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歸途

「唧唧！！！！」

突然，一聲尖銳怪異的慘叫聲響徹整個蟲海，隨後所有的血毒蚊身軀微微一頓，接著一鬨而散，朝著遠處逃去。

「蚊后被殺了？」楚小白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

現在斗戰部的成員只剩下了十幾個人，而且個個帶傷。後勤部更是只剩下了四個人，除了他和林空，還有兩個同樣受傷不輕的青年。

「小白，你沒事吧？香兒總隊長果然厲害，我就知道，她肯定能夠誅殺蚊后的。」林空面色激動，還透著一絲慘白。

「我沒事，你這傷怎麼回事？」楚小白眼神一凝，看向林空的後背，那裡有一道猙獰無比的傷口，整個後背的衣物都被撕開，只用了一些止血藥草草的敷著。

林空臉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擺了擺手：「我沒事，只是被一頭血毒兵蚊偷襲了，還好我反應快，只是被它的前肢劃過後背，如果是被口器戳中，只怕現在就看不到你了。還好我包里還有點止血藥，只要不劇烈運動，傷口就不會裂開，暫時不用擔心失血過多而死。」

楚小白微微沉吟，拍了拍林空的肩膀，目光堅韌：「你放心，這次回去之後，以後我們再也不會像現在這樣，弱小而無力了。」

「我信，只要是小白你說的，我都信。」林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嘴角含笑：「咱們兄弟幾個，死的就剩咱們兩個了，想想以前我們一起的日子，多麼溫馨。我們之中小白你最聰明伶俐，說實話，沒有你的話，咱們兩個說不定早就魂歸塵土了。」

楚小白目光微微一閃，輕輕搖了搖頭，並沒有回答。

不知何時，天際緩緩起了風，陰雲壓下了烈日，黑暗成了哀鳴的主曲。一滴滴雨滴『滴答滴答』的砸落在蟲屍上，與堅硬的外甲碰撞，飛濺起小片水花。

一個少女一手提著合金巨劍，背後背著一個人，步伐沉重的踏著蟲屍緩緩走出雨幕。

「總隊長！」

剩餘的斗戰部成員看到那個少女的身影，不顧全身的傷勢，全部站立起身，朝著少女深深一躬。

林香兒滿身鮮血，被雨水一衝，血水順著身上的戰甲流了下來，輕輕將背後的人放到地上，然後看向剩餘的斗戰部成員：「將戰死的成員屍體收集起來，刨開火毒蟲的屍體，將裡面的油脂取出來放到屍體上，將屍體焚燒掉，然後將骨灰裝進袋子里，帶回去。」

「是。」

剩餘的斗戰部成員應和一聲，一些人提著合金長劍來到那幾頭火毒蟲旁邊，劈開外殼，將裡面白色的油脂掏出來用袋子裝著。另外一些人則是推開密集的蟲屍，將底下壓著的腐爛屍體拽出，然後堆積在一起。

楚小白掃了一眼林香兒，林香兒左腿被割開一道巨大的傷口，左臂被洞穿了一個血洞。身上的作戰服好幾處被劃破，露出白嫩的肌膚，小腹更是有一道猙獰的傷口。

不過林香兒只是注視著她面前躺著的徐小小，面色完全沒有一絲變化，就彷彿這傷口根本不是自己的一般。

只不過這些傷口都沒有流出鮮血，楚小白知道，這是一種控制血液循環的技巧。可以暫時控制細胞封閉傷口處的血管，防止血液外流，只是這種技巧異常變態，而且需要異常強大的軀體作為基礎，並不是誰都能學會的。

不過林香兒是六階超人類，甚至比普通的七階超人類體質都要強大，因此無論是生命力的強大，還是自身的癒合能力，都不是一般人能夠比擬的，這些傷口雖然看起來恐怖，但是只要之後處理好，用不了多久她自身就可以自愈，甚至連疤痕都不會留下一絲。

似乎注意到了楚小白的目光，林香兒轉過頭，幽深的目光打量著他：「我記得你，跟趙霽一起外出狩獵，幸運活下來的小子？」

「是，是我。」楚小白點了點頭。

「我沒記錯，你是後勤部的吧？過來幫我照顧好小小，我去幫他們收集我手下的屍體。還有你們三個後勤部的傢伙，去幫他們採集油脂。」林香兒微微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

