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4章 阿婆潭

題外話：平安夜快樂！

正文：

此時阿土伯仍然坐在大廳里的椅子上做他的聖童，他也沒法子說話，我現在也顧不上他，就告訴老爸和弟弟，讓他們在家裡陪著阿土伯。至於那隻小狐狸，如果阿土伯真的能和他溝通，我們又帶著那麼多條兇猛的大狗，想來小狐狸也不見得還能怎麼樣。

我打著手電筒率領著眾人和五條大狗連夜向山上進發。那五條大狗走在最前面，一路嗅著殭屍留下的氣味在前面奔跑。不過因為這五條大狗有公有母，在路上不免發生一些小插曲，比如阿三家的公狗老是想去聞阿四家的母狗的屁股，明顯是色心大動，無心工作，一心只想訴說衷腸。阿四家的母狗則拚命抗拒，沖它吠了幾聲，聲色俱厲。畢竟這不是經過訓練的獵犬，就是普通的看家狗，出這樣的問題實在很正常。

眾人都是又好氣又好笑。阿三大聲呵斥他家的公狗，臉紅脖子粗地大聲斥罵：「真是丟人現眼的飯桶！見到母狗就連骨頭都不要了！快點！認真點！掙到了錢，買上幾斤肉骨給你吃！」

那條公狗聽到主人的喝罵，這才知道馬虎不得，現在不是它沾花惹草的時候，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收拾起花花腸子，和其餘的大狗一起繼續追蹤。

殭屍阿蓮並不是沿著公路離去的，而是沿著我家屋背後另一條道路。那條道路是泥土路，道上有很多浮塵細沙，腳印非常多，放牛的也經常是沿著這條泥土路上山，因此路上頗有牛留下來的紀念品，尿騷氣很重，人的腳印和牛的腳印交錯在一起，非常混雜。若不是狗的鼻子夠靈，單靠人的話，基本上沒法追蹤殭屍阿蓮。

順著氣味奔了一公里多，就到了我們村裡的亂葬崗，也就是本書開頭提到過的那一片經常鬼火森森的地方。這是在山腳下，離最近的山還有幾百米遠，左邊是坡田，右邊是一片漸低的斜坡，斜坡往下就是那條流經村裡的大河，河道的前面一個灣，就是阿婆潭，傳說中十八根竹竿連接起來都探不到底的深潭。

還好，現在倒是沒看到有什麼鬼火，亂葬崗凄風冷月的，一米多高的蒿草在晚風中搖曳，手電筒光所到之處，都是

大狗們追到亂葬崗這裡，毫不猶豫地一齊向右邊轉彎，順著斜坡向下奔去。我們都吃了一驚，我心想難道殭屍阿蓮現在在亂葬崗棲息？

不過它現在既然是殭屍，那麼在亂葬崗落腳也是非常正常的。只是怎麼看都不太像是無意識的殭屍的行為，我覺得，應該是一種有意識的行為，這就更讓我懷疑，它真的是受人操縱的。

大狗們一路狂奔下坡，卻沒有在亂葬崗上找山洞或者是挖開的長墳，而是徑直奔到河邊，沿著河邊的沙灘繼續前進，最後，停在阿婆潭的水邊上，對著河面汪汪狂吠。

我們跟了過去，看到這副情形，頓時都議論紛紛。

這個說：「哎呀！難道殭屍是跳到河裡去了？住在阿婆潭裡？」

那個說：「要是住在阿婆潭裡那就麻煩了！水太深，誰也不敢下去，何況是誰也潛不到底，怎麼找？」

又一個說道：「怎麼可能住在水底下？據說殭屍都怕水，落到水裡就會動不了。在水底的殭屍怎麼能動得起來？」

我聽著他們的議論，皺眉想了想，說道：「也說不定是過河，到了河對面。我們可以過河去看看。」

河對面是一大片沙田，也就是沙子為主的田地，很難種得好莊稼，但因為比較潮濕，所以草地長得比較茂盛。沙田再過去一百多米，就是山。

當下我作出部署，留下幾個人帶著兩條狗留在這邊，我帶著其餘的人走到水淺的地方過河，約定如果有什麼情況，就舉起手電筒朝向對方划十字。這條河水最深的地方當然是阿婆潭，但最淺的地方還沒1米深，是可以涉水過去的。狗不用擔心，狗是會游泳的。

不多時，我帶著人涉水到了對面，三條大狗在前面繼續尋找殭屍阿蓮的氣息，在河邊的地上使勁嗅來嗅去，但好像都沒什麼發現。留在河那邊的也一直沒有用手電筒發信號，看來也沒有什麼發現。

