的？站出來，看我們弟兄不打死他。大哥最好了！」

李家除李留之外的未成年少年們，紛紛豎起大拇指，讚美的話源源不斷，不要錢的誇個不停。就指望李家大哥見好就收，李留是討人厭了些，可也不能這麼打個不停啊，再打下去，不要了性命？

「平日里你們犯點小錯，我能包容就包容，裝沒看見就罷了。長輩那邊我還敷衍，替你們說好話。可這回，李留你可坑死我們李家了！」

「到底怎麼了，大哥？」

「這傢伙不知從哪裡聽信了外人的話，帶著幾架戰鬥艦去尋夏族的麻煩。原本么，不是李家一家，法不責眾，夏族那邊抱怨，也不能光尋我們一家的不是。」

李家大哥說著說著又生氣了，對著李留又是一腳。

「長輩們這段時間天天忙著，就是解決這件事的首尾，花了千萬信用點，幫夏族人落戶首都星，那不是一個兩個，而是三四萬人啊！他們的日常用度，生老病死，婚嫁求學，都成了我們李家的負擔，為這，還向其他家借了一大筆錢。」

「什麼，李留，你膽子也太大了！說也不說一聲，就跟著人去尋夏族的麻煩？你、你活該！」

李家也有分支、嫡支之分，但對所有家族的子嗣都很看重，只不過嫡出獲得的資源更多一些。一聽說將近千萬的信用點沒了，那剝奪的是誰的資源，還不是他們自己？

未成年的李家少年少女們，氣得不輕，又對李留下了狠手。一個個輪流踹了一腳后，李家大哥悠悠的感嘆道，

「錢財是小事，華族夏族本出一族，長輩們秉承先輩遺志，早有把夏族從深山老林里接出來的想法。這些錢財，也沒動用公庫的，而是先輩的私庫。」

「……所以才只是趕出家門，送到軍隊，讓李留吃點苦頭就完了。」

「誰能想得到，他不知是懷恨在心，還是蠢病發作，竟然向軍方告發，說夏族有一顆令人覺醒異能的種子！李留，我就問問你，你興師動眾的，去了一趟夏族。那夏族有這麼神奇的東西，你怎麼沒帶回來，反而讓一個小姑娘得了？」

「要是人家夏族本沒有，你偏說有，不是讓夏族人憎恨么？那我們李家出錢出力，還得不到一點好，為了什麼啊！你是不是害了我們整個李家？」

「你怎麼就不能提前跟我打聲招呼，或者你討厭我，和家族其他兄弟姊妹通知一聲也行啊。怎麼天底下所有的蠢事都讓你一個人給做了？」

「吃力不討好，損人不利己！你知不知，我現在很難做人？到了外面么，誰都知道我教出了你這個玩意，爛泥扶不上牆，專門坑自家人！」

李家大哥罵得痛快，最後指了一圈，「你們可都是他的兄弟姊妹，一個也逃不過。日後若是有人對你們指指點點，也別怪人家，誰讓咱家出了一個夯貨，成了茶餘飯後的笑料了呢？」

說完后，他負著手，悠悠的走了。沒回頭，也知道背後一場廝殺，眾兄弟姊妹徹底拋棄了同情之心，把李留從書上拖下來，拳打腳踢，發泄個不停。

「我剛剛還替你求情！」

「我把你當兄弟，你卻坑我不猶豫！」

「該死的，早點打死算完！」

可憐李留，這次的確把李家坑苦了。李家出了這麼個不肖子孫，華族內部有意見的大有人在。本來仗著家族繁茂，得了夏族將近兩萬人的安置權——別以為只是出錢出力，光是付出，其實也要看看收穫。

來自母星的冷凍人幾乎都被聯邦控制起來了，那麼最接近母星時代的基因，就只有夏族人了。而華族夏族，同源同根，後代通婚無壓力啊！

現在可好，夏族人憤慨極了，說他們先祖絕對不可能偷偷隱藏下種子，但對夏族為何代代都會出現高階異能者，也語焉不詳，解釋不出所以然來。

事情就膠著起來，華族需要一個說法，那種子不種子，已經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了，畢竟不在華族夏族手裡了，而是歸屬軍方了。YC，還有軍方內部自己的實驗室，抓緊時間都在研究，偏偏華族夏族只能幹瞪眼！

「都怪李留！」

如果怨氣也能殺人，李留已經死了一百回、一千回了。而且死後還要被鞭屍！

「好了，靖兒，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在懲處李留，也改變不了什麼，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應對。」

李家長輩比較和藹，但那時外人的觀感。誰都知道李家人都是暴脾氣，年老了收斂些，可一旦遇到大事，說不定就爆碳一樣的炸開了。

「大爺爺，孫兒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了！若知道，孫兒說什麼也不同意把這個禍胎送到軍方，等於把一把匕首遞給人！往日和咱們李家走得近的，都不約而同疏遠了，孫兒又氣又恨，偏偏沒別的辦法！」

「呵呵，李留雖然蠢笨了些，也是有用的。」

「大爺爺，您是說？」

「我得到絕密消息，那位自稱只從夏族帶走一塊土的女孩，在新兵營期間遭遇一次鑽地彈襲擊，是李留救了她。靖兒啊，你懲罰夠了，就把李留帶過來，李家以後，說不定還得用得到他。」

