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糾結

芸熙相信味蕾。

她相信有些食物，即使經過幾十年的變遷，依舊存在於人類的記憶深處。只要某個場合，某個瞬間，重新喚起味蕾的記憶，就會想起很多很多的事情——那叫回憶啊！

威廉姆斯·哈克貝利，一聽起來就像個外國人名。不過真正從YC得來的資料顯示，竟然還有一半的華族血統。這就好辦了，母星國家眾多，食材廣泛，華夏文明雖然堪稱歷史最悠久的文明，卻不敢說佔據所有的飲食文化。一些西方國家的菜系，也是非常好吃的，可芸熙就沒什麼研究了。

她認真查詢了威廉的生平，發現他常常光顧的一家餐館，名叫「紐扣」，似乎跟紐約有點關係？難道查來查去，還是想錯了方向？

「小黃鴨，你不會坑我吧？特殊任務失敗了，我會被抹殺。難道你希望我死掉，再找一個宿主？」

小黃鴨吭哧吭哧，「就知道宿主你對完成系統任務一點也不上心。我都給了這麼多的暗示了！」

「什麼暗示？我怎麼一點也看出來？」

「你……朽木啊朽木！」

芸熙翻了一個白眼，「十年計劃！」

「你居然還威脅我？疫苗疫苗！」小黃鴨不甘示弱。

「十年計劃！」

「你不想要喪屍病毒的疫苗了？」

「十年計劃！」

不管小黃鴨擺出什麼嘴臉，芸熙就一句十年計劃。她呵呵笑著，成竹在胸的樣子，以不變應萬變。

最後，還是小黃鴨敗下陣來。它用力的踩了一下，在芸熙的視線里震裂了一塊塊的裂紋，就像屏幕碎裂了似地。

「真是……我怎麼攤到這樣的賴皮宿主？」

「不滿意隨時可以更換啊？」

「你真不想要疫苗了？」小黃鴨黑著臉，變成了小黑鴨。

「想要。可，只是我個人想要。如今星際四海昇平，沒有喪屍病毒威脅，也就是我，還念念不忘當年人類被病毒控制的危機罷了。」

芸熙看的透徹，故意指著小黃鴨的肥肥屁股，「但你只有我一個宿主，只有我能幫你升級。十年計劃我不完成，你怎麼辦啊？」

小黃鴨瞪圓了眼睛，砰一下變成小男孩景熙，穿著得體的燕尾服，裡面是白襯衫，打著黑領結，氣得臉色通紅，「宿主，禁止騷擾！」

「好吧，我道歉，不該……其實你早該變成景熙的樣子，多養眼啊。整天變成鴨子拽拽的撇著鴨蹼，害得我總想做麻辣鴨爪吃！」

景熙的眼睛已經開始噴火了，「我給你麻辣鴨爪！」

一百多個鴨爪噗噗衝來，把芸熙的視線佔滿了。

「哎呀，辣眼睛！」

……

半個小時候，芸熙開始磨豆子。灰豆味道太沖，只能用紫豆做。

「早說是豆腐，不就完了？」

「是宿主你蠢！蠢到令人髮指，不可想象的地步！」

芸熙撇撇嘴，毫不在意，「光是一個人名，我怎麼能想到是豆腐呢？」

「兩個理由！一，威廉姆斯有一半的華族血統，而文心怡的母親是夏族女人。他們的結合，肯定是華夏飲食。而古華夏人最常吃的蛋白質是什麼？不就是豆腐嗎？」

「豆腐就豆腐，誰能想到蛋白質？」芸熙無奈的搖頭。

「蛋白質是人體不可或缺的營養，你沒想到，還故我？還有一個原因，你可是超凡者啊，還缺乏基本的常識嗎！」

「什麼？」

「文心怡的母親沒有和威廉姆斯結婚。他們是私下……苟合！按照華夏的說法叫什麼？不是叫吃豆腐嗎？」

芸熙如被雷劈過一般，望著手下差不多磨好的豆漿，艱難的開口，「原來是『吃豆腐』！」

「就是啊！」小黃鴨，不，如今幻化成景熙的模樣，負手站立，一臉的恨鐵不成鋼，「你羞愧不羞愧！這麼簡單的謎題，居然沒猜出來！」

呆如木雞的芸熙能說什麼？

她只能點頭，認錯，「是我想象力不足，不擅長猜謎。」

