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幻境

YC雖然是聯邦非常重要的部門，下屬機構收到重視的，也會有相當多的能源石預算。但想要考能源石堆起一群異能者，真的做不到。

他們只能不停的向上級報告，希望有更多的能源石供應。

「該不會是騙能源吧？」

科研機構也不是一盤清水，為了更多獲得預算，偽裝實驗資料，甚至編造數據的，星際史上也不是沒有過。等所有的材料送上審核，還有視頻等證據，然而得出的結論還是——再等等！

這要等到什麼時候？

負責人按耐不住，急匆匆的把交接的任務了結，帶著他的「左膀右臂」回到第二行星，打算用自己的身體證明實驗的成功！

新接任的「陽光工程」實驗基地的，是一位空降的笑面虎，來自軍方。審查過所有資料后，笑呵呵的請芸熙吃飯。

地點，選在星際廚藝學院。

「呵呵，早聽說林恬兒你也是廚院的老師，正好了，你們院長是我的老友，多年未見了。要不是這次特殊實驗，我也不會回來。正好趁這個機會聚一聚。」

廚院的院長大人？

芸熙一驚。她在母星時代，是正統的小學——中學——大學讀下來的，對學校的師長有天然的敬畏。倒不是說害怕，而是覺得教師這種職業，傳道授業，應該受人尊重。

而星際各大學院院長，都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無論才華還是實力，都是戰力榜排名前茅的。

廚院的院長大人，傳說中的人物啊！芸熙還是很有意願見一見，領略對方的風采。

乘坐飛船到達廚院，商業一條街上各種招牌迎風飄搖，最中心的「月波樓」，仿古代設計，硃紅色的小樓在一種餐館酒家裡顯得格外出眾。

「來來！這是我們工程基地特殊顧問，林恬兒。」

進入包廂，芸熙感覺到很彆扭。她仔細回想了一下，發現為什麼覺得不對勁了。此地仿古設計，禮數什麼，千年下來會有很多變化。但雙方初次見面，中間介紹的人，不應該把年長的介紹給年輕的，把身份重要的，介紹給次要的？

她外表既年輕，又是身份最低，怎麼經過這一介紹，好像成了包廂里的最重要的客人了？

那把廚院院長置於何地？

不過好像院長大人心懷寬廣，一點也不計較，仍舊閉目養神。他大概五十左右，穿著古樸的長袖大褂，雙手套在袖子里。頭髮硬且豎立，發尾已經發白，彷彿一根根銀針。膚色偏白，可晒傷嚴重，一塊塊斑點布滿整張臉龐，輪廓很深，偶爾睜開的眼眸深邃至極，犀利似狼。

他的樣貌氣度，和芸熙猜想中的完全兩樣。

芸熙以為，管理那麼大的星際廚藝學院，必然是老成持重，威望極高，笑容感染強，手腕超高，頃刻間和化解紛爭。

可這一位，別說化解爭端了，他不挑事就算好的了。

不過這一位的氣度確實過人，實力很強，光是坐在那裡，就像一座山，巍巍峨峨，不敢正視。而下一瞬間，又彷彿一粒微塵，壓根感覺不到他的存在。

這般隨心所欲調換自己的存在感，芸熙也是很少遇到過。她心頭給院長大人天上「A」級異能者的平分，高階已經不足以形容了。畢竟高階是個大而化之的概念，不足以評定院長大人的厲害。

站在院長旁邊的，是芸熙有過一面之緣的莫爾，管理學生會的。人稱「莫爾主席」，人長得的確有派頭，嚴肅臉，年紀輕輕已經像是老幹部了。

之前芸熙教導過廚院一群小學生，差點被群起攻之。母星時代，千萬個異能者在她面前，都服服帖帖的，到了星際時代，差點被幾個小學生掀翻講桌。記憶不可謂不深。

芸熙怎麼能忘記，她當時沒辦法，選擇先跟莫爾告狀？好在莫爾算是通情達理的，站在她這一邊。要不然，她都不知道怎麼收場。

有這種經歷，芸熙立即對莫爾表達了感謝。

莫爾也順勢表明「份內事」，不值得特意道謝。同時，也對芸熙在第六行星的小餐館露出好奇，想追問一些菜肴方面。

不過，很快被笑面虎打斷了。

「說那些有的沒的，作甚？林研究員可是為我們實驗工程立下汗馬功勞！她弄來的種子，竟然有催發人體異能的功效。以後，除了自我覺醒，世家不外傳的秘密覺醒，還有林恬兒的『植物培養』覺醒法！這是不是普天同賀的大好事啊！」

