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節
二十七
從咖啡廳出來我和火柴都沒怎麼說話,可能是剛剛的談話太過於沉重,或者傍晚的氣氛太過於寧靜,我走在上海乾凈的街道上看著夕陽塗滿了大街,覺得像奶油塗在麵包上,特溫馨。
當我和火柴溜達到百盛門口的時候,我突然看到百盛門口站了個我熟悉的人,姚姍姍﹗我當時感覺特不真實,好象我一回憶完那些人然後那些人就出現了一樣。當時我愣在路邊,火柴踢我,她說你丫中邪了?我搖搖頭,特平靜地說,我看見姚姍姍了。火柴也挺吃驚的,她順著我的目光望過去,我說,穿白衣服那個。
結果火柴立馬開始叫,她說,不會吧,不是說是一鼠王長得特妖孽嗎,怎麼感覺跟蛤蟆似的?你看那一口牙,我操,里三層外三層,收割機啊﹗
我一聽有點蒙,再怎麼說姚姍姍也是挺漂亮的呀,怎麼成一蛤蟆了?
我順著火柴望過去,原來她以為我說的是門口穿著白制服宣傳產品那個女的。
不過正當我要指給火柴看的時候,我發現連我自己都找不到姚姍姍了,我甚至懷疑自己出現了幻覺。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我打開門,然後差點兒直接摔進去,我看見陸敘和陳伯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彼此都很端莊,跟國家元首見面一樣。怕什麼來什麼,怕什麼來什麼,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啊﹗﹗我當時的感覺是萬念俱灰,腦海里立馬浮現出我媽從北京衝到上海來掐我的場景,嚇得我直哆嗦。我什麼都不奢望了,我只奢望陸敘開門接待陳伯伯的時候穿著衣服,我就阿彌陀佛了。
不過我馬上鎮定了,我發現我這人和火柴那種人有本質的區別,就是我比較鎮定,善於用馬克思列寧主義分析問題,我在想只要我不承認我和陸敘是同居,陳伯伯絕對拿我沒辦法,陸敘再笨也不會去承認我和他是同居關係。想到這裡我鎮定了。走過去一張臉笑得跟花似的。
陳伯伯,來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啊,你看我都不在家裡。哥,還不給陳伯伯倒杯水來。
我看了看陸敘的表情,他正喝水,一口水含在嘴裡都咽不下去,表情跟吞了只蒼蠅似的。我也不管了,我要先解除警報再說,我也不管噁心了,一口一個哥叫得特歡暢。
我說陳伯伯,還沒給您介紹呢,這是我表哥,他剛從北京過來看我,我媽老不放心我,就叫我哥過來看看,您說我多大歲數人了,還不放心,我媽那人,真是,哈哈哈哈哈……
我覺得我笑得都快抽筋了,不過沒辦法,我還是得跟那兒裝大頭蒜。
我看陳伯伯臉色沒剛才那麼嚴肅了,笑?#91;?#91;地問我,是嗎?呵呵。那是你媽擔心你,怕你在上海不聽話。我也先走了。
送走了陳伯伯,我心裡長長地舒了口氣,關上門我對陸敘說,不是叫你別開門的嗎?今天幸好我聰明,不然我肯定歇菜了。
陸敘望著我,表情挺同情我的,他說,林嵐我告訴你一件事情,說了你可不要哭。
我有點兒摸不著頭腦,我說你說吧,我堅強著呢。
陸敘說,你沒看出陳伯伯表情有點兒不對嗎?
經過他一提醒我也覺得好象陳伯伯臉色不是很正常,剛才也沒注意。不過我覺得我的話沒什麼漏洞啊。我問陸敘,怎麼回事?
