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零章
醫院裡。之前為保護宋雯雯被乃坤刺傷的鬼仔方滿頭大汗神情很是局促,便是和乃坤動手時也不見他這麼緊張,此時卻是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一邊要掙扎著下地,一邊不停說
著:「我這點小傷沒什麼,老闆何必跑這一趟。您貴人事忙,沒必要管這點小事。我現在就可以出院,老闆一句話,不管是誰我都打死他!」在他對面正是兩眼通紅的宋天耀,而按著鬼仔方不讓他行動的則是黃六。這次安排家人親信離港赴澳,除了有賀堅答應收容以外,這些家人身邊都安排了潮州幫的好手保
鏢。鬼仔方之前與乃坤交手受傷,雖然流血不多,但是傷在血管不易恢復,這段時間一直在住院因此沒法撤退。鬼仔方並未因此感到不滿,更不會有被拋棄出賣的感覺。他加入幫會,賺的就是賣命錢。從老闆手裡拿薪水,為老闆打生打死乃是天經地義。死了有安家費,受傷有湯藥
費,如此而已。所謂的仁義大哥,也無非是付錢時格外爽利,錢給的多一些,沒哪個老闆會真的在意一個打手死活。因此宋天耀此時來醫院探病,再加上他雖然可以掩蓋但還是可以感受到的悲傷神色,讓鬼仔方大受感動。他是個腦筋單純的人,不會考慮為何自己入院許久,老闆這時候
才感到悲傷這種複雜問題,只知道這是第一個估計也是唯一一個拿自己當人看的老闆。所謂士為知己者死,他的年歲還小,不像那些江湖老油條見慣風雨,能做到口頭好漢內心清醒。這時候如果宋天耀真的說個仇人名字,鬼仔方寧可同歸於盡也要去殺了這
個人,報答老闆恩情。
宋天耀示意黃六按住他,「你要想報答我,就乖乖躺好,早點養好身體。看到你沒事,我就安心。」素來只曉得打架不懂感情的鬼仔方這時卻覺得鼻子一酸,拚命控制著沒讓自己哭出來。在他眼中宋天耀已經從付錢給自己的老闆,變成了如同父親兄長一般的親人,不用
黃六控制乖乖躺回原位,不再做絲毫掙扎,只想快點傷愈出院。
宋天耀點點頭,「你好好靜養,需要什麼就說,不要怕花錢。我先走了。」黃六隨著宋天耀來到走廊上,「這回放心了?我就說么,那幫江湖人不會找他麻煩。大家都是為老闆做事,除非有深仇大恨,否則不會趕盡殺絕。再說鬼仔方只是老闆你的
手下,和阿芬嫂她們是不同的,抓了他也沒用。」
宋天耀點了支煙用力抽了兩口:「我知道,但是不來一趟心裡總是放不下。」
「我黃六這個人嘴巴臭,說話難聽老闆別介意。你那個表弟純粹是自己找死,神仙都拉不住,你犯不上這麼難過。」宋天耀並不否認:「六哥說得沒錯,阿泰自己走錯路跟別人沒關係,我不是沒給過他機會,他自己不曉得珍惜,我也沒有辦法。但是不管怎麼說,他總是為我而死,我的心
里始終放不下。」黃六點頭:「我明白。大家以為有錢人心狠手辣翻臉無情,尤其老闆你這種白手起家,肯定比普通人更狠。他們不知道,你面狠心慈,總想幫人救人,很少想過主動傷人。
不管對付章家、林家,都是事出有因,如果他們知道原委,肯定認為你這種老闆沒用,跟你沒前途。」
「六哥看來和他們想法不一樣。」「其實也沒差別,我也覺得跟你沒前途。想想看,現在你跟整個香港的商會為敵,跟你不是死路一條?不過呢,能讓我黃六放心把後背對著他的人不多,你好歹算一個,我
當然要撐你了。」
宋天耀苦笑一聲:「六哥不用逗我開心了。阿泰的事我很難過,但也不會走不出來。光是哭哭啼啼沒什麼用,為他報仇雪恨就好了。」說到這裡,宋天耀狠命吸了口煙,隨後把煙霧一點點吐出來:「其實六哥說得也不全對。我不喜歡殺人,不代表我真是個吃齋念佛的高僧。我想過用善意對待他們,可是他們不懂得珍惜,以為他們人多,我就會怕?撲街!既然慈悲無用,那就只好狠給他們看了。我向來不喜歡搞什麼風光大葬那套,但是送幾百人下去陪阿泰,給他報仇總是
做得到。」
兩人說話間已經來到醫院外面,黃六問道:「我知道汗巾青住在哪家醫院,要不要我去一趟?」「他已經變成殘廢,對字頭失去價值,你殺他反倒是讓那幫人開心。再說汗巾青無非是殺人工具,還不值得我出手。所謂社團無非是寄生蟲,他們的宿主死掉,不用人打他