莫爾頓時閉上了嘴。

「莫爾，你可是新一代的學生主席，怎麼？對這件事漠不關心呢？」

「抱歉！我已經覺醒了水、火雙系異能，對植物系異能不感興趣。」

「那也不能這麼說。異能，誰會嫌多？想想，要是你有三種異能，不是更受重視了。未來選擇的路，也更多。要是加入軍方……」

「抱歉，我無意加入軍方。已經定了畢業留校，正式成為廚院老師。」

笑面虎臉頓時耷拉下來，「老方，看你帶出來的好學生。別的本事不見，頂嘴倒是一個頂十個。」

「誰讓你廢話連篇的？」

「院長大人」一開口，聲音如金鐘鐵石撞擊。

聲波可以顯示一個人的存在。

不同的聲波，也意味不同的人不同的波長。

芸熙也不是精通聲波的專家，但她母星時代見過的異能者太多了！或者說，追尋她、跟隨她腳步的人太多了！隨便扒拉扒拉，能在高階異能者中出類拔萃，同時具有強大控制存在感能力的，記憶中就出現一個類似的，其人好像是「具象系」異能者？

這種異能，可以模仿任何他所見的異能者，可以是「元素系」，可以是「能力系」，更可以是「精神系」。總而言之，各方面都會一點，但每一種都做不到最強。

芸熙睜開眼，緊緊盯著所謂的「院長大人」，十分肯定，這人或許是院長，但絕對不是廚院的院長。

因為廚院的院長外貌沒有公開，可異能卻是公開的——戰力榜第九，「控制系」，可控水火土等元素系，更可控制空氣、重力等。種菜下廚不說天下第一，但戰鬥之時，控場能力絕對天下無雙。

如果笑面虎真的把廚院的院長請來，芸熙二話不說，讓她幹嘛就幹嘛。以她如今的實力，對上廚院院長？不，應該說母星時代她的全盛時期，也打不過人家。

假「院長」一開口，金石一般的聲音露出點徵兆，其實也是運用聲波帶了點壓迫，想要讓芸熙畏懼。

不過，假的就是假的，不能代替真的。

芸熙緊緊抿著唇，冷眼看向笑面虎。

「呵呵，林上士，別這樣看著我么！都是研究所的同僚，就算我才剛剛加入，也是一個團隊的。正好，我有些疑惑，請你敞開心扉，為我解答一番。這要求，不過分吧？你說呢，老方？」

