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緊急任務

第9章 緊急任務

一在水警隊最開始的一個月里,果然和大伙兒傳的輕鬆愜意沒什麼兩樣。那一年風調雨順,沒有汛情,也沒有旱情,天不熱,下水野浴的人就少了很多,沒有溺水的案子,我們的工作量少了幾乎一半兒。

我主要負責的區域是松江慢灘的一段,這裡水淺,最深的地方剛能沒了成人的小腿肚,自然也游不了泳,只有幾個大人帶著孩子淌水玩,這出不了多大的危險。

我的日常工作就是巡江,開始還有個老乾警帶著,後來見我入行很快,也就不常跟著了,讓我感覺更少了束縛。

老乾警姓羅,我稱他為師父,那年頭和現在不一樣,無論哪行哪業,年輕人走上工作崗位,第一個帶你的人,總要稱為「師父」,一是尊敬,再有就是你真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即便你再聰明、再能幹。

老羅為人很謙和、很實在,對人說話先道個「好」字,對自己的同志是,對群眾百姓也是。曾聽大伙兒講過一個關於他的故事,足見其人品——

老羅結婚十年沒有孩子,後來媳婦終於懷上了,給他生了個白白凈凈的丫頭,可一查,先天性心臟功能不全,正在他焦頭爛額地忙活手術的時候,警隊又來了案子,說是兩個孩子野浴,掉進了沙坑,全隊又去處理別的案子,出警人員嚴重不足,老羅一聽,都沒猶豫,直接從醫院趕去了救援現場。可撈了半天一宿,沙坑裡的每根水草都捋了一遍,依舊毫無所獲。臨到天明的時候,警隊才傳來消息——孩子沒事兒,是跑到親戚家玩兒了。後來再一查,問題可就來了,那報警的家長竟是老羅的鄰居,之前和老羅媳婦曾因瑣事拌過口角,這次的案子,或許有「報假案」之嫌,就是為了折騰折騰人!

警隊想深究,但老羅說還是算了,調查取證耗費人力物力財力,還不一定能定案,不值當。再說,折騰的就我一個,沒佔用警隊多大警力,案子影響也小,孩子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

當然,我對這件事持反對觀點,老羅是「老好人」不假,但不能「好」得沒有原則。但這事過去太久,我也沒必要再提,所以,和他說得最多的還是松湖上的事。

暴雨雷電那晚的後續,我也是從他嘴裡得知的——

水警隊到位后,只把那輛皮卡車弄了上來,並沒看見什麼灰狼的屍體,搜索範圍擴大也毫無所獲,一連查了七、八天,也不見有一根狼毛。可就在他們想撤離的時候,卻又發現了東西。

我問老羅發現啥了。他搖搖頭,「保密紀律你還是沒學透,不該問的別問,不該說的不說。」

「放心,師父,我不跟別人說。」我的好奇心又被燃起。

「其實我也不清楚,不過聽他們說,湖上現在還戒嚴呢,好像撈到了什麼文物。」

「死的?」我有些失望。

「要是活的,就不叫文物了,那叫『殭屍』!」

我後來還曾多次催著老羅幫我打聽,但卻沒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消息。

老羅對我說得最多的是他的女兒——小丫頭片子如何如何乖巧、怎麼怎麼懂事,長相也隨她媽,漂亮!不然要是隨了我,一張老苦瓜臉上梳了兩根辮子,得是啥熊樣?可能這輩子都找不著對象。

輕鬆而平淡的日子持續了一個月,其間,我給呂堯和杜龍彪都打過電話,呂堯好找,常坐辦公室,不過天天忙得腳打後腦勺兒,說一句兩句就掛了。杜龍彪卻根本尋不見影,後來給接電話的兄弟惹得很不耐煩,「這位小同志,如果沒有重要的事,請不要佔用警線,小杜不在,大王讓他巡山去了。」

如果換成現在,我一定以為他被妖怪收了,後來才知道,「大王」姓王,是他的師父。

那天趕上周日休息,我在宿舍里百無聊賴,突然聽到樓下收發室的大爺喊,「李躍洋,有電!」

我趿拉著拖鞋就往一樓跑,一接,是杜龍彪。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先聽哪個?」他張口就說,毫無新意,且不等我答,「咱哥倆兒馬上又能在一起『戰鬥』啦!」