們自己就會死。」
「老闆是要和本地商會開戰了?」宋天耀坐進車內,冷笑一聲:「那些人不用我殺,譚經緯也要對他們動手。他和他的主子都是心狠手辣之輩,來香港就是要殺人的。這幫人禍國殃民,走到哪裡就要禍害到
哪裡。尚還商會、香港商會在他眼裡都是嘴邊肥肉,誰也不會放過。」
「那要不要給信少提個醒?好歹大家兄弟一場,你總不能看著他撲街。」「正因為大家兄弟,我才不能牽連他。在雲霄宮和他嗆聲,就是為了免得他難做。現在去找他,只會害他倒霉。有他老豆看著,譚經緯不會把褚家怎麼樣。至於其他人……
都死光最好!」
「那我們現在去哪?」
「半島酒店。盧元春還在等我講話。」
黃六右手扶方向盤,左手高舉挑起拇指:「大佬就是大佬,一邊當於家女婿一邊還要見其他女人,佩服!」
男子性病診所內。
塞―乍侖旺再次出現,接待他的依舊是近藤公平。近藤面帶笑容,一雙小眼內精光四射,顯示出與年齡不匹配的活力:「一夜未見,將軍的面色就變得如此紅潤,想必昨晚有好事發生。相信將軍和那位台灣朋友的交涉一定
非常順利。」「近藤先生,我們不必繞圈子了。這裡的一切和你已經沒有關係,咱們不管曾經身份為何,如今都是商人,只想要賺錢而已。我來是繼續我們昨天的話題,大家合作經商,
共同在香港找一口飯吃。」近藤一笑:「當然。戰爭已經結束了,大家都該考慮自己的生活。我們都負擔著部下的生活,算得上同病相憐,就沖這一點我們就應該合作。不過將軍是做大事的人,如果
只是小數目,就沒有意義了。」
「近藤先生儘管放心,昨晚狂風暴雨,本地污濁消除大半,正是吐故納新的好時機。只要抓住這個機會,我們就能佔領大部分市場,幫助近藤先生出貨。」「哦?居然有這種好事?我雖然是醫生,可是身體不能和將軍相比,昨晚天一黑就睡覺了,對於昨晚的風雨一無所知,真是遺憾啊。如果按將軍所說,倒是個好消息。不過
據我所知,這個市場和警方的牽扯很深,如果你的人接手,那些警察肯不肯答應?我是個商人,希望和氣生財,不想招惹警察上門。」塞―乍侖旺一笑:「本地的警察就像是蚊蟲,只要有血可吸就非常滿意,至於是誰的血對他們來說並沒有區別。我會給他們雙倍的規費,再讓他們拿足分紅,這些人又怎麼
會多管閑事?即便有個別人窮追不捨也沒關係,脫下軍裝的士兵依舊是士兵,對付這種沒腦子的警察不費力氣。」
近藤點點頭:「不愧是帶兵的人,這話說得硬氣。既然將軍有這份信心就沒問題了,不知道將軍準備要多少貨?」
「五百萬。」塞―乍侖旺說道:「第一批五百萬,之後每周拿一百萬給我。價格上我要降三成。」
「三成?」近藤剛要開口,塞―乍侖旺已經搶先說道:「台灣的朋友已經答應金三角的李將軍供貨給我,所以近藤先生的假鈔生意對我來說可做可不做,而你的假鈔技術再怎麼先進,
沒有人幫你散貨也是枉然。現在是你離不開我,不是我離不開你。我認為降價三成非常合理,近藤先生意下如何?」
說到這裡,這位看上去慈眉善目如同在家居士一般的老人臉色一變,二目凶光四射,身上竟然泛起一股殺氣。於佛陀相間露出修羅態,顯得格外詭異猙獰。近藤卻是不慌不忙,彷彿絲毫沒感覺到對方身上的殺機,哈哈大笑道:「我曾經聽自己的上司說過,近代亞洲國家裡以泰國最通巧變。每遇變故都能隨機應變因勢利導,保證自己的利益最大。從將軍的表現看,這句話非常正確。閣下對於局勢的把握非常準確,在下佩服。沒錯,我手下的人雖然能印鈔票自己卻吃不飽飯,我們想要活下去就
只能依靠將軍這種強大的夥伴。現在的牌面是你佔優,我甘願認輸。我這就讓人去拿錢。」
說話間他伸手按響了桌子邊緣的電鈴,塞―乍侖旺也撤去殺氣,又恢復了平日的好好先生模樣。
近藤看向他問道:「將軍既然有了金三角的貨源,完全可以靠煙土生意發財,又何必要沾染假鈔?」
「生財之道自然多多益善,大家都是生意人,也該知道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里的道理。」「既然如此,我這裡還有個生財的門路,不知道將軍是否感興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