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二六章 女人真麻煩
雨過天晴。
天空碧藍如洗,朵朵白雲橫亘長空。宋天耀仰望良久面露微笑,搞得一旁的黃六莫名其妙。
「我常聽人說痴情女子負心漢,雖然寡婦芸算不上痴情,但對老闆你也算不錯,你也不用這樣吧,把她送走就那麼開心?要是被她知道,當心拿刀把你砍成十八段。」作為把大批字頭大佬送進英國人手裡的罪魁禍首,就算別人都不走,婁鳳芸也必須離開香港。再說如今宋家全家都走光了,她更沒理由留下。昨晚上陪於世亭對弈一夜的
宋天耀,天一亮就坐車趕過來,親自送婁鳳芸上船,自然算不上薄倖。黃六這麼說不過是故意拿宋天耀開心,也是搞不清楚他發笑的原因。宋天耀並沒和黃六解釋,再說現在告訴他自己看天空特別像某個操作系統的默認電腦桌面,估計黃六更會把自己當神經病,現在用人之際還是不要這麼嚇唬自己的得力手
下為好。隨手點上一支「好彩」,側頭看看黃六:「要斬也是你先被斬才對。女人都是小心眼,你說鳳芸不夠痴情,讓她聽到一定不放過你。雖然你功夫好,但是遇到瘋女人一樣撲街
。」
「我看戲台上男女分別,生旦還要裝模作樣哭幾聲。寡婦芸說走就走,連多說一句話都不肯,這也叫痴情?」宋天耀搖頭道:「所以說六哥你不懂女人。女人就像是你打功夫,每家的拳腳路數不一樣,女人也是各有各樣,互不相同。你猜我為什麼安排鳳芸最後一個走?就是知道自
古分手最難,如果是晚晴多半就會像你說得那樣,撲到我懷裡大哭一場。我也不是鐵石心腸,多半會陪她哭,到時候大家難過,又是何苦?」
黃六聽得入神,顧不上關心宋天耀看天發笑的事:「孟小姐會這樣,寡婦芸就不會,證明還是孟小姐對老闆你更好。」
「話不是這麼說的。鳳芸出身江湖,見慣了生離死別。知道這種時候哭鬧無用,白白讓我分心。既然跑路就要乾淨利落,有多少話都留著見面再說,這才是鳳芸的性格。」
「居然是這樣?那如果老闆趁機把她丟掉怎麼辦?」「開玩笑。她和我老豆老母同住的,我難道為了甩她扔下全家?她這個時候去伺候公婆並沒有危險,可是將來說起來,就是在危急時刻去澳門保駕。不管我將來娶哪個做老
婆,家裡都要有她的位置,否則我就是不忠不孝。我丟掉她?做夢啊!」
黃六撓撓後腦勺,「女人真麻煩。」
「所以說你是和尚命!」
兩人對視一陣大笑,望著彼此眼睛里的血絲,都知道對方辛苦,這一番說笑既是調劑情緒,也是彼此交情的證明。比起感謝或是酬庸更讓人滿意。黃六看看四周,哼了一聲:「你昨天晚上上了上海人的車,又承認自己是二五仔,等於是香港公敵,黑白兩道人人得兒誅之。我還以為今天碼頭這裡要有一場龍爭虎鬥,沒
想到連個鬼影都不見。平時說起來就是江湖兄弟忠肝義膽,真到了用人之時鬼影都不見,無膽匪類!我呸!還想靠他們疏散一下筋骨,這下沒機會了。」「說他們是無膽匪類倒是無錯,不過隨便湊湊,碼頭這邊來個百八十人還是沒問題的。他們之所以不動手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沒有命令。信少昨天發了話,現在有沒有其
他人出錢買我的頭,這些字頭的人犯不上動手。一樣是砍人做事,等到有錢拿的時候再動手才划得來。」
黃六點點頭:「原來如此。看來人生得靚仔就是有好處。於世亭招你做女婿,連本地人都不敢對你輕舉妄動。」宋天耀把煙頭一丟,邁步向外走,黃六緊跟在後。宋天耀邊走邊道:「於老闆確實夠威風,但說他能壓住本地人卻也是天方夜譚。他有半斤,別人也有八兩,談不到誰壓住
誰。那些大佬不發話,只不過是因為沒到時候。就算是洋鬼子拳擊也要講究個休息,等到休息之後,才是真正的狂風暴雨。要疏鬆筋骨,有得是機會。」
黃六伸手為宋天耀拉開車門:「好啊,我這輩子最不怕打架。越熱鬧越好,讓我看看本地有什麼英雄好漢。大不了從澳門拉弟兄過來,和本地的字頭見個高下。」
「這次不會是單純的字頭較量,而是全面開火。拼來拼去肯定要動用武力,但真正決定勝負的永遠不是拳頭,而是鈔票。」
「香港人會這麼團結?拿鈔票出來跟老闆拼?人無頭不走,那幫老傢伙誰也不服誰,怎麼可能選出個江湖盟主,來調度這些人。一盤散沙不足為懼。」宋天耀坐在後排,把頭向汽車靠背上一倚,眯上眼睛說道:「江湖盟主不一定要德高望重。如果一幫人都覺得事情不好做又不能不做,也會找個倒霉鬼出來當這個盟主,事