陸敘說,你的這個陳伯伯是我最近一個月都在合作的客戶,今天來找我談生意,我以為他不認識你,就直接叫他來這兒了,結果他告訴我這是他的房子……剛你進來,我本來想告訴你的,不過你動作實在太快了,一進來就叫我哥,還硬要說我是剛從北京來的。
我聽了陸敘的話都想哭,我怎麼這麼背啊。
我想,這下肯定死了,我媽估計得從北京追來把我領回去,思想教育是免不了了。我估計還有經濟上的壓力。至少三個月不給我銀子花。
我揮揮手,挺悲壯的,我說算了,我去睡覺了,反正也是死。
我正上樓,陸敘在樓下叫我,他說,我還想跟你說件事情,說了你也不要哭。
我心裡想今天是不是見鬼了,你到底要說多少事情,還要不要我活啊。不過我想估計沒比這事兒更悲壯的了,於是我就說你說吧,反正都死,再鞭一下屍我也無所謂了。
於是陸敘就說了,我聽了差點從樓梯上滾下來,說實話我倒真希望我滾下來,最好能把我摔歇菜了,直接摔醫院去,清凈﹗人要倒霉了喝涼水都塞牙,穿道袍都撞鬼﹗
陸敘說的是,今天我接了個電話,是聞婧打來的。
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腦子裡總是出現那天聞婧在我樓下打我一巴掌的場景,想起她說「你從小就喜歡和我搶東西,我哪次都讓你,這次我也讓你」時心酸的表情。儘管之後聞婧一直跟我說她不喜歡陸敘了,可是我不傻,喜歡一個人不是說不喜歡就不喜歡的。我知道聞婧心裡很難過,可是她能說什麼呢?但她什麼都不說我更難過。
我翻身起來給聞婧打電話。電話通了,我拿著話筒卻不知道要說什麼,跟做了什麼虧心事似的。支吾了半天才說句「喂,是我」。聞婧也沒說什麼,兩個人在電話兩邊都不說話。過了一會兒,聞婧說,林嵐,我知道你要跟我講什麼,沒事兒,我和陸敘已經沒關係了,真的。我一聽就無話可講了,但一思索,不對呀,我和陸敘又沒怎麼著,關係依然如同玉龍雪山一樣純潔啊。於是我一嗓子給聞婧叫過去,我說滾你丫的,你想什麼呢?聞婧也跟我撒潑,她說,林嵐你一離開這小北京就出息了,真前衛,都開始跟男人同居了,你媽知道估計得掐死你。你別忘記了你媽知道你和小北從高中起就談戀愛的時候你媽那臉,跟水母似的,我看著都心寒……
我打斷了聞婧,我知道她一貧起來跟火柴沒什麼區別。惟一的區別是聞婧不說成語,聽上去就如同火柴是個大學生而聞婧是個小雞頭似的,我真覺得這是對中國教育的絕妙諷刺。
我聽聞婧似乎沒事的樣子,於是我也沒那麼緊張了,我就跟她講我在上海的生活,講這一段時間自己是怎麼樣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匍匐前進的。我也對她講了那天我和火柴在街上看到一對尾戒的事情。那天我和火柴在逛街,突然看到金店裡在賣一對白金的尾戒。那個款式和我現下手上戴的一樣。我摸著自己的戒指差點兒在街上哭出來。因為顧小北也有一隻,這曾經是一對尾戒。我不哭不是因為不難過,而是覺得哭了肯定得弄花我化的妝,本來長得就不好看,一哭就更不得了,怪嚇人的,嚇著別人我良心也過不去,於是就忍了,像歌里唱的那樣,眼淚往肚裡流。我記得是在我剛進大一的時候,情人節,顧小北站在我們學校門口,站在冰天雪地里等我。他滿臉通紅地把戒指拿給我,然後還很慌忙地解釋,說這是尾戒,說他沒什麼企圖。說實話我倒真寧願他有什麼企圖,比如來句嫁給我啊什麼的,那麼我就完完全全地把他套牢了,沒跑。我拿在小手指上比劃了一下,太大,於是直接套無名指上去了。我挺無所謂的,結果我戴好后看顧小北,他都快摔下去了,站不穩,跟缺鈣似的。他一張臉紅得跟一小西紅柿一樣,我都擔心他會不會爆血管。我記得那天他用他白色的長大衣圍著我,兩隻眼睛跟星星似的,在雪地里顯得特別明亮,一閃一閃地,特別好看,讓我想起我小時候看的那個什麼紅星閃閃放光彩的電視劇。顧小北看著我特認真地說了句話,他說,要是你能戴一輩子就好了。我當時把頭埋在他大衣里,用句特矯情的話來說就是,我當時覺得很福祉。
