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韓家

一日行車，到慶陽府時已經傍晚。前來報信的下人在快到慶陽府時提早回了，等他們到城門口時韓家早已派人等候。

帶頭的是一青年，頭帶裹巾，一身儒袍，模樣俊俏，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既不使人生分又似乎拒人千里之外。

那青年見到他們向這邊走來，待他們快到跟前時才匆忙上前行禮道：「盛兒拜見姑奶奶，這位想來就是表叔吧！」

林嘉寶見眼前比自己還要大些的青年叫自己表叔，腦中立即一陣搜索，沒有他的記憶，一時間不知如何回應只得點頭傻笑，不想竟然從他眼中看到一絲難以察覺的嘲諷不屑。這種感覺很快，等再看他時一副親切懂事的乖孩子樣，心中便沒來由的產生出一股厭惡。

韓氏似乎沒有察覺，親切道：「這大老遠的你還跑來做甚，又不是不知道路，一定是你爹爹命你來的吧，姑奶奶聽說你今年秋闈高中，如今你也是舉人老爺了，你爹爹還把當孩子使喚，回去姑奶奶就說他去」

韓盛親切笑道：「姑奶奶錯怪父親了，原本是大哥要來，盛兒想您就請命自己來了.嘿嘿…家裡如今氣氛怪悶的，盛兒正好出來透透氣」

高，實在是高，這又是一變臉高手。上一世電視劇看的多清楚這種小白臉樣的起了壞心思那手段最為陰毒與狠辣，當下決定還是離他遠遠的，女子與小人最不可招惹的道理他清楚。

又說了幾句閑話就起身進城，韓盛上了韓氏的馬車，林嘉寶借口要看看慶陽府想要騎韓盛的棗紅大馬，不想這傢伙認生，脾氣牛的不是一定點，他還沒上馬就一陣長嘶，前腿抬起就要踩他。旁邊的馬奴趕緊安撫住馬匹，嘴邊還解釋著這馬只認韓盛，他人誰都甭想騎。林嘉寶聞言氣的差點沒破口大罵開來，這他媽的孫子太陰了，這馬兒不認人還介紹給自己騎，這分明是想要自己命嗎？

韓氏的馬車已早走，並沒看到這些。幸虧這位公子派場夠大，跟來的下人不少，他倒不至於沒馬騎。十米多高的土城牆越到上面就往裡傾斜，上面站著一排排大慶朝的士兵有些顯的無精打采，一點氣勢都無。相反守城門的士兵倒各個手握腰刀，凶神面煞，威風凜凜，嘴裡不時大罵著走的慢的鄉人。

韓家的面子夠大，進城時也沒遭受排查。慶陽府的道路比起慶安就寬敞了許多，道路上也十分乾淨。一路上均是小販出城的身影，行人寥寥無幾，比起慶安倒顯的冷清許多。一問之下才知，慶安城就一條正街人都擁擠在一起自然看起來熱鬧，而慶陽府則大多了，街坊無數，最熱鬧的是西市，而他們是由南門進的城。

韓府在城北，沒有林嘉寶想象中的氣派。朱紅大木門，門前兩大石獅子也很普通，沒有一點的威風氣勢。進入府內倒是別有洞天，上好的青磚竟鋪滿了整個院，就這點林府已不如。一排排房屋緊湊而有序，高樹低樹互相交叉之中露出幾座涼亭。一路上見到的下人均是一副忙碌的景象。

進入內院后一陣芬芳隨即傳入鼻中，奼紫嫣紅的花卉有認識的菊花；芙蓉；桂花；秋海棠；月季，還有一些從未見過的。隱約間流水潺潺聲，拐過幾道彎，路過幾座涼亭便看鬱鬱蔥蔥的樹木中一個小池子，幾個露出水面的石墩將中央亭子連接起來。

進入內院大約走了一刻鐘時間，穿過一個有兩畝地大小的不規矩的池塘便到了韓正醇老爺子居住的小院。小院內人來人往卻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下人們已經掛起了白帳。進了客廳裡面已坐著好些人，見他們來了紛紛起身。三個舅舅六個姑媽十幾個比他有大二十到兩歲之間的表侄表妹，愣是沒遇到一個比自己的小的。一通問候與介紹下來林嘉寶的頭都大了，實在太佩服他的外公了，老爺子實在太能幹。

