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五章 吳郡之戰
人都有遠近親疏之分,別看孫權的人品次了點,但在孫家內部,他還是有幾個好哥們的。其父孫堅一共有五子一女,長子孫策在十六歲的年紀便擔負起了家主的責任,當時的孫家正落難,為了孫家的重振,孫策忙於外事,也就沒了與兄弟幾個聯絡感情的空閑。等到好不容易在江東打下了一片基業,孫策又要維持家主的尊嚴,除了小妹孫尚香外,孫策的幾個兄弟對孫策敬畏多過親近,而孫權則要比孫策更受幾個兄弟愛戴。
三子孫詡已經掛了,孫權身邊的兄弟也就只剩下四弟孫匡以及五弟孫朗,而孫朗更是對孫權馬首是瞻。孫朗與孫權並非一奶同胞,但孫權對孫朗卻是比對親兄弟還要關照。這人心都是肉長的,本就因為庶出的身份自覺矮人一頭的孫朗對於孫權的關照自是感恩戴德。
此番孫靜喬裝出城密會兄長孫策,一開始孫朗並不知道,但機緣巧合,孫靜在回城的時候讓正好在城頭巡視的孫朗發現。倒不是孫朗發現了孫靜本人,而是認出了孫靜身邊的親隨,那親隨向來與孫靜形影不離,他出現的地方那就肯定會有孫靜。即便孫靜沒有出城,但那個親隨出城也必是受孫靜所派。
值此非常時刻,任何一點異常舉動都有可能隱藏著驚天秘密。孫朗不敢怠慢,當即便將此事稟報了呂蒙。而呂蒙之所以會被孫權派來吳郡主持大局,一方面是防備重返江東的孫策,另一方面便是要盯緊孫靜,防止這老頭反水。
聞聽了孫朗的講述,呂蒙當機立斷,有殺錯無放過,當即點兵包圍了孫靜的府邸,不管孫靜是不是打算通敵,呂蒙都有藉此機會為孫權「清理門戶」的打算。而事實上呂蒙來的正是時候,孫靜正在布置任務,也就意味著孫靜的「同黨」此時都在孫靜的府邸。
在事實面前,孫靜無從狡辯,但呂蒙也沒有立刻將孫靜明正典刑。畢竟孫靜是孫權的叔父,此時孫權是不會在乎孫靜的死活,可萬一要是這回渡過了危機,江東還是孫權當家主事,到那時孫權若是想要收拾呂蒙,那孫靜的事情就是現成的借口。
不想給自己留下隱患的呂蒙命人將孫靜及其同黨打入了囚車,隨後押送去了建業交由孫權處置。立下大功的孫朗當即搖身一變成了吳郡孫家的主事人,統領孫家的子弟兵,協助呂蒙堅守吳郡。
沒人喜歡牆頭草!孫策也不例外。對於孫靜的內應外合之計,孫策其實並不是太看重,當前大勢所趨,孫權的任何反抗不過是徒勞。孫靜成功了,也不過是錦上添花,屬於有他不多,沒他不少。
得知孫靜遭了難,孫策也並未往心裡去。相比起孫靜,孫策對自己的舅舅吳景反倒要更親近一些,至少在自己遭了孫權暗算以後,吳景的表現要比孫靜更令人欣慰。孫靜選擇了認同,而吳景則選擇了不與你同流合污,雖然不反對你孫權繼任江東之主,但也休想我會支持你。
吳景當初選擇了置身事外,閑賦在家,現如今則因為當初的選擇而得到了孫策的回報。朝廷需要安撫人心,孫策要專心兵事,便向朝廷推薦了熟悉江東情況的吳景。而對於孫策的推薦,劉協也很給面子,一個江東安撫使的臨時官職便落到了吳景的頭上,別看只是臨時的官職,但只要吳景能立下功勞,朝廷就不會虧待有功之臣。
老話說得好,外甥親舅舅,要論起吳景與孫靜誰對孫策的幫助更大,無疑是吳景。早在當初孫策攻取江東的時候,吳景就一直在幫助孫策忙前忙后,不像孫靜,是等到孫策攻打會稽,可以說是孫策已經拿下了一半的江東,江東遲早要姓孫了以後才出手相助。
付出與收穫是成正比的,想要得到別人的真心相待,首先要付出自己的真心。若是吳景與孫靜產生了衝突,孫策會毫不猶豫的站在吳景那邊,而不是幫著孫靜說話。孫靜將孫家的興衰看的比命都重要,但經歷過一次生死難關的孫策卻並不十分認同孫靜的看法。孫家會繼續繁榮昌盛下去,但這個孫家是孫策的孫家,而不是孫靜的孫家,更不會是孫權的孫家。
