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正房可不是好惹的
霍天心閑閑的的笑了,望著自己指尖慢悠悠的說:「我就是這麼一說,姨娘別忘心裡去。不過,我說姨娘,你怎麼就知道肚子里的是位小公子,而不是小姐呢?」
沈若秋氣得七竅生煙,牙齒咬得咯咯響,雙手緊緊的揪著帕子,笑容幾乎要維持不住。
該死的丫頭,說話凈往人心口上捅。等老娘扶正,第一個就拔了你的皮!
霍天羽不忍生母受挫,插嘴道:「心妹妹這麼說可就不對了。這麼多年了,咱們府里就只有大哥一位男丁。常言說得好,家族榮耀,首先要人丁興旺。大家都盼著姨娘這一胎能生個弟弟光耀門楣呢,難道你卻想姨娘生個妹妹?」
霍天心粲然一笑,意味深長的說:「姐姐這話可莫要被人聽見,字字誅心吶!」
霍天羽一愣,還未明白她話中的意思,沈若秋卻是先白了臉龐。
妾室生出來的兒子如何能承擔得起「家族榮耀、光耀門楣」八個字,若是被老爺老太太聽見,豈不是要指責自己狼子野心?
沈慕秋脾氣再好,涉及到自己和兒女地位的事情,也是很敏感的。若她把羽兒這番話告訴老爺,自己母女倆麻煩可就大了。
沈若秋焦急不已,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姐姐,羽兒畢竟年幼,說話有口無心,姐姐千萬別往心裡去。妹妹替羽兒給姐姐道歉了。」
說著結結實實的嗑了個響頭,還待再磕,沈慕秋已是冷了臉:「胡鬧!你如今身懷老爺的後嗣,竟敢這樣折騰自己的身子嗎?若有點兒差池,誰擔當的起?碧柳、碧桃,還不快扶你們姨娘起來?」
沈若秋眼皮一跳,不知為何有些心慌。
自打兒時開始,這位僅年長几個月的姐姐就是個溫軟和善的性子,少有黑臉的時候。難得見她嚴肅一次,竟感覺到莫大的壓力。
待得被丫頭扶起,一顆心還七上八下,偷眼瞧過去,沈慕秋的臉色緩和了些,她的心這才稍稍落了下來。
然而這顆心還沒落到實處,接下來的話,再次讓她的心懸到了半空中。
「若秋,你我自小一起長大,習慣了姐妹相稱,本也合理。」沈慕秋接過素馨遞過來的茶碗,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后,才緩緩的說:「不過將軍府最重規矩,不僅為著府中的顏面,更是怕被史官彈劾,帶來禍患。」
這一下,就連霍天羽的臉都刷一下白了,雙腿一軟,差點兒跌坐在地。
她是抽了什麼風,才會膽大妄為的說出庶出次子能越過嫡出長子「光耀門楣」的話。若真的追究起來,自己這個將軍府的大小姐也落不得好。
霍天心心中暗笑,面上卻是做出認真的樣子勸誡道:「姐姐慎言,這般罪責,便是父親也擔當不起的。」
霍天羽越發懊惱,又急又氣,低著頭不敢吭聲。
是呀,十三歲的小丫頭都知道的事情,她怎麼就一時衝動脫口而出,讓人捉住把柄了呢?
沈慕秋贊善的看了女兒一眼,再看向沈若秋時,依然是一臉和氣:「這次的事兒,念在羽兒年紀尚小,我就不予追究了。但是此事可一不可再,從今往後,府里的尊卑上下,嫡庶之別,可不能再當成兒戲。」
「母親教訓得是。」
「姐姐教訓得是。」
沈若秋母女恨得咬牙切齒,表面上還得裝出柔順的樣子,紛紛點頭稱是。
沈慕秋淡然一笑:「既是如此,還請若姨娘謹記自己的身份,切莫再錯喚對主子們的稱呼。羽兒固然有錯,可你身為妾侍,又有何資格替主子道歉?」
嫁入霍府十餘載,她從未說過這樣的重話。沈若秋明白,自今日起,她是要重掌將軍府的大權了。
心中有萬分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妾通買賣,這四個字已經足以說明妾室的卑賤。沒有權利在手,該忍的還得忍。
不過,也不需再忍多久了。這病懨懨的沈慕秋早已病入膏肓,外強中乾,再過些時日,她就是想蹦噠也蹦噠不起來。
沈若秋暗自冷笑,寒光自眸中一閃而逝,卑微的俯下身子,低聲道,「是,妹——」
話到此處,又生生改口:「妾身知道了。」
妾身這兩個字,也就剛入府的時候自稱過一段時間,很快,她有了羽兒,獲得老夫人的歡心,便再也沒有用這般低賤的自稱稱呼過自己。沒想到,如今竟被這位好姐姐逼得不得不改口。
以為這般說,沈慕秋會見好就收,不想她沒吭聲,霍天心卻疑惑的轉頭:「母親,我記得後院里的琴太姨娘,在祖母面前可不是這般稱呼自己的啊?」
哼,到了這個時候,還妄想爭奪什麼地位,本姑娘偏不如了你的意。
「琴太姨娘都多久沒出來過了,虧你還記得。」沈慕秋嗔怪的瞧了女兒一眼,又轉向沈若秋:「若姨娘,你可記得,琴太姨娘在老夫人面前,是如何自稱的嗎?」
沈慕秋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一把火自腳底燒到頭頂,小腹又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她怎會不記得,每逢家中大宴,琴太姨娘卑躬屈膝的站在一旁替老夫人布菜的模樣,叫同為妾室的她都感到羞愧。
為此,她還在無人處嘲笑過琴太姨娘,琴太姨娘則淡淡的回了一句:「認得清自己身份的人,才能活得更久。」
當時,她沒把這話當一回事。畢竟,霍府的當家主母是自己的親姐姐,又是個沒什麼主意的,她再怎麼失寵,也落魄不過琴太姨娘去。
腦海里千迴百轉,那兩個字卻是怎麼也說不出口。
沈慕秋也不生氣,眼波一轉,看向素馨。
素馨即刻會意,笑吟吟道:「都說懷有身孕的女子健忘,如今看來,婆子們說的不錯。若姨娘,您若忘了,素馨告訴您便是。琴太姨娘啊,在老夫人面前一直都是自稱賤妾的呢。」
賤妾,帶上一個賤字,便是一輩子也出不了頭了。
沈若秋緊咬緊牙,好半天才壓下胸口翻騰的血氣,微微顫顫的小聲道:「賤,賤妾,謹尊夫人教誨。」
說完這句話,便如同抽去了全身的力氣,眼睛一閉,身子晃了一晃,差點兒摔倒在地。
素馨眼疾手快的託了她的手臂,驚呼道:「哎呀,夫人,姨娘像是要暈過去了。」
聆聽主母說話時暈倒,豈不是在表達對主母的不滿嗎?
就算沈若秋再想暈,也不敢在這個時候倒下,強撐著站直身子,「素馨姑娘莫要說笑了,如此罪名,我——賤妾可擔當不起。」
沈慕秋見敲打得差不多了,也開口道:「素馨,莫要沒大沒小的。若姨娘是府里的老人了,又怎敢違逆不尊?素蘿,趕緊著搬了椅子過來,莫讓若姨娘累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