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九十章 途中
探春看了看已經放到桌子上的盒子,一面已經有兩根百年人蔘了,便搖了搖頭:「還是聽大夫們怎麼說,人蔘畢竟也不是包治百病的靈藥。」
王管家只好低下頭去。
幾位大夫也已經商量好了,派了一個人跟探春說:『我們現在未見到王爺,不敢妄下決定,不過剛才侍書姑娘叫我們準備的藥材,如今看來也算是夠用,至於人蔘,王妃倒是不妨多帶一些,另還有什麼滋補的葯,也可以帶些。』他之所以沒說去藥店拿,是知道這王府里滋補的藥材應有盡有,且比藥店的不知要好多少倍。
探春點頭:『多謝各位,請各位大夫先去客房稍事歇息,等他們回來咱們便出發,各位不必擔心,家中我已經叫人送了消息過去,且各位不在的時候,有人定期去各位家中探望。』
眾人連忙道謝:『勞王妃費心了。』
探春擺了擺手,叫了人進來,將人請出去,只剩下了王管家一個。
探春主動從上首走了下來,走到王管家面前,說道:『我要與各位大夫同去,府中便無人做主了,母妃年紀已大,雲兮和凌熙兩個還小,不懂事,就要拜託王管家你照顧了,等我過去跟母妃說一聲,以後府中事情,都交到你手裡。』
王管家受寵若驚,幾乎是哽咽著說道:「王妃儘管放心,府中事物我必定用心打理,不叫王妃和王爺掛心。」
探春笑:『有王管家在,我在外面也才能放心。一切就拜託了。』探春說著行了一個大禮,並非她故意討好王管家,而是她這一走,府中老人孩子都交在了他手裡,雖然他是王府老人,又是水彥尋心腹,不見得會做什麼,但是探春給他足夠的尊敬和榮寵,總是沒有壞處的。
王管家驚地連忙站了起來,也給探春行了一個大禮:「王妃這是折煞我了,我在王府這麼多年,承蒙老太妃和王爺恩典,如今王府有事,我豈能不盡心。若是在王妃在外期間,王府出了什麼事,我也沒臉去地下見老王爺了。」他說的聲淚俱下,半點不像作假,探春也差點兒掉了眼淚,勸了他兩句,時間緊急,便連忙又去了太妃那裡。
她拖到現在來跟太妃說,也是心中為難,別的那些人,怎麼都好說,只有太妃這裡,探春實在不忍開口,她年紀不小,只有水彥尋一個兒子,想想自己剛聽到這個消息時的反應,太妃知道了,定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她一路躊躇著來到太妃的院子,到了門口,卻還是沒想好措辭,一路走來,腦子裡亂的很,到了門口,也還是沒有想好措辭,她猶豫著不敢進去,卻被太妃的丫頭看見了,只好硬著頭皮跟著她進了屋內。
太妃剛燒完香,凈了手,看到探春進來,說道:『坐吧,今日怎麼有空過來了?』她這樣問並不是故意找茬,嫌探春平日里不來看望她,而是她之前吩咐過,若無事,不必往她這裡跑,探春也是實誠,她說過之後,確實不大來了。所以今日過來,她才有此一問。
探春嘆了口氣說道:『母妃,我剛從宮中回來。』
「哦?你進宮了?」太妃問道,卻並未見得多感興趣,不過是因為探春特地來跟她說這件事,她才問了問。
探春點頭:「是皇上跟前兒的黃公公來過了,他來王府送信,說是,王爺在東北那邊出了點兒差錯。」
太妃這才真的緊張起來:『彥尋他怎麼了?』她也不是傻子,如果只是小事,皇上會特地派人來王府傳信?還將探春叫到宮裡去?還有她這位兒媳,從進門就欲言又止,自己也不是沒看出來。
事關水彥尋,由不得她不緊張。
探春不敢說的太直白,只好委婉地措辭:『皇上雖叫了我進宮,卻也沒細說王爺如今到底如何了,從東北那邊送消息過來,也不見得及時,我擔心王爺,所以進宮求了皇上,親自去一趟東北,瞧瞧王爺如何了,母妃也莫要太過擔心。』
太妃長嘆一口氣:「你也不必誆我,他到底怎麼樣?皇上都親自叫人來送信來了,你覺得我還會相信你這些說辭。」
探春無奈,只好說到:『是王爺落了水,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人家正在鑿冰,王爺卻站了上去,掉進了河裡,如今,如今恐怕還未醒。』
太妃一個踉蹌,差點跌倒,掉進那樣的河裡,還能有生路?