「那好消息呢?」我問。

「好消息是——誒?李兒,你啥意思?壞消息是——」他後面的話我沒聽清,因為院里開進來一輛軍用大卡車,轟鳴雷動,震得樓體直顫。

我抻著脖子往外看,幾個軍人正從車上跳下來,往下面搬東西。

最後開進來的是個越野,也下了幾個人,有個側臉白皙乾淨,很熟悉,我對著話筒說,「彪子,你猜我看見誰了?」

「誰?」

電話突然沒了信號,越野車停得急,把電話線刮斷了。

我再看院里的那些人,全都進了大隊辦公樓,急急匆匆,一個不剩。

……

當天下午,我就接到了隊里的通知,明天一早全體出警,任務地點——松湖。

老羅說這是個臨時任務,讓我準備好洗漱用具和換洗衣物,聽說好像得在那兒待上一段時間。

當晚,我大半宿都沒睡著,「松湖」這個名字在我心底已刻上深深的烙印,不止是因為畏懼,還有一點點好奇和窺欲。

第二天一早,隊里一百多號人準時出發,我略略一算,除了年紀大的老乾警和女同志在家坐鎮,其餘的都到齊了,老羅年紀不小,但也自告奮勇參加了任務,我在車上問他,到底是什麼任務這麼興師動眾?他小聲對我說,「你不是一直惦記湖上么,這回自己去看看吧。」

其實我心裡已有了答案,只是需要進一步的證實。

松湖水域太大,我們被分成了幾十個組,布置在警戒區域的四周,兩兩相距至少有上千米。

和老羅、我同分一組的,還有個年輕的幹警,叫齊業民,比我小一歲,聽說是特招的,筆杆子硬,平時只在隊機關寫寫劃劃。

我和老羅搭好了帳篷,齊業民也幫著我們往裡面搬東西,他那身子板瘦弱,可卻一點兒也不甘落後,甚至每次比我們拿得都要多,老羅見了不忍心,「小齊,你那手可不是干這個的,快放下放下,讓我們來。」

小齊笑著回應,「好歹也是警校出來的,筆杆子拿得動,這些也不算什麼。」可這次還是逞了能,手一軟,一隻潛水氧氣瓶從他的懷裡摔落下去。

老羅臉色大變,忙去接,氧氣瓶卻在空中停住,被另一隻粗壯的大手抓住,隨後,就聽到一陣爽朗的大笑,「小同志,『摔炮』可不是真么玩兒的,這玩意兒能要命。」

我也笑了,「彪子,你還真是陰魂不散。」

齊業民紅著臉向杜龍彪連聲道謝,抱著一大堆東西進了帳篷。我把老羅和彪子互相介紹后,一問才知道,原來縣局怕我們人手不夠,特地從各警種調人來支援,而彪子向他們隊長主動申請,分來我這一組。難怪他昨天提前知道信兒。

當時我就想,他們隊長肯定不知道我倆的劣跡——一個「害蟲」只是蟲,兩個「害蟲」湊一起,可就是折江鬧海的「土龍」了。

其後的一整天,彪子都在給我講他在林場中的種種故事——什麼白天進山抓偷獵,晚上入林逮盜伐,飽的時候嗑松籽,餓的時候燉猴菇……總之,工作充實,生活多趣,待遇優厚,心情舒暢,簡直是第一美差!

我不以為然,他的工作只不過是配合森警,哪來那麼多的「美談」,說來說去,苦中作樂罷了。

最後,他又問我幹得咋樣。我說,一般吧——江灣河汊撈魚摸蝦,沙灘日浴摸爬滾打,海參魚翅都吃膩了,最關鍵,天天還能看到很多大姑娘穿泳衣戲水曬腿,這日子,也就一般!

