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共工一怒頭做劍
第七十九章共工一怒頭做劍
新野南城外,是鄧氏宗族聚居之處。
五年前,鄧家不過是新野各股豪強中,實力比較靠後的一股。而隨著鄧晨和鄧奉叔侄在劉秀帳下官職越做越大,鄧家也跟著水漲船高,一躍成為新野第二豪門。
然而,今天的鄧家,卻大難臨頭。
有一夥漢軍打著徵收糧食的旗號,四下劫掠。鄧氏的管家鄧敖氣憤不過,上前攔阻,竟然被對方按在地上,打了個皮開肉綻。三房的二少爺鄧哲帶著家丁去救管家,對方居然不肯放人。隨即,衝突就越鬧越大,最後徹底不可收拾。
「救命,救命!」一個白髮蒼蒼的老者,背著個鼓鼓的包裹,跌跌撞撞地衝出濃煙滾滾的家院,誰料,迎面恰好有兩名兵卒沖了過來,舉著鋼刀朝著他大聲冷笑。
「賊子,休要傷我七叔!」四房小輩鄧九,拎著黑漆漆的鐵矛,咆哮著衝過來,將老者擋在了身後。一邊與兩個手持鋼刀的兵卒交戰,一邊背對著老者大喊,「七叔,你,你先走!」
「哎,哎……!」老者連聲答應者,換了個方向,倉皇逃命。雖然被壓得步履蹣跚,卻始終沒肯將包裹的分量,減輕分毫。
才奔出百十步遠,忽然,斜對面又衝過來一隊士兵,手裡的鋼刀耀眼生寒。、
「別,別殺我!」老者雙腿一軟,化作了滾地葫蘆,背上的包裹裂開,金錠,銀錠,還有各種珠寶滾了滿地。對面的士兵頭目大喜,立刻帶著隊伍衝過來,雪亮的環首刀直奔他的脖頸。。
「嗖!嗖!嗖!嗖!」
千鈞一髮之際,數枝羽箭穿過火光與濃煙,將那頭目與其身後的同伴,盡數射翻在地。老者絕處逢生,驚喜地抬頭,恰看見一個越馬持弓的身影。
「士載,士載回來了!士載,你可回來了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者雙手扶著地面,放聲嚎啕,「老天爺,你終於開眼了。士載回來了,士載回來了!」
「士載,咱們家,咱們家被吳漢給搶了!」兩名稍微年青些的族人,背著細軟從樹叢里鑽了出來,哭喊著附和老者的控訴,「管家死了,十一叔也死了!小九也戰死了!咱們鄧家,完了,徹底完了!」
「敢帶領家奴襲擊官兵,殺光他們,取了首級去向將軍邀功!」一名校尉打扮的軍官,帶著百餘名弟兄趕到,扯開嗓子,大聲命令。
「殺光他們!」心中的怒火被徹底引燃,鄧奉扭過頭去,用弓臂指著校尉大吼。
「殺!」親兵們要麼是鄧家子弟,要麼是南陽老鄉,一個個紅著眼睛沖向校尉及其麾下的爪牙,就像對方是不共戴天的仇敵。
鄧家倖存的子弟和家丁們,聽聞鄧奉歸來,也頓時有了主心骨。從藏身處拎著各種各樣的兵器沖了出,吶喊著,向殺入鄧家莊的官兵們發起了反擊。
官兵們作威作福慣了,哪裡會想到,真的有人敢持械抵抗。頓時被殺了個措手不及,很快,就敗下陣去,落荒而逃。
「士載啊,你可回來了。你怎麼不早點兒回來啊!」隨著喊殺聲漸漸消失,一大群族中長輩,從藏身處背著金銀細軟爬了出來,圍在鄧奉身邊放聲大哭。
「二叔爺,七叔爺,三伯,五哥,這到底,到底是怎麼回事?」鄧奉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漿,用嘶啞的聲音追問,「你們到底怎麼得罪了官兵,他們居然要滅我們鄧家滿門?」