「哼，知錯就好。還不趕緊做豆腐！做好之後，給文心怡快遞一份！能喚起她的味蕾記憶，找出真正的身世，特殊任務就算完成了！」

「好好！」

芸熙趕緊過濾，過濾后的豆渣放在一邊，剩下的豆漿開始煮，撇掉豆沫。等到煮熟后，適合放涼一下，待溫度差不多80度左右，再開始點鹵。

滷水就是石膏，也有用其他礦物質比較強的鹽滷製作。不同的滷水做出來的豆腐也是不同的，色澤、細嫩程度、口感都不一樣。

芸熙因為石膏容易得到，就先做了石膏豆腐。一邊攪拌，一邊加入滷水，份量不能多，要按照豆漿的多少酌量添加。等到豆腐凝固了，就放置一會兒。

接下來，到了最喜歡的步驟——吃豆腐腦兒！

加甜還是加咸？

算了，不引起甜黨和咸黨的爭端了。芸熙兩種都挖了一碗，香甜的吃了起來。

小黃鴨哼哼兩聲，給與了評價：

「菜品：香甜豆腐花。材料取自農場，先天能量充足，製作手法一般，然而製作人包含著熱情，激動，誠意滿滿的製作了豆腐，評價優等。獎勵：味蕾敏感度+1，手指靈巧+1，能量500+。」

農場的毒素早就解除光了，這股能量直接貫穿芸熙的身體，讓她感覺有一種涼颼颼的液體從天而降，就好像沐浴時被冷水澆到頭頂。

冷，很冷！

不過冷過之後，就是透心涼。身體暢快極了。她活動了活動手腳，驚訝的發現，「有種能量潮汐后的感覺！」

「嘿嘿，宿主，現在不敢小看本宿主了吧？」

「嗯，不小看。那你再來一次能量潮汐啊？」

小黃鴨立刻縮了縮脖子，「宿主以為能量潮汐是什麼，本系統……還是差了點哈。能讓你一人快速提升就算不錯了！」

芸熙毫不意外，「我當然不會誤解『能量潮汐』的定義。那是我覺醒異能，並晉陞超凡的原因。不過，小黃鴨，真沒想到，你能在我身體內模仿一次能量潮汐，讓我快速的晉陞到中階異能的身體強度。」

「那是因為你有超凡者的大腦啊。我只是因這股能量引出，然後在你身體內均勻的散射，每一塊骨頭、肌肉，都均勻的受到能量的衝擊，進而提升。不過宿主，你的神經就有點麻煩了。要麼你請索安再一次幫你按摩？」

「算了吧？他的大腦經不起了。」

她想起索安的腦域開發度，皺起眉。

之前和索安的交談中，她沒有提起，是不想讓索安想起這件事。

其實當初發現阿爾法的真相，她對知情的索安是有點不滿的。可是後來一想，索安明明知道自己的腦域開發度問題，為什麼還要學習針灸呢？

大概是，其他人都做不到吧，無法操控精神力細如牛毛。或者做得到的，都是聯邦的大人物，懶得做吧。

他以精神力為針，為冷凍人刺激神經，幫他們恢復健康。好處都是冷凍人的，他有什麼？他可是在消耗自己的生命啊！

每一次針灸，他都距離死亡越接近了一步。

他不是不知情的，他知道。然而每一次，他還是淡然的為冷凍人施診，沒有一次拒絕。

芸熙不由想起第一次見到索安，當時她還為索安的外貌驚訝了下，覺得星際人的外貌都變得這麼英俊了，這麼英俊的人過來當醫生！哪裡知道，索安早就知曉自己即將死亡的命運，並且還繼續為她針灸。

為陌生人尚且如此，他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沒有道理承受任何人的指責了！

「宿主，你是不是要拿出自己的絕招了？再拖延下去，我怕索安的日子真的不多了。」

芸熙陷入猶豫之中。

母星時代她認識的異能者中，也有索安的類似者。比如醫生，他也是異能的強大超過身體的承受能力。不過醫生的異能是感知，教會了他控制，再用農場出產的大補人蔘，加上他正值壯年，倒也維持了身體的狀態。

