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老羅的隱瞞
童教授組織人忙著打撈。
我想回去換套乾衣服,童柳卻說,「先跟我來,你的傷口需要處理。」
我這時才注意到,左腿上的傷口雖然不深,但也有十公分長,褲子刮破了,血已染紅了褲腿,杜龍彪問我是咋弄的?我說水底下有個稜稜角角的東西,那玩意兒刮的。
童教授忙問,「看清了么?什麼東西?」
我說,好像是個箱子……
他們在岸邊緊鑼密鼓地打撈的同時,我隨童柳進了他們的臨時工作室,這是我自駐守以來,第一次進來,裡面各式各樣的儀器讓我眼花繚亂,有的閃光、有的鳴叫,我有種錯覺,好像到了什麼神秘的研究中心。
其中一個屏幕上映著一個船型輪廓,當時以為是在湖上俯拍的,後來才知道那叫什麼水下掃描成像,它正是這次打撈的主要目標。
童柳讓我躺在床上,我問用不用脫褲子,倒不是想讓她難堪,而是真怕她會藉機報那一撲之仇,把我的皮肉和褲子縫合在一起。
童柳很專業,剪開了我的褲腳,用酒精和生理鹽水擦拭消毒后,卻停下了手。
我問她是不是不敢下手,要不還是找我們隊醫來吧,他們更專業。
童柳答非所問,「一個壞消息,一個好消息,你先聽哪個?」
怎麼都會這一套?
「壞消息是,你的傷口需要縫合……」
這我早知道。
「但我們的麻藥用沒了。」
這我沒料到。看著她熟練地操起醫用針線,我的傷口更疼了。
「好消息是,我這人,喜歡開玩笑。」說完,她給我推了一針麻藥,之後的縫合動作雖然利落,但手指很輕,不知是不是麻藥的關係,我感覺她好像在輕撫,痒痒的,還很暖。
我忍不住去看她的臉,這是頭一次仔細看她,確實很漂亮,睫毛好長,一眨眼,怕是能帶起一陣風。
「之前這樣敢這麼看我的患者,都沒活到太陽下山。」她突然說。
「你是學醫的?不是考古?」我很驚訝。
「算是吧,獸醫。」她剪斷了縫線。
「那些可憐的小動物……」我忙收回腿,怕她再給我來上一針。
……
等我們出去的時候,搶救性打撈已經結束了。
潛水人員把那個東西弄上來,這我才看清楚,細細高高的,下面一個金燦燦的底座,上面插著兩根彎彎曲曲的木質桿,互相纏繞、螺旋向上,又於頂端交疊在一起,倒有點兒像現在的電影金像獎獎盃,只不過大上幾號。
專家們圍著它轉,不住「嘖嘖」稱讚,「美!真是太美了!」
我還真沒看出「美」在哪兒,杜龍彪更是直白,「我咋感覺這麼磕磣呢?好像兩條小蛇。」
我忙去拉他,不懂別瞎說,這叫藝術,尤其還是古代的藝術。
童教授也一改常態,對這東西異常感興趣,鼻子尖兒都快貼到上面了,不知在看還是在聞,一聽杜龍彪那麼說,忙連連點頭,「沒錯,就是蛇!古時敷俞國的圖騰,雙尾蝮!」
沒想到杜龍彪還蒙對了,我再仔細一看,確實,木杆上面有一圈圈突起,好似鱗片。
潛水員卻沒看到我說的什麼箱子,童教授一笑,「水下視線不好,看錯了也沒所謂,今天就到這兒,咱們明天繼續!」而後,我聽他興奮地小聲嘀咕,「看來就是這裡了,就是這裡了……」
能看出來,專家組個個都很高興,甚至當晚還給我們加了餐,他們不跟我們同夥食,自己備著小灶,菜很硬,這幾天就把杜龍彪饞夠嗆。
而且還有酒,我和彪子說不喝不喝,我們有紀律,執行任務的時候不能沾酒。被我救的趙工和謝工卻相當熱情,一個勁兒的往我們懷裡塞酒杯,「喝酒也是任務,你們領導不是說了么,什麼事都要聽我們的!」
既然是任務,我和彪子只能「無條件」遵從了。大劉、隊長,這可是你們交待的,全力保障安全我做到了,現在,開始全力配合!