難道殭屍阿蓮真的是跑到阿婆潭裡面去了？難道一個殭屍還想不開了要跳河？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也是一大麻煩。傳說中那麼深的河水，我們這些人是沒法子潛下去的，就算攜帶潛水設備也未必能下去。一來這裡沒有潛水設備，二來如果真的是下面有殭屍，我想也沒人肯下去。

我百思不得其解，但又不願就此放棄，就帶著狗上上下下兜轉來又找了一圈，但還是沒有什麼發現。大狗們也是情緒低落，似乎是因為失去了敵蹤而沮喪。

十八舅公跟著一起來的，對我說道：「要不今晚就算了吧！誰能想到連狗都找不到了。我看這事只能暫時放下，你在家裡也養幾條狗，殭屍不來的話就算了，再來的話，讓大狗直接把它咬住。」

我苦笑一聲：「也就只好如此了。」他母親的，真是乘興而來敗興而歸，誰他娘的能想到殭屍居然跳進了我們沒法子下去的阿婆潭？

我抬腕看了看錶，時間已經是晚上9點過。沒有電也沒有什麼娛樂的鄉村，晚上都睡得早，一般9點半左右就都上床睡覺了，這也是農村比較能生的一個原因，晚上沒什麼事干，除了造人。要點著煤油燈看書？家長還會嫌浪費煤油，再說也沒什麼人會看書。

沒辦法，我們只能再次涉水返回。

和之前那群人會合后，我情緒不高地說：「今晚就這樣吧。辛苦大家了，什麼收穫都沒有。不過大家放心，辛苦費肯定是有的。」

眾人也都嘆息不已，有人說：「既然沒找到，我們也不能讓你白花錢，要不就給一半好了！」

我說：「這個我倒是不太在乎，無所謂那幾百塊錢……」

正說著的時候，本來已經安靜下去的五條大狗突然再一次兇猛地狂吠起來，全都對著阿婆潭的水面。我們再一次吃了一驚，再把手電筒往水面上照時，見到河心處的水面竟然出現了一些翻滾的跡象，就像是水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動，又像是水底下在燒著水一樣。

一開始只是中心的水面在翻滾，慢慢地，動靜越來越大，整個阿婆潭的水面都動了起來，就像是我和文瑜之前在南海上見到的翻滾的大鍋一般。我們都是面面相覷，不知道水底下究竟是發生了什麼事，但一股恐懼的情緒，就像是一顆投入了我們之間的煙霧彈，迅速擴散傳播開來。

隨著水面的動靜越來越大，五條大狗的叫聲從兇猛變成了驚懼，最後竟然都發起抖來，一個個夾緊了尾巴，掉頭就跑。

人群一陣攘動。狗的膽子可是比較大的，俗話說狗膽包天，就是說狗這東西，就沒有它不敢叫板的東西，但現在不但蔫了，還直接掉頭就跑。可見，阿婆潭水底下在動的東西，一定是相當可怕的存在。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快跑啊！還等什麼？」

眾人如夢方醒，紛紛掉頭就跑。我雖然不是十分害怕，但既然大家都跑了，我自己獨力難支，在這裡呆著也沒有意義，於是也跟著掉頭就跑。河灘上手電筒光亂晃，腳步雜亂而又急促，人人都在狂奔逃命，誰也顧不上誰。

我跟著大夥一口氣跑到了斜坡上，眾人都跑得氣喘吁吁的，覺得離開阿婆潭也遠了，驚魂略定，腳步都緩了下來。大家都停下腳步，再一次回頭看向阿婆潭的方向，卻也看不到什麼。手電筒照不了那麼遠，天上的星月有比較暗淡，能見度實在太低了。

清風冷月，照著遠處亘古的連綿山脈，照著亘古的河面，照著一群驚魂略定的人和狗。遠處公路上偶爾有開著大燈的汽車賓士而過，傳來隆隆的馬達聲，除此之外，就是我們的喘氣聲，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彷彿剛才的那一場，就只是幻覺。

可是，有可能那麼多人一起發生幻覺的嗎？

人們都開始互相詢問，到底都看到了什麼。答案自然是看到了阿婆潭的水面翻翻滾滾，就像是水底下有什麼東西在動。什麼樣的東西能鬧出那麼大的動靜，攪動一潭傳說中深不可測的潭水？

隔著一層玻璃，我們能看到對面的世界。隔著一層霧氣，我們還能隱約看到，雖然不真切，多了很多神秘。隔著一潭深深的水，我們的肉眼則什麼都看不到。南海波譎雲詭的海水之下，有著一個消失了的世界，而在我們這個水面方圓不到200平方米的阿婆潭下，又會有著什麼東西呢？