前面恰好有一個姑媽剛來不久正在老爺子屋裡探望，他們就坐在客廳說著閑話等候。得知老爺子恐怕熬不過去了，韓氏雙眼一紅淚水便下來了，她雖是小妾所生但卻是老爺子最疼愛的小女兒，故此對父親並無生疏之感。如今聽聞老爺子即將離開人世淚水如雨，一邊擦拭淚水一邊泣聲叨著老爺子的好，眾人聽聞倒沒感覺紛紛上前勸阻。

林嘉寶甚至看到有位舅舅趁人不注意使勁揉了幾下眼睛，直到紅紅的這才哽咽說，如今老爺子這般我這做兒子的卻無能為力，實在有愧於心。說著他便大哭起來，唬的韓氏一愣擦拭掉淚水就連忙安慰，其它長輩亦是如此。只有他們這些小輩們各個苦著臉一副痛苦樣，只是嘴角露出的笑意便全露了餡。

過了會那位來的早些來的姑媽在韓家現任家主的陪同下進了客廳。家主舅舅瘦小卻渾身上下透著精幹，頭髮與鬍鬚都已經發白，可見年歲已不小。他那位外公的年歲就可想而知了，放在大慶朝就高壽的不行，有老妖精的嫌疑。又是一陣無營養的寒暄之後才在舅舅的陪同下去看老爺子。八個丫鬟在外間候命，還未進老爺子的屋裡林嘉寶就聞到一股濃濃的藥味，不由皺了皺眉硬著頭皮跟著進去。一進屋裡面藥味加著屍臭味熏的他直反胃，臉色瞬間一片蒼白。

炕沿上坐著兩婦人伺候，一個慈眉和藹上了些年紀看模樣上了五旬，另一位則雙眼紅腫掩不住的悲傷，看模樣與韓氏年紀相仿。然而讓林嘉寶吃驚的是韓氏竟把與她年紀相仿的那位叫娘，而年紀五旬的老婦卻叫嫂嫂。跟著韓氏見過禮，上了炕，那屍臭味熏的他直想暈過去。炕上的老爺子瘦得只剩下皮包骨，聽得韓氏的哭聲叫喊抬了下眼皮嘴裡含含呼呼如嬰兒般一通說話。林嘉寶學著那位舅舅也揉揉眼睛，待感到酸痛後向舅舅詢了茅廁位置連忙出了屋裡。他對老爺子實在沒什麼感情，讓他在裡面聞著熏死人的味道假惺惺的傷感還不如直接拿刀子捅他幾刀來的痛快。

在茅廁待了一會，又在外面磨蹭著往回走，遠遠看見韓氏與舅舅在門外站著說話這才連忙捂著肚子裝樣跑了去。見他臉色難看舅舅讓下人帶他去休息，他連忙拒絕表示沒事，舅舅也沒多說一起又返回了客廳。這讓林嘉寶心中對他一陣排腹，實在虛偽。

回到客廳里長輩們又都說著閑話，小一輩認識的也聚在一起，惟獨他這個不長不幼實在無聊的很，又裝著肚子疼跑了出去。圍著外面的池塘走了一圈，清爽的空氣中夾雜著花的芬香與淡淡腥味讓剛才噁心消除掉，找了一偏僻的地看了四下無人便脫了鞋襪將雙腳浸入水中。

「你說林家那敗家子想騎盛少爺的棗紅馬，那馬可厲害的很，除你和盛少爺誰都近不了身，他沒摔下來吧！」

被馬車顛簸了一天，又是見了一通人，這會難得清閑下來，就聽到有人竟說他閑話，一時有些沒反應過來是不是在說他，便又聽道：「哼，就他那熊樣能騎得麒麟，盛少爺故意耍他呢！他還沒近身就被麒麟嚇的差點尿褲子，你是沒看到他丟人的樣子」

這是那棗紅大馬的馬奴，剛不久才聽過他聲音林嘉寶自然認得。一回想起剛才被他那表侄戲耍心中怒火一生，從水中拔出腳胡亂穿上鞋襪就想出去抽那馬奴兩嘴巴，讓他長點教訓。他的動靜很大，那倆人聽得他那地方有人立即閉上了嘴，腳步加快起來，只希望別遇到那位主子，否則就在背後說主人閑話這一條就有被打死的可能。

待林嘉寶穿戴好尋出去時就看到二人的背影，然後一拐彎沒了，起初他還想著要追去，追了兩步意識到這是在韓府才停了下來。他身為現任家主的外甥也算的半個主人，按說處置這倆個背後嚼舌頭下人也沒什麼，只是一想到那位擅長變臉的表侄硬是忍了下來，這事鬧大了對誰都沒好處，丟人的還不是自己。這般一來，韓氏來時叮囑他與韓府的人多走動的話便立即被否決，這樣的富親戚不要也罷，沒有一點人情味，各個都TM的變臉高手，虛偽之極。