情鬧大就丟他出去頂罪。」
黃六發動汽車,頭也不回地問道:「一群老狐狸就不怕作法自斃?弄出來個自己搞不掂的天煞星?」
「這裡是香港啊六哥!一步天王一步死亡,對所有人都是如此,那些老前輩雖然如今有錢有勢有名望有地位,一樣要遵守這個遊戲規則,誰也不能例外。」
「那老闆覺得誰會是這個盟主?」
「誰說得好呢?也許最不可能的那個人,機會反倒最大。」
黃六這時回頭看了一眼宋天耀:「老闆,看樣子你心情不錯,我有件事就敢和你講。希望你聽了以後別太難過……」
船上。婁鳳芸在座位上緊閉雙眼一語不發,在她身旁不遠處則是宋天耀給她安排得一男一女兩個保鏢,男的三十上下,身強體壯,一顆大光頭爍爍放光,女子戴著墨鏡一副飛女
打扮,嘴上叼著支香煙噴雲吐霧。畢竟昨天晚上剛送了二十幾個字頭老大進去,即便是去澳門也得防範哪個老大手下有死忠且腦子不好用的兄弟拚命報仇。再說水路不消停,即便這條船有足夠的把握安全
,也得防範萬一,因此宋天耀特意從潮州幫里找了兩個好手護持。這個禿頭花名「光頭蔡」,練就一身高明的蔡李佛拳法,至於這個光頭乃是從小生病所致與功夫無關。但是光頭蔡故意不說破,對他不熟悉的交手時都防範他的「鐵頭功」,
結果在拳腳上吃虧。那個飛女打扮的女人花名「爛命鳳」,乃是莫家戳腳正宗嫡傳,少年時遇人不淑氣死老父在先被騙財騙色於後,很有些自暴自棄。打架的時候奮不顧身,不惜和對方同歸於
盡,論起拚命來男人都不是對手,因此既沒人敢追更沒人敢惹。婁鳳芸知道現在對宋天耀來說正是用人之時,黃六武功再高也是孤掌難鳴,這樣兩個硬手本該留在身邊護衛,卻派給自己保鏢其中情份不言自明。不知自己幾世修行,才
遇到這等良配。現在只擔心修行不夠,良人不能常伴身邊。雖然分手時大家都沒說什麼,但是能逼到宋家全家跑路,這次的兇險不問可知,即便是宋天耀也未必有把握全身而退。婁鳳芸也知道自己留下無益只會成為其累贅,可是
此時卻又升起一種不顧一切跳下海游泳回去與愛人共死的念頭。這大概就是那些小女孩所說的「愛情」吧?自己讀書少,搞不清楚這些東西,只能確定一點,如果這次宋天耀有閃失,自己下半輩子就只做一件事:為夫報仇,不管是字頭
大佬還是香港富豪,自己寧可同歸於盡,也要讓他們滿門死絕,雞犬不留!
雙拳緊握,指甲刺進肉里而不自知,爛命鳳看在眼裡把臉轉開,用手輕扶了一下墨鏡,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冷哼。「阿鳳。所謂同人不同命,這個世界上並非所有男人都是那麼混蛋。總是有好男人的。」隨著說話聲,齊瑋文走進船艙。婁鳳芸睜開眼睛,齊瑋文朝她說道:「雙胞胎還有其
他幾個女孩子都安排好了,有我的心腹保護,不會出問題。」
「多謝。」婁鳳芸點點頭。
齊瑋文走過來坐到婁鳳芸身邊,光頭蔡覺得自己留下不便晃蕩著走向艙外。齊瑋文看看婁鳳芸:「怎麼?為他擔心啊?」
婁鳳芸勉強一笑:「我沒事。大家都是江湖出身,這種事經多見廣,不會沉不住氣。」
齊瑋文則以一副過來人的口吻說道:「擔心自己的心上人乃是人之常情,沒必要不好意思。」不是你男人你當然不擔心!婁鳳芸這時候憂心忡忡,齊瑋文的寬慰對她並無作用,反倒是惹她反感,只不過沒說出來而已。她看看齊瑋文問道:「你現在信他不是挑動中國
人自相殘殺了?」
齊瑋文搖搖頭:「宋天耀一步十算,我看不透他,他說的話我也不知哪句為真哪句為假,既然猜不透,又何談相信?」
「那你還跟我去澳門?」
「我不走難道留在香港幫別人砍他?」齊瑋文嫣然一笑:「我看不透不要緊,山主在澳門,我這個陪堂右相有什麼不懂當面問清楚就好了。」婁鳳芸看了齊瑋文一眼沒作聲,對方這想法倒是沒錯,自己也沒立場阻止。只是出於女人的直覺與細心,婁鳳芸還是感覺齊瑋文不像表現出來的那麼鎮靜。她走過來和自己說話,固然可以看作幫自己這幾個人舒解情緒,焉知不是她也是心緒不寧,需要找人聊天放鬆。自己緊張是擔心宋天耀吉凶,她又在緊張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