「當然！」

「我和研究所有過約定，三個條件答應我，絕不多問。白紙黑字！」

「呵呵，什麼約定？我怎麼不知道？誰簽的，問誰去？反正現在是我管著實驗基地，那就按我說的算。」

「做人，可以無恥無信到這種地步么？」

前負責人剛剛走，後面就矢口否認了。芸熙露出鄙薄的目光，反倒激起笑面虎的怒氣。他冷嘲道，

「林上士，你期滿之後何去何從，還是掌握在我手裡。」

是這個道理沒錯。

不過若以為這樣就能讓芸熙低頭，那她也愧對自己從前的姓名。她撇開頭，壓根不看笑面虎，而是凝神看向莫爾。

莫爾點頭，狀似不在意的說，

「聽說你的戶籍所在，是廚院？要是軍方認為你不符合條件，原籍打回，那就回廚院吧。」

「老方？你帶出來的好學生，是不是故意要和我拆台？」

「莫爾，閉嘴！」

「假院長」睜開眼，犀利的眼神緊緊盯著芸熙，那眼神中似乎藏著無盡的魔力，吸引人的心神。哪怕提前做好了準備，被他的眼神注視，也控制不了。

芸熙一瞬間，就被拉進了幻境。

她第一次做飛船的時刻。

宇宙有多廣袤，浩瀚無邊。點點碎碎的星辰，光芒或明或暗，還有各種星球星雲組成星系，呈現各種狀態。種種美景，讓舊病纏身，時不時陷入昏迷狀態的她，感覺很是安慰。

是的，她的幻境，是一千年，人類踏入星際時代的第一年。「醫生」護送著她，前往後來被稱之為「阿爾法」的星球。

「芸熙，再堅持，我已經設計好了手術方案，等到落地，我立刻幫你做手術。」

「別了。我活夠本了，也沒多大的奢望和野心，能親眼看到這燦爛星河，已經心滿意足。」

「你滿意了？可我不滿足。我跟了你十三年，幫你闖過十三次大禍，一百多次小禍。每一次，都是你保了我。你總說，『我再寬容你一次』，可每一次，都有下一次。你知道我的性子，也知道我改不了。為什麼還信我？」

「我不是信你啊。是信你的大腦……人們追隨我，是因為我陳芸熙是超凡者，超凡者代表異能者的巔峰。可有幾個人知道，超凡者，有什麼用呢？最沒用的了。好像核武，到了和平時代就是擺設了。

人類不能一直打打殺殺。按照老祖宗的話，『馬上打天下，馬上不能治理天下』。我和雷戰打下了江山，需要更多的能人治理。你是『醫生』，別人我不知道，你肯定是其中之一。」

「別讓你的才能浪費了……」

這是她對「醫生」說過的最後一句話吧？之後，她就漸漸陷入昏沉中，大腦也不能總是保持清醒——好像是注射了什麼藥物。其實任何藥物，對上瑟妃的毒素，也是沒用的。她有限的清醒時間，想的也是怎麼安置自己的骨灰，沒有多餘的心情關心他人了。

「必須手術！別說條件不具備，就是豁出去一切，也給我創造條件。」

恍惚中，她聽到「醫生」的話，感覺依舊是昏昏的。

「陳芸熙！聽到我說話了嗎？聽到了，就嗯一聲。」

「嗯。」

「陳芸熙！聽到我說話了么？聽到了嗯一聲。」

「嗯。」

「陳芸熙……」

好煩啊。

她「嗯嗯」了好幾聲，感覺好累。是不是藥物作用，她覺得越發沉重了，眼皮都抬不起來。

「太好了！手術成功了！人類歷史上第一次活體換腦手術！成功了！神經測試成功了！受體也通過您設置的安全測試，排異反應幾乎沒有。她活下來了。她能活下來了！『醫生』，我們成功了。」

「別高興的太早。冷凍倉設備安裝好了？」

「對。我們剛研究出一種新型裝置，可以有效的避免因為短缺能源而真的睡死的冷凍倉。要不，給芸熙大人裝上？」

「不用。給她最老的型號。」

「那怎麼行？芸熙大人，什麼時候用過差的東西？冷凍倉也應該用最好的，才配得上！」

「你懂個什麼！按我的吩咐，找出最古老的那台。然後把編號排前，所有晶元設置上，都寫上林恬兒的生平。必要的話，紙質的資料也準備好。以後，誰也不知道她是誰，除了她自己！」

「我明白大人的苦心了……」

芸熙從幻境中清醒過來，忍不住淚流滿面。

她不是崩潰的大哭，也不是恐懼畏懼，或者如其他女生哭得梨花帶雨，小聲抽泣，而是仰著頭，任憑淚水肆意的滑落。

「假院長」和笑面虎對視了一眼。莫爾也摸了摸頭，百思不得其解。

幻境直擊人心，無從抵禦。

一般人遭遇純粹的「恐懼」攻擊，身臨其境的幻境，什麼樣的失態都有可能。可眼前這位，竟然只是默默流淚？

不對勁啊！

莫爾忍不住了，「你最怕的什麼？」

「我最怕的……是對過去發生的一切，無能改變。」

「哦，對了，你是冷凍人，你的過去太沉重了。不對，你的過去在母星。母星的喪屍很厲害，你從小遭遇喪屍，肯定留下深刻的心靈陰影。不應該害怕喪屍么？」

「我怎麼會害怕那種東西！」芸熙睜開眼，眼中露出凌冽的氣勢。

縱然不是超凡者，她也是殺喪屍如麻的獵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