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一章 守株待兔

桂陽城外漢軍大營

劉備率軍趕到的消息早已被漢軍斥候送到了劉協的案頭，對於劉備到了這種地步還不肯服輸的勁頭，劉協那是發自心底的感到佩服。收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劉協先把張飛父子給送去了襄陽，張飛需要回憶過去與關羽在一起時所經歷的大事小情，而張苞則要忙著造小人，兩個人都不好讓外界的因素干擾，襄陽如今已經成了漢軍的大後方，讓他們父子去那裡，就不用擔心還會起什麼幺蛾子了。

等送走了張飛父子，曹彰、王平等人本以為劉協會下令放棄桂陽揮軍南下，半路截擊正匆匆趕來的劉備，不想劉協卻壓根就不提劉備這茬，彷彿不知道劉備正率領兵馬趕來桂陽這件事。

「聖上，劉備正率軍趕來，你看我們是不是要做點準備？」性子有些急的曹彰按捺不住，小心的向劉協提議道。

「子文，你的性子還要磨練磨練，這麼沉不住氣，你讓我如何放心讓你獨領一軍。」劉協看了曹彰一眼調侃道。

「……聖上，據斥候最新回報，劉備只需再有五日就會趕到桂陽城下了。」曹彰無奈的加重了語氣。

「我知道，斥候的回報我是頭一個看到的。」

「……那你怎麼看上去一點都不著急呢？」

「我為什麼要急？」劉協白了曹彰一眼，反問道：「子文，你說那劉備會來哪裡？」

「桂陽。」

「那我們現在在哪？」

「桂陽。」

「既然他劉備是要來這裡，那我幹嘛要屁顛顛的去迎接他，等他來不是一樣嘛。」

「可也不能就這麼乾等著吧？若是能給末將一支人馬……」曹彰主動請戰道。

「劉備很狡猾的，你想要半路偷襲他，而他對此肯定會有防備，別搞不好偷雞不成蝕把米，那可就不划算了。」

「聖上，打仗哪有不冒險的。」

「呵呵……你倒是會找理由。可一些不必要去冒的險，我們為什麼要去冒？而且我在此等候劉備自投羅網也是有目的。」

「還請聖上明示。」

「嗯咳……如今這天下形勢，我就算不說子文你心裡也該有數，距離天下一統已經不遠。而這交州地處偏遠，名義上雖是我漢家的疆土，但實際上卻是蠻人居多。朝廷對待蠻人的政策你也是知道的，可問題是如今天下哪有多餘的漢人來改變交州的漢蠻比例。劉備苦心經營交州數載，雖然加強了漢人對交州的統治，但同時也教會了那些蠻人許多漢家的手段，若是任由這些蠻人利用漢家的本事壯大自己，那遲早會成我大漢的一大隱患。」

「……合著聖上是想要收拾劉備帶來的那些蠻兵？既然這樣，我們更應該迎頭趕上，一舉消滅交州蠻人的青壯。」

「你說滅就滅？你當那些蠻人真傻？見勢不妙他不會跑啊。劉備是用黃金白銀誘惑這些蠻人為其效力，一旦這些唯利是圖的蠻人發現情況對他們不利，他們想到的頭件事不是忠義二字，而是如何保全自身。這交州地形對我漢軍來說還是複雜，就算有同樣熟悉山林地形的蠻人作為嚮導，但那也只是保證我軍不會輕易中了蠻人的埋伏。想要除掉那些長年累月在這些山林中活動的交州蠻人，談何容易？」

「……所以聖上想要誘敵深入，然後斷其退路，一戰而擒。」曹彰聽明白了，介面說道。

被打斷話的劉協絲毫不惱，還頗有些欣慰的說道：「行，書沒白念，都會用成語了。」

「……聖上，那末將……」

「你性情太急，不適合斷敵退路的任務，王平、兀突骨二人昨晚已經各率一萬人馬離營，只等劉備率軍趕至桂陽以後便會行動，切斷劉備手下那些蠻兵的去路。」

「那末將負責何事？」

「你當然是留在我身邊，到時衝鋒陷陣就要靠你了。」

「末將遵令。」曹彰高興的答道。衝鋒陷陣是他的最愛，既然劉協已經把事情定下，而且還給了自己一個「肥差」，曹彰也就不廢話了，只等劉備帶著蠻兵趕到桂陽他就可以殺個痛快。