專家組的人勸酒厲害,真要喝起來,綁一塊兒都不是我和彪子的對手,沒幾杯下肚,就有人喝大了,給我們講起一些考古趣聞,但卻沒一個提這次的事兒。
我們小組也就我和彪子喝得多,齊業民不勝酒力,喝一口就跑回帳篷里寫情書去了,他正和一姑娘熱戀中,情書是一天一封,暫時寄不出去也先攢著,說這彰顯了愛情的執著。杜龍彪曾拿這事兒開玩笑,說小齊你笨了,弄個筆記本,當日記寫,到時候一次寄出去,省了郵票,還便於愛情的收藏。
童楊可能在父親和姐姐的面前不敢造次,吃兩口菜就跑了。我們這邊就只剩下了三個,老羅是比較好酒的,可今天卻一口不碰,只是在那裡沉沉地嘆氣,我看出不對,問他怎麼了。他說沒事兒,可能昨晚守夜涼著了,放心,吃過葯了,今晚好好睡一覺,啥都解了。
可我當晚發現,他根本就沒睡好,直到後半夜還在翻來覆去。
接下來的幾天,出水的文物越來越少,但打撈上來的東西已不再是瓶瓶罐罐,彪子之前說得沒錯,還真都是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兒——
有左右半身的人偶,上下橫切的雕像,殘胳膊斷腿兒,頭顱軀幹,每件都有完整的封口,絕不是後期破損的,而且它們有個共同點,上面都纏繞著那種「雙尾蝮」。
杜龍彪說,「這敷俞國的人也真夠變態的,整這麼多零七八碎的東西,看著就讓人倒胃口。」
就連專家組的人也感到奇怪,說是這樣的古陶還真不多見,搞不清敷俞國的古人,到底想表達一種什麼樣的文化信號。
再過幾天,撈上來的東西就更古怪了。
儘是一些陶土燒成的筒子,半尺來長,能有成年男人小臂粗細,裡面灌滿了淤泥,一端有很多小孔,不知曾用來盛裝什麼,離得老遠,都能聞到淤泥散發出來的惡臭。
但這些東西也越來越少,到了將近二十天,潛水人員說,沉船甲板和貨倉已經清理乾淨,現在只差一個小倉打不開,可能得需要人為破壞。
那天已至深夜,童教授依舊不想收工,但我和杜龍彪已經沒心思再干預他們的工作,因為老羅出事兒了——
之所以要講講老羅那件事,是因為,後面發生的很多,都和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
這十多天,老羅就很消沉,他說自己病了,我和彪子不信,發現他總是時不時的偷看什麼東西,一見有人來,就慌慌張張地收起來。
也就是這晚,我和彪子做了個扣兒,想一探究竟。
老羅年紀大了,晚上總有起夜的毛病,那晚,我更是給他的水杯里加了點兒「料」,讓他一趟一趟的上廁所,「料」是利尿劑,我在童柳那騙的,說他弟弟最近上火,尿尿不順暢,他一個大小夥子又不好意思和你說,所以……我知道童柳根本就不信,但還是把葯給我了。
老羅剛開始去廁所還披著外衣,等到後來實在折騰不起了,就乾脆穿著背心褲衩出去,我和彪子就趁這節骨眼兒,去翻了他的外衣……
老羅回來的時候,看到我和彪子都坐在他的床上,先是一愣,隨後嘟噥道,「又鬧啥鬧,快睡覺!」
杜龍彪臉色有些陰沉,「你咋不跟我們說呢?」
老羅被問得沒頭沒腦,「說啥呀?」他一看到自己的外衣,臉色馬上變了變,對我說,「洋洋,你要是還把我當師父,就聽話趕緊睡覺。」
「是你不把我當徒弟!」我的眼圈兒紅了,舉著手中的一件東西,他一看,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