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意如何?

第九章 你意如何?

「誰?」,待聽清楚來的人是段缺后,玉華這才打開緊閉的房門,「快進來」。

段缺方一進屋,房門隨即就被緊緊閂上。

三盞燈火一起點燃的屋內甚是明亮,房屋正中有一張小几,几上有些散亂的擺放著盛放胡豆等物的盞盤,盞盤旁邊則是已經啟封的酒葫蘆,酒葫蘆後面坐著藏書樓中的另一位道人玉研。

「咱們剛剛開始你就來了,六如你好口福」,哈哈一笑之後,玉華不由分說便將段缺在酒桌前按坐了下來,此後更強梁的滿斟了一觴碧酒遞到了他嘴邊,「醉里乾坤大,壺中日月長。來,嘗嘗這味道如何」。

眼前對面的玉研雙眼灼灼的看著自己,段缺也不遲疑作態,徑直接過玉華遞過的酒觴一飲而盡,隨後也不待他兩人動作,便自顧自又將面前的酒觴滿斟起來。

「好,爽快!」,玉華與玉研不約而同的暢笑出聲,隨後三人分邊坐定,開始推杯換盞起來。

酒助話興,有一等人喝了酒之後就管不住舌頭的喜歡說話,眼前二玉恰好就是屬於這種,只不過這番偷酒才剛剛開始,實還不是探問上觀之事的好時機,是以段缺之默坐陪酒坐聽而已。

讓二玉津津樂道的是發生在林泉觀中的一件帶有艷色的凶事,作為雲陽州州觀,聚雲觀不僅僅是太上玄元聖皇帝的供奉之地,同時還負責管理本州範圍內所有的道務,舉凡州內各觀道士們的授籙,道階升遷,以及觀主監觀等人事安排俱都包含在內。

從二玉口中得知,林泉觀乃是聚雲觀所轄道區內最為偏遠的一座官修觀宇,其實嚴格來說這座周圍山民已盡數遷走的道觀早已沒有了存在的價值,但就因為這座山觀乃是由道教史中名人龐德公一手創建,加之當今的江南道門總提點紫陽真人亦曾在此做過一任觀主,所以這座沒有道眾的道觀也就一直保留至今。

林泉觀雖說是保留了下來,畢竟沒有什麼道務可處理,是以聚雲觀每次派到這裡的道人就只有區區一個,領著觀主的名頭兒,其實是把所有的事情都包圓兒了。此前的數十年間林泉觀一直就維持著這麼個狀態,雖然冷清倒也平靜。

但就在大半年之前,這座平靜的讓人想都想不起來的小山觀里突然凶事迭發,先是已經在此駐觀三年,馬上就要熬出頭兒的玉相道人突然在某個夜晚發了瘋,隨後凶事一件接著一件,聚雲觀再派去的道人或瘋或死,就再沒有一個能正常回來的。

瘋還好說,但死的道人們卻都很不堪,一如二玉現在正津津樂道的玉機,死時皆是全身,精陽耗盡,這種死法對於一個道人來說實在是不光彩到了極點。

「玉機是第五個了吧,無量壽佛,不到一年的時間就折進去五人,這回看誰還敢去,觀主和監觀有得著急了」,帶著幾分酒意,玉華的話里明顯有著幸災樂禍之意。

「去?誰還敢去找死」,玉研端起面前的酒觴一飲而盡后重重的打了一個酒嗝,「要不是監觀此前許了願,在林泉觀待兩年回來就給文昌殿主的職份,上次就連玉機都不會去」。

段缺聽到這裡倒是有了一個小小的疑惑,「既然林泉觀如此凶危,那不派人過去就不成?」。

正吃著酒的玉華嘿嘿一笑,「六如,你這真是沒見識的話。不派人去,那觀里的太上玄元聖皇帝誰來供奉?林泉觀便是再偏再小,也比不得鄉間的蘭若野觀,只要大道正衙門一天沒撤了它的官修觀宇位份,那觀就得有人守著,觀里的尊神們就得有人供奉,這是鐵律,別說折了五個人,就是折上五十,五百也變不了」。

段缺點了點頭,腦中驀然靈光一轉道:「要真是這樣,倒正好讓上觀的人接了這差事,反正他們是有大神通的」。

此言一出,二玉俱是一愣,片刻后玉研扭過頭去看著玉華,「你跟他說的」。

二玉都是在觀中極不得意的,平日里牢騷話本來就多,此時玉華酒已吃到八分,膽氣也被酒氣給激了出來,「同是教門一脈,又同屬聚雲觀,怎麼,他們真就說都說不得了,再說六如也不是什麼外人,我就是不說他早晚也會知道」。

玉研酒量更豪,此時也就比玉華清醒些,「六如,上觀的事情你知道了也沒啥,但你切記著千萬別傳出觀門之外,朝廷和總掌道門的大道正都不想讓民間百姓們知道此事,下觀里也為此下過禁口令的,一旦在這上面出了紕漏,那可是誰也救不得你了」。

「竟有此事?」,段缺的臉色適時的一緊,隨後小心翼翼的跟著問了一句,「他們到底是些什麼人?」。

「他們就不是人」,玉華帶著醺醺的酒氣沒好氣的接了一句,「雖說是一個觀里的,他們住上觀,我們住下觀;他們穿絲緞的杏黃道衣,我們就只能穿青佈道袍;他們要什麼有什麼,我們一年的奉道錢香火錢加一起還不頂他們一個月的,這些都還強些,最後一條上才氣人,我們能活過七十就已是古來稀的高壽,他們隨隨便便就能過了百歲依舊身強體健,要是有大機緣的能證得金丹大道,那可就白日飛升,羽化成仙了。自此仙福永享,壽與天齊,嘿,都是道人,咱們要跟他們比起來,連只螞蟻都不算的」。