「這好戰分子……」看著匆匆告退彷彿害怕劉協改口的曹彰，劉協有些好氣又好笑的罵道。

相比起漢人，蠻人的生活環境要艱苦的多，生活在山林中的蠻人多以狩獵為生，遠不似漢人以農耕為生要生活安穩。居無定所是蠻人生活的常態，當然那是指沒有接受漢人官府管理的蠻人，但凡是願意接受漢化的蠻人，自會有人教授他們如何耕種，過上安居樂業的日子。

劉備自拿下交州以後，征服了大部分蠻人部落，原本他倒是想將那些臣服的蠻人打散重新安置，不想卻遭到了大部分人的集體反對。交州的漢人本就不多，一旦實行漢蠻雜居，那漢人就成了「少數民族」，到時矛盾衝突肯定不會少。而且漢人還是少數派，十有八九就會吃虧，搞不好那些本就口服心不服的蠻人就會趁機造反。

若是治下的漢人足夠稀釋蠻人的數量，劉備會學習劉協對待處置外族的方法，利用漢人龐大的人口基數分散外族的力量，讓其不敢生事。可這不是沒有嘛，大漢的亂世已經持續了三十餘年，眼看著就要重新一統，但就是這三十餘年的光景，就吞噬了大漢數量巨大的人口。史載大漢人口最鼎盛時數量達到了五千萬，而前兩年劉協命朝中司徒對大漢人口進行了一次新的統計，除去那些接受漢化的外族，漢人的人口已經下降到了不足兩千萬，而且這不足兩千萬的人口大部分都集中在朝廷治下，像劉備、孫權所控制的交州以及江東，漢人數量連兩百萬都沒有，其中大部分還是在孫權治下的江東生活。

劉備沒有人！他想要增強自身的兵力，只有打蠻人的主意。蠻人由於生存環境惡劣，所以崇尚的並不是漢人那一套，倒是與草原上奉行的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一樣崇拜強者。劉備雖不是猛將，但他麾下有萬人敵張飛，利用張飛的勇猛，劉備順利讓那些蠻人對其心生懼意，隨後又實行懷柔策略收買交好拉攏，這才保證了交州在兵馬數量上不會輸給江東孫權太大。

蠻人多是見風使舵、唯利是圖之輩。劉備強大的時候，他們自然對劉備俯首帖耳，可當比劉備更強大的劉協出現后，他們對劉備的忠心也就所剩不多了。除了無處可去的沙摩柯此時還緊抱劉備的大腿外，劉備這次帶來的蠻兵，只不過是受不得劉備所拿出的財物誘惑，若是有人在這時出價比劉備還高，搞不好這些蠻兵就會倒戈對付劉備。

好在劉備比較幸運，他的對手劉協並不打算收買那些蠻兵，反而想要藉此機會消滅交州蠻人的有生力量，為將來朝廷治理交州掃清障礙。蠻人為何經常降而復叛，主要原因就是各個蠻人部落都擁有各自的武裝，雖然不見得能與朝廷的兵馬抗衡，但他們都有跟朝廷叫板的自信。

劉備這次從交州各蠻王那裡重金雇傭來了大批的蠻人青壯，這些青壯可以說就是交州蠻人的精華所在，只要劉協這次幹掉了這些青壯，交州蠻人至少十年之內恢復不了元氣。而這十年，足夠劉協將交州蠻人捏扁搓圓。

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中幫了劉協大忙的劉備一路小心的趕到了桂陽。他並沒有著急進城，而是選擇在桂陽以南的一處高地安營紮寨，與桂陽城形成掎角之勢。

劉協本以為劉備來了桂陽以後一定會二話不說就帶著蠻兵來尋自己拚命，沒想到劉備倒是挺講禮數，派簡雍為使，希望在兩軍開始最後決戰之前與劉協見上一面。劉協雖不清楚劉備為什麼想見自己，但今時不同往日，在掌握了絕對的主動，再加上王平、兀突骨率部抵達指定地點也需要時間，劉協此時倒是願意配合一下劉備。