在醫生的研究下，有些人異能提高過快，出現了身體承受不住的情況。那時，她是怎麼說的來著？

「優勝劣汰。被淘汰的，證明他們不能強。死就死了吧。」

這麼絕情的話，的確是從她口中說出。可那時的大環境下，人人的生死都面臨考驗，實在沒時間去傷春悲秋，也沒情懷去悲歡離合。

她對異能不足，能力不強的，向來是不屑一顧。不會多操一份心。

不過醫生和他不同，大概是他自己身體的緣故，特別在意那些異能和身體不匹配的。用他的話來說，「決定木桶容量的，是最短那塊木板，我們補上不就好了？」

芸熙無可無不可，隨著醫生研究。

道真是讓醫生研究出兩種解決辦法。

一種叫「體能覺醒」。身體是一切的根本，解決身體素質不過關的原因，就不會出現異能過於強大，而身體承受不住的情況了。用電擊、蛇毒、心理恐懼等等，刺激力量、速度等身體方面異能，增加承受力度。

百分之九十的人選擇了這種。可惜成功率不足一成。身體的局限性太大了，受遺傳基因、性別、年齡、生長環境，甚至受心理素質影響。

還有一種辦法，叫「異能僵化」。醫生的設計靈感是來自能量潮汐。能量潮汐能讓普通人覺醒異能，能讓普通異能者晉陞，甚至他們十個超凡者也是經歷了三次以上的能量潮汐，才晉陞的。

經受不住的，差不多都死了。

醫生想，那麼反能量潮汐呢？是不是能讓超凡者神格退落？能高階異能者降階？

他異想天開，倒也真做了好幾個小範圍的實驗。她和其他超凡者都刻意的避開了。

雖然說，不知道所謂的「反能量潮汐」會不會起作用，但萬一起了呢？超凡者可不願意掉落神格。

之後，確實也成功了兩個例子。

芸熙將這些故事說過小黃鴨聽。

小黃鴨立刻道，「原理我理解了。那你趕緊給索安用上啊！」

「哪裡這麼簡單？那兩個成功的例子，最後都自殺了！」芸熙苦惱的說。

「什麼？自殺？為什麼自殺？」

「你不懂。對於異能者來說，取掉他們的異能，就是殺掉他們一樣。」

「可索安的狀態不一樣啊。他不做，也是會死。做了，反而不會死。」

「不一樣的。」芸熙無可奈何，只能細細的解釋，「索安一出生，就是星際有史以來最聰明的幾個人。他什麼都看得懂，什麼東西一學就會。十幾歲就是科學院的人，比他年齡大的都不如他。他一直活在這種目光下，習以為常。」

「哪又怎地？」小黃鴨不理解。

「他和我不同。我一直是個普通人，在覺醒異能之前。所以我能承受來自養父母未婚夫閨蜜的背叛，我能活下來。即使沒有農場異能，我也能活下來。可是他，他一直高高在上，我不是說他地位高高在上，而是他的心態——」

「他的寬容，他的善良，甚至他的犧牲付出，都是建立在這基礎上。等他不再是了呢？」

「宿主，你到底想說什麼？」

芸熙終於把心底難看的憂慮說出，「那個實驗……他就不再是索安了。他的腦域開發度會因為震蕩而關閉，變成最普通不過的星際人。他不能用精神力感知外界，不會有超常的學習能力，反應能力，甚至判斷能力。」

「等他察覺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不能再普通的人，他還是這樣的索安嗎？」

「之前那兩個成功的例子，就是受不了差距，最後決定還不如死掉算了。索安，我不想千辛萬苦救了他，他承受不了！」

「這個，你還是交給他自己去選擇吧。」小黃鴨苦惱的思索了一會兒，「是光榮的死掉，還是艱難的活著，讓他自己選擇。」

「等等，宿主，你為難了這麼久，不覺得自己自私嗎？你一直不肯說出，是不是害怕索安選擇了活下來，但是變成了另外一個樣子，你不願意接受普通的索安，對不對！」

「我……」

芸熙羞愧的低下頭，「我喜歡的索安，是人格高尚的索安，是那個肯為冷凍人苦練精神力，明知道自己會死，卻不遲疑的他。要是他變成斤斤計較，像普通人算計利益得失，我不知道自己還會喜歡他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