「怎麼會掉進河裡?好好的,他怎麼會站到那河上面去?」太妃質問。
探春卻無法回答,因為她也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水彥尋不是不小心的人,定不會如此大意,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正因為如此,探春越發覺得,這就是一場陰謀,她一定要去水彥尋身邊,也是因為如此。如今他身邊的人,探春一個也信不過,只要自己不在他身邊,他就可能處於危險之中。
「信中也並沒有說明白,不過母妃放心,皇上已經派人去查了,我這次去了東北,也定會搞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只是我們都不在家中,要勞煩母妃了。」探春愧疚地說道。太妃想一心禮佛,他們偏偏要時不時地打擾她,叫她不能如願。
太妃擺手:『你放心去吧,我雖然老了,一個王府還能撐的起來,倒是你,那裡人生地不熟的,彥尋若是不醒,你一個人,務必小心。』
探春連忙點頭:『母妃放心,我會萬事小心。另外府中事物也不願多叨擾母妃,擾了您的清凈,所以我之前也已經擺脫了王管家,母妃有事儘管去找他。』
太妃點頭:「你就別擔心我了,放心地去吧。你要什麼時候動身?」
「我是想著今日下午便動身,早些去最好。」
太妃點頭「」早些去最好,記得帶上些藥材,萬一用得上。
探春點頭:『母妃放心,東西我已經準備好了。』
「我知道你做事周全,我也沒有別的可以叮囑的,只有一句話還是要告訴你,凡事莫要強求有些人的緣分就只有這麼些,這一世完了也就完了,別太執著。」
她雖說的委婉,探春卻知道她的意思,作為水彥尋的母親,她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也是真正為探春著想了,她是想告訴探春,萬一水彥尋真的就這麼去了,也要好好的回來。
探春之前一直覺得水彥尋會化險為夷,所以從未想過他若是真的就這麼走了,自己該怎麼辦,如今叫太妃一說,心中難受,忍不住紅了眼眶。
太妃看她哭,自己眼睛也紅了,連忙擺手:『好了好了,快去吧,收拾收拾東西。』
探春點頭,轉身離去,逃也似的回到屋裡,尋書帶著長紅已經在了,言書也回到了屋裡,只有侍書還沒回來。
她剛回來,長紅便迎了上去:『你快些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麼,你這個丫頭油鹽不進,什麼也不肯說,但我知道你忽然要出遠門,定不會那麼簡單,別想隨便糊弄我。』
探春點頭:「我沒打算騙姐姐,是王爺他在東北出了點事,我不放心,要親自走一趟,叫尋書這丫頭去跟姐姐說一聲,是怕姐姐到時候找不到我,擔心我,沒想到反倒將姐姐你惹來了。」
長紅追著她問:『王爺出了什麼事?』
探春無奈:『並不是什麼大事,姐姐就先別問了,姐姐只要知道我是去了東北就行了。』她不想告訴長紅,只是不想叫她跟著自己擔心,長紅跟別人不一樣,她本可以置身事外,但是因為這個熱心腸,若是知道水彥尋如今的境況,定會時時為他們擔心。
長紅雖然對探春不肯說實話有些不滿,但兩人相處這麼多年,知道她不是那種故意隱瞞她的人,若是真不想叫她知道,根本不必派自己的貼身丫頭去給自己送這麼一個信兒,如今送了信,卻又不肯說,必定是有實在不能說的理由,她沒有理由再去逼她,便也沒有再問。
探春笑了笑:『我就知道姐姐不會為難我。』
長紅看她一眼:『我是知道你的難處,才不問你,但你若是真的有什麼事情,卻不跟我開口,也別怪我以後真的不認你。不過你這去了東北,這府中怎麼辦?』