也沒必要特意挑選會面的地點，就在桂陽城下兩軍陣前，一座簡易的涼棚被搭建起來，劉協帶著曹彰，劉備帶著傅彤，其餘隨從一個不帶，二劉在眾目睽睽之下見了面。

「劉玄德，此時要見朕，莫不是想通了，打算順應天命，歸順朝廷？」劉協坐在劉備的對面，大咧咧的問道。

劉備聞言一聲輕笑，反問道：「聖上覺得劉某會歸順朝廷？」

「朕覺得不太可能。你劉備自小的夢想便是仿效高祖，大樹樓桑，冠如傘蓋，我為高祖，余為賢臣。」劉協隨口說了幾句話，卻叫劉備驚愕的望著劉協。

劉備家住樓桑村，村中有棵千年古桑，樹冠大如傘蓋，而幼年的劉備最喜歡的遊戲便是模仿高祖，坐在樓桑樹下分封他的那些小夥伴。這事沒幾個人知道，因為知道這事的人如今基本都已經死絕了。

「聖上從何得知此事？」劉備低聲問道。

「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劉玄德，朕可以說是一手毀掉了你從小就立下的雄心壯志，別人皆可降，唯獨你不可能。」

「看來漢室還真是氣數未盡，只可惜……」

「劉玄德，話說一半可不厚道。今日一面，恐怕就是你我最後一面，有什麼話還是都說了吧，否則你恐怕就沒機會說了。」劉協善意的提醒道。

劉備沉默了片刻，出聲問道：「不知翼德現在何處？」

「他現在人在襄陽，他本想學關雲長一死回報與你相識一場的情義，不過朕暫時用為關雲長立傳這個借口穩住了他。」

「不知我能不能與翼德再見最後一面？」劉備隨即提出了請求。

按理說劉備是個將死之人，他的請求劉協應該答應，但劉協卻是斷然拒絕，「不行，你劉玄德慣會蠱惑人心，朕好不容易才叫張翼德暫時顧不上去尋死。萬一你跟他見了一面后他又想要自尋短見，那朕之前豈不是白忙活了？」

劉備：「……」

「我有一子，名禪，還望聖上仁慈，以後不要難為於他。」劉備在沉默了片刻后，又向劉協提了一個要求。

「這點朕倒是可以保證，只要他自己不作姦犯科，那平安一生還是沒問題的。」劉協對這個要求倒是沒有拒絕，當面答應下來。

「聖上不是在誆我？」劉備試探的問道。沒辦法，劉協答應的太痛快，反倒叫劉備起了疑心。

「劉玄德，你多心了。朕之所以答應不為難你的子嗣，並非是因為你劉玄德這個人，而是論功行賞而已。」

「論功行賞？劉某何時為聖上立功了？」

「不知道吧？眼下就有一樁功勞。交州蠻人散居交州各地，想要一下子聚攏這麼些蠻人殊為不易，你將這些蠻人聚集到一處，省了朝廷多少工夫啊。」

「……」劉備一時不知該如何對此作答。他雇傭蠻人的目的是要與朝廷做最後一搏，可從沒想過要為朝廷解決交州日後的隱患出力。

「呵呵……有心栽花花不開，無心插柳柳成蔭。劉玄德，不管你的本意如何，你為朝廷節省時間這樁功勞朕認，所以你不必覺得對朕有何虧欠。」

「……看來聖上是覺得勝券在握了？」

「難道不是嗎？你的盟友孫權已經快要跟你一樣玩完了，而你除了一些靠不住的蠻兵可以利用，還上哪找援兵去？」劉協毫不客氣的戳破了劉備死要面子的嘴臉。

「聖上莫要忘了古訓，驕兵必敗。」劉備咬著牙死撐到底。

劉協見狀顯得有些意興闌珊，一臉無趣的對劉備道：「劉玄德，你若是想要與朕做這種口舌之爭，那朕就不奉陪了。」說完起身就準備返回本陣。劉備見狀趕忙說道：「聖上且慢，劉某還有一事相求。」

「劉玄德，朕要提醒你，一樁功勞只能頂一件事，朕可沒有理由繼續答應你的任何請求。」劉協毫不客氣的提醒劉備道。

「聖上莫急，只要聖上答應劉備這個請求，劉備願意獻上交州地域圖。」

「朝廷有。」

「聖上，朝廷的交州地域圖裡有標註出各處的物產、礦藏嗎？」劉備又問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