聞婧聽了也挺感慨的,她說,她是看著小北和我一起從血淋淋的開始一直走到了沒有告別的結局,這一路看得她都挺感動的,真不知道這世界是什麼樣子,也許老天特他媽愛玩兒,怎麼蹧踐人怎麼玩兒。聞婧問我,你還愛小北嗎?我說,愛。聞婧說,那你愛陸敘嗎?我想了想,說,不知道,不過我比較希望他是我哥。聞婧聽了沒說話。我不知道她在電話那邊是什麼表情。於是我岔開話題,我說對了,你知道姚姍姍現下在哪兒嗎?還跟北京禍害民眾還是轉移到別的根據地去了?聞婧說,我又不是她姥姥,我哪兒知道啊,你問這個幹嗎?我壓低聲音說,我在上海好象看到姚姍姍了﹗然後我的耳朵就被聞婧那震耳欲聾的叫聲摧枯拉朽了,她在電話里跟唱美聲似的叫喚,她說媽的她想怎麼著啊?你都躲到上海去了怎麼還不放過你啊,追殺呢?你丫是不是見鬼了,別逮誰都是姚姍姍啊,那種女人可不多見啊,起碼一千年的道行,你一個人碰見她你還是躲吧,不然估計又得挨倆嘴巴。
我揮了揮手,彷佛姚姍姍那張妖媚的臉就在我面前可以揮散一樣,我說,算了,別說她了,一說我就心跳,覺得跟撞邪似的。聞婧突然說,對了,我跟你講,你還記得上次姚姍姍領來跟我們喝酒的那個民工嗎?就是她嘴裡的那個什麼小表哥。我說記得啊,怎麼了?她說,丫居然是我爸單位開車的,這下好了,看我不弄死他。我說你給我安分點兒,別仗著你爸就欺負別人,人家辛苦開車容易嗎?我隨便教育了聞婧幾聲就把電話掛了。
我走出房間,抬頭就看見陸敘。我警惕地問,你幹嗎?陸敘沖我揚揚手中的杯子,說,喝水。我說,你喝水幹嗎跑到我房間門口喝啊?他挺不可思議地望著我說,是你把飲水機擱這兒的啊﹗我指著樓下的飲水機說,樓下有,你幹嗎跑樓上來喝?陸敘說,姐姐﹗我從房間出來,難道我喝口水還要跑下樓啊﹗他看我的眼神明顯帶著鄙視和不屑,我知道他在像看一個病患一樣看我,這讓我有點兒鬱悶。我指著他一臉肯定的表情說,你肯定是在偷聽我和聞婧講電話,對不對?招了吧,姐姐我還可以……還沒說完我就沖回房間把門關上了,因為我看到陸敘一臉憤怒的表情,我想再不跑我今兒肯定跑不掉一頓打。關上門我依然聽見陸敘在外面說我瘋子。我可以想象他一臉憤怒跟獅子一樣的表情,特逗。躺在床上我就在想陸敘這小子偷聽我向聞婧表達我對小北的感情,下流。其實我不介意陸敘聽到,我更願意他聽到了我說的那聲「我挺希望他是我哥的」。睡之前我又想了想陳伯伯是否要舉報我。想了想后覺得陳伯伯跟我媽比較瓷實,肯定不會袒護我,於是我心裡也橫了,我說反正就這樣了,我媽也挺喜歡陸敘的,有事我把陸敘推出去頂著,我先跑。這小算盤打得挺好的,我媽哪兒是我對手啊,我的腦袋那肯定奔4,我媽那一副腦筋,從小就不是我的對手,撐死也就一電算機。於是我特安穩地睡了,估計夢裡笑容也挺甜蜜。
詩人總是說時光飛逝,日月如梭,有時候想想挺對的。當我想到要計算一下日子的時候我突然發現我都快來上海半年了,周遭都開始洋溢著聖誕節的氣氛。上海比北京西化,當我穿行在滿街的MerryChristmas中時我就在想我聖誕節的時候一定也要弄一個尖頂的小紅帽來戴戴,我幻想著自己能像十六歲的時候一樣梳著純情的小辮子抱著個狗熊耀武揚威地走在冰天雪地里。