「有母妃坐鎮,還有王管家主管,我沒什麼不放心的。」探春說到。「不瞞姐姐,我待會兒還得去見一個人,下午便要動身了,就不多留你了。」
長紅驚訝:『這麼著急?』
「不過是早些去早些放心罷了。」探春雲淡風輕地說道。
長紅心中不信,卻也沒有再問。
中間侍書進來跟探春說,李升昌也跟著過來,探春並不意外,李升昌也跟著她不少時間了,她忽然要他往東北匯銀子,他的腦子一轉,便知道是跟王爺有關,知道這個丫頭知道的不多,也沒有問她,直接就跟著來了王府。
探春叫他坐下才說道:「我最近也並未看過錢莊的賬,不知道錢莊裡頭還有多少銀子,如今卻忽然要你往東北匯銀子,不知道是不是為難。」
李升昌乾脆地說道:「為難倒並不為難,錢莊里的存項也還有不少,只是東北那邊,輕易不與我們做生意的,也沒往那邊匯過銀子,不知道可不可靠。」
探春想了想說道:「只是這件事,還是匯過去銀子最好,最好是匯到東北最大的錢莊,若是我直接帶著銀子過去,總不是上策,勞煩李掌柜,再看看。」
李升昌拱手道是:「王妃放心,雖然與那邊沒大有往來,但找個錢莊存筆銀子還不是難事,總不至於找上門的生意他們還拒絕。」他更怕的是銀子匯到那裡去以後,就由不得他們了。
他做事探春沒有什麼不放心的,點了點頭,便將事情全部拜託給他了。
李升昌畢竟比別人聰明一些,看探春沒有主動開口的意思,便也沒問具體發生了什麼,聽完了吩咐便離開了。
探春送走了李升昌,去看了一眼凌熙和雲兮,便帶了準備好的東西,帶著眾人出發了,這次出遠門,不比之前去杭州,一路都是坐馬車的,還算好些。
當天下午出發,只要還能看得見便趕路不停,眾人只在馬車上休息,中間行了十天的時間,幾乎沒有下過馬車,侍書看不過去了,到了第十日的中午,正好趕到一個小鎮,提議下來休整一番,準備些路上用的乾糧,也讓馬歇歇。
探春是心急如焚,半點兒也不想耽擱的,但侍書說的也在理,這十多天跑下來,人勞馬乏,便是她還能支撐的住,那幾位大夫年紀都不小,又長時間未出過遠門,難免不習慣,若是他們在半路上病了,到了那裡也是耽誤事,所以便聽了她的,難得休息半日。
送探春回房之後,侍書便帶著尋書去找客棧老闆,準備之後幾天的糧食,和馬草,她不叫探春操心,只叫她在屋裡好好歇著,其實自己不也是這麼多天都沒有歇過一次,甚至比探春還要辛苦。
好多天沒能躺在床上了,如今往床上一倒便不想起來了,探春連飯也不願吃,只想在床上躺著,侍書跟掌柜交代完了上來的時候就聽到言書在勸她:『王妃,還是先吃點兒東西再睡,這幾天也都沒能好好吃東西,好容易有了熱的飯菜,王妃怎麼又不肯吃了呢?』
探春懨懨地不想動,只說到:「我現在不想吃東西,只想好好睡一會兒。」
言書還想再勸,卻一眼看到侍書已經進來了,連忙過去請侍書:「侍書姐姐,你看,王妃不肯吃東西怎麼辦?」
「無事,你先去吃吧,記得叫掌柜準備些熱菜熱粥,過一會兒王妃餓了,就過去吃了。」
說完她走到探春床邊,輕聲問道:「姑娘這是累壞了吧?」
探春點頭:『本也不覺得什麼的,這忽然一躺下,才真是覺得沒有半點兒力氣了。你剛才下去,可有問過掌柜,這裡到永豐縣還有多久?』
「掌柜說那邊路難走,咱們過去的話,還要半個多月。」
探春聽了沒有說話,靜靜地躺著,侍書以為她是累極了,睡了過去,其實她是在想著,如今這個時候,皇上派去的人到了哪裡,環兒又到了哪裡,有沒有一撥是比自己先到的,自己這一趟要走近一個月,也不知道到那裡的時候,水彥尋到底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