孫策不會對孫家見死不救,但同樣也不會為了孫家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利益。從孫家對孫權成為江東之主一事採取了默許的態度那一刻起,孫策就已經將自己開革出了富春孫家。在孫策的心裡,長安孫家才是自己的家,而富春的孫家,只是不怎麼來往的一家親戚。
現在沒有了孫靜這個內應,不要緊!原本就沒怎麼指望,現在知道沒戲了,也不會有什麼失望之感。當然最主要的,還是周瑜帶著從戰船上拆卸下來的投石機回來了。孫策所率領的水軍戰船由於是在海上行駛,吃水較深,進入內陸容易擱淺,所以這回孫策只是將戰船當做運輸船使用。那些原本裝在船上用於攻擊敵船的投石機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但面對吳郡的堅守,這些被閑置的投石機似乎又能派上用場。海上波濤不停,為了增加投石機的命中率,一般採取的都是散彈的攻擊方式,一打一大片。再配合威力強勁的大黃弩,極少有船隻可以逼近進行近身戰。
吳郡城頭,呂蒙看到被孫策擺在城外的二十架投石機,心裡不由一陣發寒,漢軍投石機的威力,他是早就領教過的。別看城下只有二十架投石機,但一旦發威,那這吳郡就不好守了。
「丁奉、凌統聽令。」
「末將在。」
「你二人速速挑選精銳隨我出城,務必要毀掉城外的投石機。」呂蒙厲聲吩咐道。
「末將領命。」
都是久在行伍之人,丁奉、凌統當然知道投石機對守軍的威脅有多大。雖然明知城外兇險,此一去很有可能便再難回還,可軍令如山,既然接令了,那再困難的差事也要硬著頭皮去完成。
江東本就缺馬,再加上劉協有意限制,江東的人馬多以步卒為主。呂蒙親自帶兵,留下蔣欽、徐盛守城,自己則帶著丁奉跟凌統殺出了城,直奔城外漢軍安置投石機的東北角。
吳郡守軍要毀掉投石機的舉動早在周瑜的預料之中,看到呂蒙親自帶隊,周瑜不由笑著對一旁的孫策道:「伯符,你的買賣來了,若是能解決了呂蒙,那攻取吳郡必將事半功倍。」
「好,那公瑾就在此代我坐鎮中軍,我去去就來。」孫策聞言說道。
孫策有說這話的底氣,江東小霸王的稱號不是浪得虛名。想當初與劉備麾下的關張也不是沒交過手,百合之內未分勝負,難道那呂蒙要比關張更加厲害?
「承淵,一會我與公績纏住孫策,你帶人去燒毀投石機。」眼見孫策催馬殺到,呂蒙急忙吩咐緊隨在側的丁奉道。
丁奉聞言點點頭,故意放緩速度,招呼自己的親兵向自己靠攏。而呂蒙、凌統則舉起兵器直奔孫策而去。
看到丁奉帶著一隊人馬繞過自己直奔投石機的陣地,孫策卻不見絲毫的著急,丁奉雖驍勇善戰,但負責守衛投石機的守將也不是平庸之輩,而且論關係,與丁奉也是熟人。
江東易主,孫策的舊部與孫權的手下產生了激烈的矛盾,雖有部分人選擇投靠新主,但孫權的多疑也註定了這部分人不會得到重用。而另一部分不願背主的人要麼被孫權找借口殺害要麼遭到閑置,被軟禁了起來。
周泰本是九江水賊,其名聲與錦帆賊甘寧不相上下。孫策攻略江東時,周泰與蔣欽一同投奔了孫策,而孫策更是將周泰引為心腹之人。孫權尚未對孫策露出獠牙之時,周泰奉孫策之命隨行護衛孫權,但等孫策出了事,紙終歸是包不住火的,知道了真相的周泰不願為孫權效命,與當初一同投靠孫氏的蔣欽做了不同的選擇,而孫權欣賞周泰的忠義,也不為難周泰,只是將其軟禁在富春,希望有朝一日周泰能夠回心轉意。不過還沒等到周泰回心轉意,孫策已經帶著人把周泰從富春給救了出來。