林香兒站起身之後，楚小白這才看到徐小小的全貌，此時整個人的右胸被洞穿，傷口被一圈圈繃帶胡亂的纏繞著，完全被染的一片血紅。

「是，我會照顧好她的。」楚小白來到徐小小面前，將衣服蓋在對方的傷口處。

雖然徐小小閉眼睛緊閉，面色慘白，但是楚小白能夠感覺到，她的脈搏還在，心臟也在微微跳動，並沒有死去。

徐小小是六階超人類，生命力非比尋常，雖然受到右胸被洞穿這樣的重傷，但是暫時也死不掉。不過還好洞穿的是右胸，如果是左胸心臟被洞穿，就算是林香兒，也要一命嗚呼。

看著面色堅毅的推開蟲屍，拖出斗戰部成員屍體的林香兒，楚小白不禁微微一嘆。之前是自己冤枉這個少女了，她並不是為了徐小小才留下來，而是為了這些斗戰部的下屬。

不然的話，徐小小受了這麼重的傷勢，隨時都可能一命嗚呼，林香兒怎麼可能不拋下他們，帶著徐小小先行前往避難所治療。

現在反而還去收集部下的屍體，執意要把骨灰帶回去。很顯然，這些部下在林香兒心中的分量，重到難以想象。

「他們都是英雄。野外有很多食腐的魔化物，英雄就算是死了，屍體也不能讓那些畜生侵犯侮辱。」瞟了一眼楚小白望來的目光，林香兒將一具屍體拖拽出來，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

「你更是英雄。」楚小白沉默了一下，回了一句。

「我？英雄？」林香兒輕輕搖了搖頭，面色露出一絲怪異：「不，我只是個女人而已。」

楚小白心頭微微一震，的確，她只是個女人而已，但是在他人的眼中，又有幾個人拿她當女人？又有誰敢拿她當女人？背負的太多，一切早已變了味道。

足足花了一個多小時，終於將所有的屍體全部堆積到了一起，堆成一座小山，雨水嘩啦啦的落在屍山上，血水順著雨水滑落下來，和泥土混在一起，成了一道血液的河流。

剩下的斗戰部成員打開袋子，將裡面白色的油脂倒在屍山上，面色沉痛，眼角含淚。

楚小白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心中感觸更加深切。

火毒蟲的油脂是易燃品，而且這種異蟲的油脂非常特殊。只要點燃之後開始燃燒，就算放到水中也不會熄滅，直到油脂燒完為止，所以並不用擔心這漫天的雨幕會將火焰熄滅。

「三鞠躬，點火！」林香兒面色終於有了一絲變化，眼眶微紅，眼睛深處閃過一絲極深的悲痛與不忍，沉重的彎下身子。

眾人緊跟著林香兒深深鞠躬，漫天雨幕遮蔽了天際，陰雲漫漫，電閃雷鳴，似乎嘲笑著生命的卑微。

三鞠躬之後，林香兒默默地接過楚小白遞過來的噴火器，點燃了油脂，瞬間火焰將整座腐爛屍體堆積的屍山淹沒。

即便是在磅礴大雨中，火焰依然堅定的燃燒發光，散發著自己最後的光和熱，一如火焰中那些死去的人。

林香兒輕輕閉上眼睛，有些疲憊的揮了揮手：「你們將骨灰收攏，裝進袋子裡帶回去，放置到避難所英靈間的英雄墓中。還有，統計一下，將他們的名字都刻在英靈間的合金牆壁上。」

楚小白微微掃了一眼林香兒，英靈間他是知道的。111號避難所整個地下第十一層都是英靈間，自111號避難所建立起至今，所有為111號避難所犧牲的人，骨灰都放在裡面，名字都用激光刻印在合金牆壁上。

就算是屍骨無存的人，也會將生前的戰鬥服放置在裡面，然後將名字刻印在合金牆壁上，算是一種榮譽象徵。其他的避難所也有類似建築，不過叫法不同，並不一定如111號避難所一般叫做英靈間。據楚小白所知，離得最近的110避難所，類似的建築叫做安息堂，並不如111號避難所一般叫做英靈間。

「是，香兒總隊長。」剩餘的斗戰部成員神色一震，沉聲應和。

林香兒不再多言，來到楚小白身邊，將地上的徐小小溫柔抱起：「小小，我這就帶你回去療傷。」

似乎聽到了林香兒的聲音，徐小小眉頭輕蹩，眼皮微微一動。

火毒蟲的油脂燃燒很快，而且溫度也不是普通火焰能夠比擬的，不多時，整座屍山都被焚燒一空，骨灰被淋漓的雨水侵濕，堆積成一大團灰暗色的骨灰泥。

剩餘的人用手將一團團骨灰泥小心的捧進袋子里，隨後跟上抱著徐小小前進的林香兒腳步，一行人互相攙扶著朝著111號避難所所在地而去。

大雨紛飛，冰冷的雨水無情的打在傷口上，讓楚小白不時的皺起眉頭。他知道，傷口已經感染了，不過依避難所的醫療科技，以及他二階超人類的體質，只要回到避難所接受治療，這點小傷並算不了什麼。

經過這一場廝殺，這點小傷小痛已經不足以再讓他發出聲音。傷口，不止會帶給人痛楚，更會讓人迅速成長。

雨滴愈下愈大，擊打在一群人的身軀上，滴落在傷口上，彷彿刀子劃過肌膚。一排散亂沉重的腳印留在眾人身後，漫天雨幕里，眾人彷彿一群迷途的螞蟻，卑微而堅定的朝著『蟻巢』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