平安夜那天晚上我的公司比較變態,加班,我聽見一層樓的人都在嚎叫,不清楚的人肯定以為屠宰場搬寫字樓里來了,新鮮﹗因為這家公司是外資的,所以那些洋鬼子們比我更痛苦。我這人比較善於安慰自己,我一旦看到比我痛苦的人我就挺樂的,什麼都能承受。晚飯的時候我接到火柴的電話,叫我晚上去她一姐們兒開的歌舞廳,我一聽就哆嗦,我怕又遇見上次的那種上公頓位的大叔管我叫姐姐,這大過年的,多刺激人啊,我還是歇了吧。於是我告訴火柴說我不去。火柴問我有沒有安排,我說還沒呢,我想說要不去海邊看日出吧,我剛表達了一下我的意思,火柴當就把電話掛了。她肯定以為我瘋了。
下班的時候已經晚上七點多了,我剛收拾好東西準備出發,看見陸敘站在我的工作間前面。他問我,你想去哪兒啊?我說不知道呢,我打算去看日出,去海邊吹吹新一年的風。我說完之後做了個防禦姿勢,我怕他和火柴有一樣的響應,而且他比火柴激烈,是要動手的主兒。結果陸敘低下頭對牢我的眼睛,想了想,說,好吧,我也去。先去吃飯吧。
晚上陸敘請我去吃日本料理,說實話我對日本菜有點兒扛不住,我就對那個豆腐比較感興趣,吃上去跟果凍似的。我吃相不大雅觀,不過陸敘挺有風度和氣質的,我看著他吃飯都覺得是種享受,跟看作秀一樣。於是我問他,我說陸敘,從北京到上海來你習慣嗎?問完之後我有點後悔,其實我一直怕面對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我像個鴕鳥一樣一直把腦袋埋土裡,心裡想著愛誰誰,反正我裝不知道。陸敘喝了口清酒,看著那個酒杯,對我說,林嵐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到上海來嗎?我一聽就哆嗦,心裡想這下撞槍口上了。我埋頭吃豆腐,沒敢接他的話。陸敘說,其實我就覺得你像個孩子,永遠不知道怎麼讓自己福祉,別看你平時一副小坦克的模樣,其實我知道你內心一直都挺怕的,你很用力地在生活,用力地抓住你的朋友、父母、愛人,你才覺得自己並不孤獨。我覺得你一個人到上海肯定得哭,所以我就來了。做不成你男朋友,站在旁邊也蠻好。
我猛點頭,跟國小時聽老師念課文時一個表情。我說是呀,不做男朋友多好啊,我真希望你是我親哥。
我說完之後看了看陸敘,我看到他對我笑,笑容挺好看的,可是眼睛里全是飄洋過海的憂傷,很深沉,像我在峨眉金頂看過的那些散也散不開的霧。我看著心裡覺得挺難受的。
吃完飯出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上海的晚上很冷,但是我從小是在北京長大的,在北京零下十幾度的天氣里我依然在雪地里撒丫子飛奔,何況是在上海。我和陸敘裹著長風衣圍著長長的圍巾站在路邊上,車子一輛接一輛地呼嘯著從我們身邊穿過去。當一輛蓮花開過去的時候,我撞了撞陸敘的胳膊,我說,那,你最喜歡的車子。陸敘點點頭,他說,我以後也買一輛蓮花最好的跑車,載著你把上海北京給兜完了,然後你想去哪兒我就載你去。他說話的時候口中一大團一大團的白汽瀰漫在空氣里,他哈哈大笑的時候更是如此。我看他笑得挺豪邁的,也沒考慮可行性,我不是說他買不起蓮花車子,畢竟蓮花不是勞斯勒斯,我是覺得他肯定把我當一旅行箱了,想帶哪兒就帶哪兒,我怎麼琢磨著我是個人來著?不過我看著陸敘的笑容覺得挺福祉的,嘿,像我哥。我就記得自己曾經無數次地跟我媽講,我說媽您也不是老太太,再和我爸努把力,幫我生個哥吧。我記得我說的時候我媽在看電視,她特狠心,直接拿遙控器砸我,結果啪一聲遙控器爆掉了,電池也彈出來了,當時我驚呆了,我媽也嚇傻了,我媽愣了一下然後說了句讓我想大義滅親的話,她說,哎呀,你什麼腦袋啊,快把電池揀起來裝上,我看看壞了沒?