重回舊主身邊,周泰毫不猶豫,此次負責守衛投石機大陣的主將,就是周泰。丁奉帶人殺到近前的時候,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漢軍前列的周泰。
「背主之賊!焉敢在此!」丁奉破口大罵,舉槍就刺。
周泰大怒,手中刀當即迎上,口中暴喝道:「黃口小兒也敢在此逞強,吃老子一刀!」
周泰的武力值很高,即便比不上關張趙馬黃那些超一流高手,實力也是穩穩的一流。而且周泰做水賊多年,作戰經驗極其豐富,這些年被軟禁在富春,周泰除了練武就是練武,這實力既然還有了一點點提升。而丁奉年輕氣盛,頗有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概,面對實力強悍的周泰也絲毫不懼,一面大罵周泰背主求榮一面試圖擺脫周泰的糾纏去放火焚燒漢軍的投石機。
可理想與現實往往都是有差距的。丁奉的想法終歸只是想法,想要實現卻十分困難。江東缺馬,江東軍以步卒為主,單是這速度就不佔絲毫優勢,而漢軍事先早就防備著江東軍來破壞投石機,布置在投石軍附近的兵卒多是身著重甲,行動雖有些不便,但攻擊力與防禦力卻是遠遠高過江東軍。
丁奉一時難以突破周泰的防守,只能眼睜睜看著近在咫尺的投石機干著急。而負責纏住孫策的呂蒙、凌統此時也是險象環生。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面對實力可以跟關張叫板的孫策,呂蒙、凌統這兩位在軍中也可稱之為驍勇的猛將就顯得有些不夠看了。
好在孫策此時還想著要生擒敵將,並未直接痛下殺手,否則呂蒙、凌統此時很有可能已經有人喪命,但即便是此時還未有性命之憂,身上也是多處挂彩。
「子明休慌,潘璋來也!」已經心生退意的呂蒙忽然就聽到一聲恍如天籟般的大喝。
「呵呵……潘璋……看來不認真一點不行了。」孫策忽然笑了笑,自言自語道。
「文圭,你怎麼來了?」呂蒙又驚又喜的問道。
「子明,稍後在敘舊,先應付了眼前。」潘璋盯著對面正好整以暇看著自己的孫策,輕聲對呂蒙道。
呂蒙聞言點點頭,「好,你且去助承淵一臂之力,我們這裡還能堅持。」
「承淵那裡自有文向相助,你這裡更需要幫手。」潘璋聞言搖頭道。
呂蒙聽到潘璋說徐盛已經去助丁奉,當即點頭道:「好,那你我就聯手會會昔日的江東小霸王。」
「廢話說完了嗎?我還可以再等等。」看到對面三個人一同看向自己,孫策微笑著問道。
「有勞……久候,看招!」潘璋當先對孫策發起了攻擊,呂蒙、凌統見狀也隨即跟上。三人將孫策圍在中央,馬走盤旋,與孫策激戰在一處。
若是單打獨鬥,孫策可以完勝潘璋、呂蒙、凌統中的任何一人。若是二打一,孫策也只是需要付出一點精力,但現在是三打一,孫策就不得不拿出全部的精力小心應對。但就在呂蒙三人與孫策激斗不相上下的時候,吳郡的城頭忽然響起了急促的鳴金聲。
聞鼓而進,鳴金而退,這種戰場上的規矩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是必須要遵守的。而且呂蒙也相信此時負責守城的蔣欽並不是一個不知輕重的人,既然他選擇了鳴金,那必是因為他發現了不得不退兵的情況。
呂蒙沒有懷疑蔣欽的判斷,聽到鳴金聲后再也顧不上去關心漢軍的投石機是否已經被焚毀,與潘璋、凌統合力逼退了孫策以後當即頭也不回的逃回吳郡,等回到城頭呂蒙才問蔣欽鳴金的原因。
「子明,我也是不得已而為之。方才就在你率軍與漢軍激戰的時候,在你的兩翼漢軍也在進行合圍。得虧你沒有猶豫,要不然你們很有可能一個都回不來。」蔣欽頗有些后怕的對呂蒙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