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故人相見
最後,我還是和林昭瑩達成了約定——她答應幫我恢復梁放的檔案和那張照片,而我需要付一筆不大不小的費用,定金她要的有點兒多,但理由似乎也很充分:現在有很多人應該都在找她算賬,學校是肯定不能待了,得找賓館躲幾天,而這段時間的吃喝拉撒睡,哪樣不要錢?
我也懶得跟她爭論了,只催她快些完工,她卻說,你當玩兒電腦是搬磚扛包呢?這是精細活兒,我得自己演算,自己編程,自己調試……短說十天半月,長說,弄個一年兩年也不是沒可能,再說,就你這破電腦,買油條贈的吧?這慢的,蝸牛和它比,都算光速……
我已無力辯駁,怎麼和現在的女孩子交流這麼費勁?我也不說了,吃了點東西,順手抓過一物用來擦嘴,手感出奇的好,定睛一看,竟然是林昭瑩剛剛從行李箱里掏出來的一隻胸罩,我連忙扔在一旁,幸好她沒發現,我趕緊躺上床就要睡覺。
林昭瑩扒拉扒拉我,「你往裡點兒,給我騰個地方。」
我氣得跳下床,抱著被打了地鋪……
她坐在床邊,掩口輕笑。
我剛要回頭懟她兩句,兜里電話響了……
……
第二天校門一開,我們就趁著沒人偷偷溜了出去,我給她林昭瑩在附近找了一家還算經濟實惠的旅館,付了押金,幫她把從寢室取來的東西往樓上搬,她微微皺眉,小聲對我說,「昨晚是迫不得已,可今天你還是只訂了一間房,想占我便宜么?」
我把她的行李箱往地上一墩,四處看看,「記住,不要輕易下樓,這兒正好能看到你們校門口,如果發現那幫人去找你,更要多加警惕。」
「你、你不在這兒住?」她似乎有些慌了。
「錢都給你當了定金,我還住個屁!」
林昭瑩撇撇嘴,「見過摳的,沒見過比你更摳的!」
……
我出旅館就上了大街,穿過幾條巷子,離老遠就看到一個人在電線杆下哈手跺腳,顯然已凍了半天,我走過去,拍拍他肩膀,他轉身看到我先是一個燦爛的笑,「兄弟,來省城咋也不給我打個電話吶?」臉兒好像更黑了,也真對得起他的外號——黑疙瘩。
我接過他遞過來的煙,「不是等你給我打呢么。」
「是是是,我這陣子忙,也沒倒出工夫多和兄弟您多聯繫聯繫……」黑疙瘩和我握手,確實顯得很親切,「昨晚給你打電話也是冒蒙的,沒想到你正好在省里……哎呦,昨天打電話都挺晚了,沒打擾你休息吧?你是不是已經睡了?」
「我差點兒讓別人睡了——」我說,見他發愣,又說,「老黑,你約我今天見面,到底什麼事兒?」
他說,「沒啥大事兒,就是哥倆兒有陣子沒見了,有點兒想。」
我掰掰手指,「好像沒兩天吧。」
他抱住我的肩膀,「嗨,好兄弟,比手足,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咱倆兩天沒見,是不是就相當於六年啊……」
我咋這麼討厭「六年」這個詞呢,一把推開他,「說,到底有啥事兒!」
「真沒啥事兒,就是聽你來省城了,想盡一盡地主之宜。」
「行,飯可以吃,廢話少嘮。」我說,之後故意往後面退了半步,肚子里在「咕嚕嚕」地叫,怕他聽到。
黑疙瘩把我帶到了一個粥鋪,進門前反覆跟我交待,「粥隨便喝,今天一定讓兄弟你喝個痛快。」
進去我才明白,粥是兩塊錢一位,確實隨便喝,多少都那兩塊。我真想把黑疙瘩拖到林昭瑩跟前,指著他說,「你看看,你看看,還說沒有比我更摳的?」
黑疙瘩一邊吸溜稀粥,一邊跟我說,「兄弟,你該吃吃,該喝喝,咱倆都是共過生死的,你又救我那麼多回,我花多少錢,都認!」
我看著他,「我現在後悔了——不該救你。」說完,站起身。
「別介啊,兄弟,咋還說翻臉就翻臉呢?」黑疙瘩拉住我,「你不愛吃,咱就換地方!」
我說,「不是吃啥的事兒,你到底約我幹什麼?不說,我可真就走了。」
黑疙瘩見我動真格,馬上急了,「兄弟,對不住,我有事求你!」
我說不是求我多喝幾碗,把本錢收回來吧。
他猛猛地搖頭,「兄弟,黑哥是真有事兒相求,我扒拉來扒拉去,有能耐、靠得住的就您這一個了,您無論如何得拉哥這一把,黑哥真是走投無路了。」
我說,「借錢別找我,我現在也是青皮加耷拉膀子,徹底沉了。」
他說,「不是錢的事兒。」
我說,「那就好商量……服務員,給我來三碗粥,一碗綠豆,一碗八寶,一碗苞米麵糊塗,另加三屜小籠包……」
服務員跟我喊,「自己盛去!」
我倆都沒了脾氣。
……
最後算混了個「水飽」,但我也聽明白了黑疙瘩的意思——
我們分手那天,他被老程派出的幾個警察咬死,直繞了十多個圈兒才把人甩掉,直接買火車票回到了省里,又坐了五個多小時客車才到了鄉下老家,可卻沒看到他爸,一打聽,老爺子把家裡的耕地、房產、豬牛都賣了,湊了一筆錢,帶著現金上省里了。
黑疙瘩連夜奔赴省城,終於找到他爸,細問方知,老爺子也不知受誰的蠱惑,竟把身上所有的積蓄都拿出去了,買了省城的一套住房。黑疙瘩剛開始還誇老爸有眼光、識金宅,可一到了地方就傻了,他爸買的是省城郊外的一塊墳地,旁邊倒是蓋了一棟房子,但挨著墳圈子,別說黃金地段,連個拆遷佔地的份兒都夠不著。
我說,「老黑,我也聽明白了,你現在挺難的,我確實有個哥們兒當警察,但省里的事兒咱也說不上話呀,兄弟最多幫你聯繫聯繫,等抓到那個騙老爺子的敗類,咱能追回來多是是多少。」
黑疙瘩眼淚直在眼圈兒里轉,「兄弟,你還是沒明白我的意思——我家老爺子自從經過這事兒,日不食、夜不眠,已經快兩個月沒吃過一頓好飯、睡過一次好覺了,現在整個人渾渾噩噩,熬得跟貓崽子似的,我現在天天看天氣預報,知道為啥么?就怕哪天刮來一陣大風,再把他吹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