李靖心理那個彆扭，原先弄死這個弟弟的心都有了，此刻卻……

他咬一咬牙，「大爺爺，好，我親自去把他帶回來，好生道歉，說我是一時激憤，沒控制好。」

「這就對了。靖兒哦，你知道你的名字，是我取的。我華族歷史上有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就叫『李靖』，他可是被稱為『軍神』啊。可惜，下場不太妙。你學他的長處，用兵如神，但不要學他的短處，他不會看人，該彎腰的時候不會彎腰，該低頭的時候不會低頭。李家有你這麼多兄弟，英才有，庸才也有，蠢材也不缺。哈，用對了地方，都是人才！懂了嗎？」

「是。」

李靖恭恭敬敬的行了一個禮，知道大爺爺是在指教他。對於歷史上那位「軍神」，他所知不多，生平事迹更是沒聽聞過，也不懂得，大爺爺是怎麼在碎片式的歷史中翻出「李靖」這兩個字，非要給他取名李靖。

但他知道一句俗語：禮下於人，必有所求。無非就是利益交換唄，李靖心知肚明。

他立刻調頭到大門口，把奄奄一息、只剩最後一口氣的李留給救回來，用李家最好的醫療艙，用最好的藥物，不到三個小時，效果立竿見影。除了頭腫的像豬頭，人已經沒大礙了。

「哥，我……我……」

李留以為自己死定了，他犯的錯和背叛家族也沒什麼兩樣，沒見到親爹親媽都沒露面，任由他被兄弟姊妹暴打？默默等死時，居然是大哥救了他，感激中混合畏懼、埋怨，待李靖似笑非笑看著他，埋怨不見了，只有濃濃的感激。

「嗚嗚，我對不起李家，我是家族的罪人。」

「好了，事情過去了，也沒更改的餘地。你後悔還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麼做？」

李留揉了揉發麵饅頭一樣的臉，「我要負荊請罪，我……我去夏族解釋。」

「行了。」李靖努力做「好哥哥」的形象，也被李留的話氣到了，「你負荊請誰的罪，是你自己，還是李家？又向誰負荊？人家夏族最不想看到的就是你。這些還是省省吧，趕緊養好傷，回部隊去。」

李留嚎啕大哭，「家族已經決定了嗎，拋棄我，再也不要我了？」

「真不要你，就不會救你了。行了，知道你腦筋不會轉彎，實話告訴你，家族呢，的確對你的作為很失望。關鍵時刻，你壓根沒想到家族的立場，讓大爺爺現在很被動。但，凡事有利有弊，這次你在軍方立了大功，家族還是指望你能在軍方闖出一條路。明白嗎？」

李留眨眨眼，「我……要長留軍隊了？」

「你還打算回家族嗎？弟弟妹妹們，還是恨你恨的咬牙切齒，不會給你好臉色。我若是你，就闖出一個名頭再回家。古語說了『衣錦還鄉』，那時人人奉你為貴賓，今天發生的小事，就根本不足一提。」

得到大哥的指點，李留痛下決心，「好，我李留大概就是一輩子的軍漢命，這輩子註定要在部隊里過活了，不立下大功，誓不回家！」

砰！挨了李靖一下。

李靖惱火道，「你現在就在家裡！」

這個弟弟哦，真是能被他氣死。若不是為了那個女孩……

想到林恬兒，李靖坐下來，耐心的問了一句早該問的話：「那顆種子的來歷，你不是信口胡說，查清楚了？」

「哥，這點你真不該懷疑我！軍方都已經確認了！你想想看，林恬兒是母星冷凍人，她身上一草一紙，都在天網記錄上，從阿爾法基地蘇醒后，接觸了誰，也是清清楚楚的。她哪裡有這種異能種子？只有夏族啊！」

「否則真想不明白，她為什麼要特特去一次夏族！她可不是為了加入夏族，和夏族連親的！哦，總不會做了兩個月飛船，辛辛苦苦，就是去一趟夏族聚居地，和夏族長老扯破臉，互相打罵一頓吧？她在夏族祖祠里，可是什麼難聽的話都罵過了……」

懷疑得有道理，李靖都有點動搖了。

星際歷史上，就沒出現過這種異能種子！一個冷凍人，更不可能拿的出來。看來，真的是夏族？

「雖如此說，可林恬兒拿了夏族這麼大的好處，還在祖祠罵人，人品也十分不堪！」

「不是這樣的，大哥，那是夏族貪得無厭，和梅歇爾一樣無恥！梅歇爾是外人，好歹還用法院等光明正大手段，夏族卻想把人扣下，讓林恬兒無償付出，不答應就是罪人？也忒無恥了點！」

李靖有不同看法，當然不會跟這個一根筋的弟弟解釋。待李留好了一些，他和李留一同回到新兵營，打算見一見傳說中的林恬兒。

沒想到林恬兒請假外出了。

「請問林恬兒什麼時候回來？」

「你問錯了地點，這裡是新兵營，林恬兒經過新兵營刻苦訓練，考核成績及格，並立下三等功，破格提升為上士。休假結束，大概會直接赴任吧。」

「赴任，到哪裡赴任？」

「呵呵，你覺得我會告訴你！軍事機密，無可奉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