「他們真能修鍊成仙?」,問出這句話時段缺嘴裡發乾的厲害。

「師兄,你醉了」,玉研阻止了正欲說話的玉華后看著段缺道:「這也只是聽說,誰還能真正見過不成,不過上觀道士們的神通卻是實實在在的,這些人神通大,脾氣自然就大,素來不喜別人背後的議論,咱們就不要再說,否則真要為此惹上是非就不值當,六如,你就不要再問了,反正再有月余就是教門九皇節會,上觀道士們也會下山參加,你要好奇,屆時自己仔細看就是了。來,喝酒!」。

段缺兩月來一直留意卻沒在聚雲觀中察覺到一個有靈力的,原本還疑惑當日那個囚犯究竟是誰抓的,到現在才算明白過來,原來不僅是道士跟道士有區別,聚雲觀也有上下之分,不消說抓那囚犯的定是上觀有神通的道士無疑。

就此一個更為迫切現實的危機擺在了段缺面前,再有一個多月這些上觀道士就要來下觀參加九皇節會,自己該怎麼辦?

瞞過去!段缺腦海里剛一冒出這個頭,隨即便搖搖頭給否了,自己既然能感受到那囚犯的靈力,上觀道士沒道理就察覺不到自己的。

腦子裡翻湧著這個突如其來的危機,段缺定定神后又強自問道:「咱們觀里沒有,那上觀道士住在哪兒?怎麼才能成為上觀道士?還有,他們為什麼就不能去林泉觀?」。

「這是最後一次了,這幾句話說完,上觀這兩個字六如你以後提都不要再提」,玉研一直等到段缺點頭之後,這才小聲道:「首先,上觀道士就住在你身子背後的聚雲峰頂上,這是本州第一高峰,終年又被雲霧深鎖,所以除了他們有神通的之外,別人誰也別想上去;第二,要想做神通道士,第一條上就得有靈根,這是天生天養出來的,稀罕的很,世間一萬個人里也不定能有一個。不過就算有了靈根並非就一定能做上觀道士」。

「這是為何?」。

「人有賢愚,靈根自然也有好壞,上觀只招靈根最好的;除此之外錯過時間也不行,上觀每十年一次秘密下山招收門徒,且只招十歲以下的,年紀是越小越好。譬如你六如即便能有靈根,且靈根資質也是甚好,單就年齡一條上來說就失了機會。聽說你也是進過學的,這道理也該清楚,你說那些塾師發矇的時候是願意要七八歲的孩童,還是十五六歲的。至於第三個問題,貧道也不知道原因」。

「真的?」。

「什麼真的假的」,玉研沒好氣的瞅了段缺一眼,「上觀素來神秘,關於他們的消息極難弄到,也是瞅著你這段日子在藏經樓的表現著實不錯,貧道在下觀苦熬十五年摸到的消息剛才一股腦兒都跟你說了,還待怎的?除非自己就是上觀道士,否則誰能把他們的事情摸的那麼清楚?為什麼不派他們去林泉觀貧道不知,貧道只知道他們不去肯定有不能去的理由,既然此前沒派他們去,那這次也不會例外。所以呀,這回下觀里不定誰又要倒霉了,林泉觀那鬼地方終究還是得有人去」。

此後,玉研再也沒說過與上觀有關的事情,至於玉華早醉的不成樣子,現在說什麼連自己都不知道了。

二玉奮力跟最後一甌酒較勁時,段缺則無聲的想著自己的心事,逃不敢逃,瞞也瞞不住,月後九皇節會那一關可怎麼過?

原本他還存著一點僥倖,上觀發現也就發現了,沒準兒還能趁此機緣混到上觀去光明正大的修鍊,畢竟他身具靈根,如今雖然只是粗使道童但也畢竟穿上了道衣,若能順勢進了上觀豈不是兩便的好事。

可惜,這個美夢被玉研的一番話打了個粉碎。

想到急處時,段缺甚至還冒出過前往林泉觀的心思,反正這地方上觀那些神通道士不會去,豈不正好避開。且林泉觀建造在人跡罕至的山中,正是《太清玉冊》中所說的上佳修鍊之地,對他這情況來說簡直是再合適沒有了。

可惜,這地方不到一年就栽進去五個道人,實是個不折不扣的凶觀,就此一條便把段缺所有的心動都給打消了。

直到最後一甌酒喝完,段缺依舊沒思索出解決眼前危局的辦法,走出玉華的香房時,看著天際那輪瑩白如玉的圓月一聲低嘆。

這一關該怎麼過?

至少在這個夜晚,段缺沒找到解決問題的答案,以至於隨後的修鍊都受到了一些影響,這就使他更多花費了一個時辰的時間來進行彌補。

第二天是個天朗氣清的好日子,段缺剛起來沒多久,就見一個同他一樣裝束的粗使道童找過來,言說靜業仙師有請。

靜業便是觀中的高功,也就是將他領進聚雲觀的肖道士,他有什麼事竟然這麼早就來找自己說話?

任他如何也想不到,見到肖道士后聽到的第一句話竟然是「貧道有意讓你去林泉觀,這是大風險,自然也有大機遇,你意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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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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