還沒回到客廳就有下人詢問他是不是林府的表少爺，待他應了后便帶他去飯廳吃飯。長輩們一桌，小輩們按男女分了兩桌，他這個年紀最小的中輩安排在小輩一桌里，還有些說話的場面在他入坐后立即鴉雀無聲，搞得他渾身不得勁，只想著快些吃完飯最好明兒就能回林府。動了筷，既然這些小輩不願理他，他也懶的多說什麼，反正中午飯只吃了幾口乾糧現在餓的慌著呢！

韓府的菜雖比不上他的手藝，但也別有一番風味，難得吃一回倒也不覺得難吃。不理會這些表侄們的驚訝，輕蔑，好奇，手中的筷子夾的勤快，沒有一點謙讓的頭。這也是上一世得來的毛病，在村裡吃席酒若是手下不勤快些很容易餓肚子，或者你喜歡吃的東西就吃不到了。這一世想吃什麼做什麼，一家人在一起自然沒得虛偽，也沒做過席，不懂得某些規矩在這些表侄們看來就實在有辱斯文，為老不尊，沒有一點長輩的樣。

吃過飯天色也黑了，回到客廳里一杯茶的時間便各自告辭離開了。前面有丫鬟打燈帶路，林嘉寶跟著韓氏身後想了想小聲道：「娘，咱什麼時候回？」

韓氏奇怪的看眼他道：「這剛來怎麼能回去，你外公眼看著便堅持不住，總得了理了喪事才能回。」隨即嘆口氣道：「娘看著你有些拘束，不知道如何和那些比你大的表侄接觸，其實私下裡你就當他們同輩就行了，也沒人回挑你的不是，多接觸機會熟悉了就不會覺得不自在了」

雖然知道立即回去不可能，但他還是不想待在韓府，想想又問道：「那，娘，孩兒能不能住到客棧去，在府里不自在的很」

「明兒吧，咱們就去你舅舅家住」頓了下韓氏又道：「是你親舅舅的家，不在府內，離這兒也不遠」

林嘉寶有些奇怪，腦中搜索了一陣也沒找到這位親舅舅的記憶，心下奇怪道：「那孩兒怎麼沒見到舅舅呢？外公都這般了他也不在身邊，難道其它幾個舅舅不會怪罪？」

韓氏笑笑道：「怪罪什麼？韓家底下那麼多的產業總要有人搭理，你別多想，你那些舅舅沒你想得那麼壞，往後你多接觸下就明白了」

林嘉寶想了想還是忍不住問道：「娘，今天接我們的那盛兒是誰，孩兒聽說他也中了舉人老爺，他好象有些不待見兒子！」

「寶兒你多想了吧，別因你堂哥的緣故就覺得盛兒中了舉也不待見你。他是你大表兄的二子，人平常既聽話又乖巧的，很得娘喜歡」

林嘉寶拉著韓氏與掌燈的丫鬟拉開距離，隨即將下午韓盛陰自己與他聽到的話說了出來，韓氏聞言沉默一陣后冷冷道：「娘還真瞎了眼，以為這孩子聽話懂事無非就是希望往後在家主的選擇上支持他，如今他又中了舉人，若明年春闈不中，這未來家主還真說不定！」

林嘉寶聽得有些糊塗，道：「娘，怎麼孩兒聽著他是舉人還有可能當這韓家的家主，中了進士反倒當不成了，孩兒有些糊塗，這進士明顯就比舉人好的多嗎？」

「中了舉人便有當官的機會，也就成了官家的身份，他若不去當官爭奪起家主的位舉人身份就是砝碼，若是中了進士便能做官，官場變化莫測，韓家自然要留條後路，以免牽扯到整個家族。」韓氏嘆息一聲搖頭道：「寶兒這事你就忘了吧，往後也別提起了，娘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林嘉寶聞言點點頭，他也沒想過讓韓氏替自己出氣，倆世為人還沒到玩告狀這等小孩把戲，只是就想提醒下大娘，他總覺得這韓盛親近大娘是有目的，現在大娘既已知這些他也就放心下來。

PS：天氣太熱，整棟樓開著空調，然後電壓不穩定，機器老自動關機，已經連續好幾天了，今天更過分，這是在別的地方碼地~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