杜龍彪愣了愣,「穿泳衣……滾犢子,你以為在海邊啊?還海參魚翅……」

……

時至傍晚,齊業民領回了晚飯,我們幾個圍在一起吃。

老羅說小齊你帶得太多,咱們吃不了怕是要浪費。

齊業民回道:「我也這麼說,但分伙食的同志告訴我,說咱們還有個組員沒報到。」

「誰啊?」我們同時畫上了問號。

齊業民也不知道,只聽說是縣局機關的。

「不會是呂大仙兒吧?!」杜龍彪看著我笑。

我也回他個笑,「或者,是——」

我們想到了一個同樣的名字,杜龍彪臉色變了,「可別,娘們兒唧唧的,咱們可伺候不起!」

一邊吃一邊說,傍晚的湖景別有一番滋味,夕陽毫不吝嗇地將大把的赤紅餘暉撒在湖面上,粼粼處,好像跳躍起一隻只鮮活的精靈,浮涌之下,是沉如墨玉的深邃,那湖底,不知流動著多少鮮為人知的故事和悸動。

上次來,我們只疲於逃命了,哪有如此感受,這回我真的被深深吸引。

杜龍彪見我不說話,忙起了話頭兒,「李兒,昨天電話里還沒說完,你知道那『壞消息』是啥么?」

我指指腳下,「還用問?來這蹲坑兒唄。」

「你可知道幫誰『蹲』么?」

「反正不是自己,我又沒壞肚子。」

老羅皺皺眉,「你們兩位小同志說話注意點場合,咱這兒還吃飯呢。」

齊業民偷偷撿笑。

「不是,怎麼你們水上的兄弟還沒我們消息靈?」杜龍彪又向我靠了靠,「不知道湖裡撈上東西了么?」

「不就是幾件文物么?」我說,「我們老家那兒多的是,種地的老鄉一耙子下去,耙釘上串的都是金鎦子(金戒指)。」我了解彪子的脾氣,你越露出好奇,他就越吊你胃口,裝作漠不關心,他十有八九會一股腦兒倒出來。

果然,杜龍彪的嘴好像打開了閘門,關都關不上,「嗨,你知道個屁呀,這次打撈上的文物可非比尋常,聽說是古代什麼魚國的,考古價值相當之高……」見我不言語,「還說,能把咱們本地人類活動史推前個幾百年幾千年,你說,厲害不?」我還是沒說話,他又繼續加料,「而且呀,還撈上來幾樣連考古學家都沒見過的東西,你們說怪不怪?」我繼續沉默,「古屍!他們還看到了古屍!」彪子終於忍不住了,急嚷道。

「你也看到了?」我問。

「那倒沒有,聽說的。」

「我也聽說過,有人看見過外星人。」我說。

杜龍彪終於泄了氣,「行,就算我道聽途說吧……不過看上面這麼重視,就說明這次警戒任務一定很不簡單!」

這點我倒贊成,出發前,隊長只對我們說了十六個字,「遵守紀律,嚴密警戒,加強配合,注意安全。」具體警戒啥,配合誰,他隻字不提。

「對了,還有件事兒——」杜龍彪又問,「昨天電話里,你說看到了誰?」

一輛越野車從公路下道,在我們不遠處停下來,夜色朦朧中,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側臉,和昨天一樣,白皙乾淨,他也正好往這邊走,我擦擦手,「就是他。」說著,迎上去。

杜龍彪也看了一眼,苦苦一嘆,「這才叫陰魂不散,咱們有得受了。」

那個人是童楊。

走近了,童楊卻好像沒看到我,和我擦肩而過,我本來只是想逗他一下,可這會兒卻來了氣,就在剛錯身的時候,我一個轉身,就勾住了他的脖子,同時,腳下發力,一個側摔把他放倒,隨後,重重地壓在他身上,鼻尖兒對著鼻尖兒,吐氣道,「『童小姐』,怎麼,還學會記仇了?」

他被壓得說不出話,似乎毫無反抗之力,我又笑,「看來你辦公室坐太久,在警校的功底子都廢得差不多了。」我發現他的身體變得很軟,暗暗感嘆——鋼不煉,也成渣,何況是人,看來最鋒利的殺豬刀不是時間,是辦公室。

不過我也有點納悶兒,這小子荒於鍛煉,但胸肌怎麼好像更壯實了?

杜龍彪三個已經走到我身旁,他小聲對我嘀咕,「李兒,別鬧,快起來!」

我在他們身邊又發現了幾條腿,其中一對兒看著眼熟,再往上瞄,嗨,原來是童楊。

原來……

童楊……

那我下面壓著的是……

這,就是我和童柳的第一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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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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