我當時真想掐她,這一什麼老太太啊,起碼關心下你女兒的頭啊,二十多年前您老肚子里溜達出來的可不是一遙控器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下雪了,當我發現的時候雪已經很大了。我突然想起白毛女,那個時候她腦子裡就是北風那個吹啊雪花那個飄,要債的來了。轉眼中國已經變得這麼繁華,我走在上海的夜空下不由得有點兒感慨。這點兒我像我爸,他就老感嘆中國發展迅速。我記得我爸說過的最有意思的一句話就是他吃飯時看著一桌的飛禽走獸時說的,他說,我怎麼覺著中國像個暴發戶啊。
我和陸敘頂著大雪面無表情地走在路上,身邊的那些情侶和不是情侶的人在怪叫,我開始還有點蒙,後來明白過來了,這是在南方啊,下雪跟地震似的一樣稀罕。不過在平安夜下雪的確挺有氣氛的,我看著黑色夜空上的雪花心裡也覺得很快活。我和陸敘坐在民眾廣場的噴泉邊上就聽到我旁邊一女的在感嘆,跟念詩似的,吊在她男朋友脖子上,跟個狒狒似的晃來晃去,一邊口裡跟機關槍似的念念有詞,她說,哎呀,雪啊,下雪啦﹗這真是下雪了嗎?這下的是真雪嗎?這雪是真的嗎?我靠,我有點兒缺氧,丫真該去當一作家,我歇了吧我。
我和陸敘坐在噴泉邊上,彼此都沒說話,噴泉還沒開始噴水,有很多穿著時尚的小孩子在裡面跳舞。周遭的高樓全都開著明亮的燈,以前總是有人形容上海是個光怪陸離的城市,看來蠻有道理的。我就覺得自己像是生活在一列高速奔跑的火車裡,滿眼的色澤滿耳的呼嘯,我突然想起林憶蓮唱的「我坐在這裡看時間流過」。我碰碰陸敘,我說你說點兒什麼吧。陸敘轉過頭來望我,他問,你想我說什麼。我捧著手哈氣,我說隨便,你別跟那個女的一樣弄排比句出來就成。陸敘哈哈地笑,牙齒蠻好看的。我發現一般男孩子的牙齒都比較好看,比如顧小北,比如白松,估計男孩子小時候沒我們那麼愛吃糖。他望著我說,你不是要去看日出嗎?去不去?
我揮揮手,我說我也就隨便說說,這麼晚了你打輛車給我看看,這不是去徐家匯,這是去海邊﹗哪個司機敢去啊,誰不怕有命去沒命回來啊,看你一臉奸相不是漢奸就是土匪的,誰肯載你去啊,借他仨膽兒,試試。有人敢去我管你叫大爺。
陸敘問,你認識的人誰有車的,借來開開總可以吧。你的那個陳伯伯呢?
我一聽他說陳伯伯我就腳軟,我現下是求神拜佛巴不得他和陳伯伯從此不要再遇見,問陳伯伯借車讓咱倆去海邊,得了,別添亂了。我還想多活幾年呢。
說完之後我突然想起火柴,她那輛小跑可以借我開開呀。我一有這想法就比較興奮,拿起電話就打。電話響了很多聲才接起來,我從電話里就聽到一幫子人烏煙瘴氣的聲音,我握手機的手都有點兒麻。我問火柴在哪兒,火柴說在一盤絲洞里,小妖精多著呢。我一聽這修辭倒挺新鮮的。我說我要借車,開去海邊玩兒。火柴在那邊挺驚訝,她說妹妹不帶你這麼玩兒的吧,去海邊?你以為上海的海邊是夏威夷啊?你以為可以看到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啊?你以為……我趕緊打住了火柴的話,她一貧起來就沒完沒了,還凈是書面語,頭疼。我說你借是不借啊?火柴沒答我,我聽那動靜像是在跟周遭的一些人說些什麼。過了會兒,火柴說,這樣吧,我也跟你去,媽的這幫人沒勁,還不如和你去跳海,你等會兒,我研究下線路,等下我過來接你們。說完就把電話掛了,我想糾正她我是去看海不是去跳海,都沒逮著機會。要跳海我也穿個小泳衣去呀。
掛了電話我對陸敘說,搞定了。陸敘「嗯」了一聲點了點頭,挺平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