真他母親的費腦筋！

我想了想，知道反正無論如何，今晚上是不可能搞清楚這些事情的。夜晚光線幽暗，現在又是人心驚慌，沒必要繼續耗著，更不能強迫大家回去看。村民而已，又不是軍人，能拿出勇氣夜裡來到亂葬崗就很不錯了。我便說道：「大家都先回去吧！我現在身上的錢不夠，明天再來找我領錢。大家都辛苦了，先回去睡覺吧！」

回去的路上，一直沒什麼事發生，大家倒是談論起了近年來的鬼故事，哪裡哪裡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哪裡哪裡誰見到了鬼……那些都跟這個阿婆潭無關，我也就沒放在心上。

眾人談論了一陣，各自散去回家。我回到家裡，阿土伯已經取下了穿在嘴裡的三缺一，正在天井裡洗臉。我注意到他的左右臉頰都貼上了傷濕膏，那自然是因為多了兩個破孔。那是那時候常見的一種膏藥，上面沾有一些藥劑，帶有相當強的黏性，主治風濕骨痛紅腫淤血，不過也經常用來貼住創口，類似於今天的創可貼。

見到我和十八舅公他們回來，老爸問我有發現什麼，我簡單地說了下。老爸一拍大腿，說：「阿婆潭裡？哎呀！那就麻煩了！」

我當然也知道麻煩啊，我也正是為這個煩惱。老爸說：「你們是不知道，在當年，我們的老祖宗還下過阿婆潭，不過是在很久以前……」

在流傳下來的關於老祖宗的故事裡，倒也不是說老祖宗有多大的神通，而是，在有一代人里，一個我們稱為第十三代祖宗的，簡稱十三祖，有一次中了邪，怎麼也治不好，也趕不走。後來風水先生就建議十三祖家裡大祭祖祠，驚動老祖宗，把事情上報給老祖宗，求老祖宗保佑。

求老祖宗保佑這種話，在很多農村都有說過。老祖宗活著的時候就是一個普通人，不過去世之後，成了鬼，也就有了不同於尋常人的能力，可以在陰間保佑子孫後代。正常人都是護犢子的，哪有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有困難不幫忙的道理？

當然，我經常在心裡詆毀這種說法。因為這種說法非常的不妥當，和陰間輪迴完全抵觸。輪迴學說是說，人死了以後變成鬼，到了陰間，是要忘記從前的一切，然後轉世投胎的……所以這「老祖宗」到底是什麼鬼，竟然可以不投胎，就在陰間瞎晃蕩，時刻準備著保佑子孫後代呢？

再說了，一代兩代的好說，代代單傳的也好說，要是像農村這樣子的繁衍法，十代這樣，子孫就幾百上千了，再往下幾代，估計都能破萬了，老祖宗恐怕也是分身乏術啊！

所以，與其說祈求老祖宗保佑，不如說是一種對先人的紀念和一種心理安慰吧！

故事裡的這個十三祖家祭拜了祖祠之後，過後不久，十三祖果然就醒轉來了。他對眾人說，老祖宗託夢給他，讓他的魂魄跟著老祖宗一起，晃晃悠悠地來到阿婆潭邊，變成一隻小螃蟹，老祖宗則變成一隻大螃蟹，帶著他一起潛下阿婆潭。

阿婆潭的水很深，不過嘛，故事裡的老祖宗變成的螃蟹是可以經受得住壓力，也扛得住浮力的，一直往下潛到了水底。水底竟然就是閻羅王的宮殿，閻羅王在上面辦公，牛頭馬面站在旁邊伺候。老祖宗就爬到判官那裡，藏在柱子底下。大小兩個祖宗一直等到閻羅王等人都下班休息了，這才去偷偷翻開判官簿，改動了十三祖的陽壽和命數。於是，十三祖就這樣醒回來了。

這個故事是不是很眼熟？沒錯。它就是西遊記里孫悟空亂改生死簿的翻版。不過嘛，西遊記里的故事橋段，很多都是來自於民間故事，若說我們祖上有著這樣的故事流傳，倒也不足為奇。

我倒是對故事裡所說的阿婆潭底下有一座閻羅王宮殿這點大感興趣：「阿婆潭底下還有閻羅王的宮殿？」

老爸鄭重地點了點頭：「是啊！故老相傳，是這樣子的。但是我們都下不去，誰也沒能見到。只有老祖宗他們能見到！你就別去招惹這個了，那不是我們能招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