「都怨你,都怨你!」二叔爺鄧冶突然站出來,指著鄧奉的鼻子,大聲咆哮,「若不是你逞能,非要送陰貴人去河北,哪裡是生出這般禍事!」
「怪我?」鄧奉聞聽,登時驚了個目瞪口呆。無論如何也弄不明白自己當年救了陰麗華,跟今日的禍事,到底能扯上什麼干係。
「二哥,二哥,你先消消氣,士載肯定不知情。」七叔鄧和反應的快,先上前一把按住了鄧冶的手,然後搖著頭道,「士載,幸好你回來了,否則,咱們鄧家今晚就要,就要被滅門!」
鄧奉越聽越是糊塗,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詢問,「七叔,官兵為何要滅我鄧家的門。五哥不是新野縣令么,他為何不出面攔住官兵?」
「唉……」七叔鄧和嘆了口氣,紅著眼睛解釋,「還不是惹不起陰家,要拿我鄧家立威?你當年救了陰麗華,卻得罪了郭皇后。那姓吳為了討好皇后,處處刁難咱們家。這回,乾脆找了個由頭,派兵殺上門來!」
「你五哥手中沒有兵馬,怎麼敢跟吳漢對著干?!」
「那吳漢奉旨度田,不去去荒山野嶺,卻非要將咱們家的好田,分給流民耕種。你五哥不肯,跟他爭論了幾句,就被他懷恨在心!」
「士載,你為了皇上出生入死,他,他們不能如此對待咱們鄧家啊!」
「咱們鄧家,為皇上流了那麼多血……」
眾長輩七嘴八舌,爭相控訴鄧氏所遭受的不公。
鄧奉聽得將信將疑,正準備出言問得更仔細一些。忽然間,耳畔又傳來了數聲悲鳴。卻是心急如焚趕回各自家中查探情況的親兵們,紛紛策馬跑了回來,飛身落地,哭喊著彙報,「將軍,我們單家沒了,全沒了!」
「將軍,您要為我們做主,我們林家,死的一個也不剩!」
「將軍,我爹,我娘,我三妹,全都被燒死了!」
「將軍,吳漢縱兵搶掠,我大哥帶領族人阻止。被,被他手下的爪牙直接剁成了肉泥!」
「將軍,報仇,我要給我二哥報仇……」
「士載,想當年,咱們鄧家雖然不是什麼皇親國戚,但在新野,也是數的上名的名門望族。」唯恐鄧奉的心還不夠亂,七叔鄧和扯開嗓子,繼續大聲說道,「而如今,卻僅僅是因為,被人當作是陰家的附庸,便無端端遭此橫禍。早知道這樣,當初咱們何必冒著滅族之禍,助他們劉家哥倆起兵?」
「那小長安聚一戰,若不是我鄧家兒郎捨命阻擋,他們哥倆早就死了,哪有今天的風光?」二叔鄧冶,也不甘落後,啞著嗓子高聲補充。
「士載,你叔父伯卿,不比那劉縯差,你文武雙全,更不在劉秀之下!」九叔爺鄧明險些葬身火海,是以脾氣比鄧冶還大,跳出來憤然道,「放眼新野,誰不知道。這劉家的天下,本就有咱們鄧家的一半兒。可你看看,那劉秀是怎麼回報咱們鄧家的!鳥盡弓藏,兔死狗烹!」
「士載,別怪九叔爺太僭越,他沒說錯!」大伯鄧林走上前,抱著自家兒子鄧九的屍體,緩緩跪倒,「你二叔伯卿,是劉秀的親姐夫,妻兒老小一家四口,全部慘死於小長安聚,可他現在才不過官至太守,足見劉秀為人之刻薄寡恩。他現在還未坐穩江山,就打了卸磨殺驢的心思,他的女人養的一條狗,就敢來咱家撒野。有朝一日他權傾四海,天下之大,哪裡還有我鄧氏一族容身之地?」
「轟隆!」
不知誰家的房屋,在火龍的撕咬下,轟然倒塌。火星四濺,落了鄧奉滿頭滿臉。
然而他,卻絲毫感覺不到疼。右手握著滾燙的刀柄,手背上,青筋一根根亂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