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反目

由於事先準備充分，關中的春播進行的基本順利，春天種下希望，秋天收穫果實，只要再堅持六七個月，朝廷就不用再往農事里倒貼，也就意味著朝廷可以做更多的事情。不過關中這半年平穩，卻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一樣平穩。

天下大亂，諸侯並起，不想被別人吃掉，那就只有先下手為強，各路諸侯相互征伐，百姓也就沒有一天消停日子可過。荊、益二州的戰事在經過初期的激烈過後，如今正在日趨平靜，沒有討到便宜的荊州，退兵是遲早的事情。而河北袁紹與公孫瓚的戰鬥卻還在如火如荼的進行當中。為了前後夾擊袁紹，公孫瓚聯絡南陽袁術與自己一同對付袁紹，按理說袁紹與袁術本是同根生，可袁術這個袁家嫡子卻答應了公孫瓚的結盟。

只是袁紹也不是沒朋友，公孫瓚聯絡袁術，他就聯絡曹操，此時實力並不是很強的曹操對袁紹的要求無法拒絕，而且袁紹的請求也正中曹操下懷。這時候與袁紹爭奪河北是不理智的，而往西找朝廷的麻煩也不可能。曹操想要發展，那唯一的方向就是東、南兩個方向。東邊的徐州沒給曹操找到借口，而佔據了南陽的袁術，曹操同樣也看不順眼。

此時的曹操已經吸收了青州黃巾，手下兵馬已經不缺，唯一欠缺的就是糧草，即便沒有袁紹來結盟，曹操也是不會放過南陽這個產糧之地的。袁紹的到來，恰好解決了曹操糧草不足的問題。手上有了充足的糧草，曹操也就不必急於求成，可以從容布置，在初平三年底，曹操憑藉手下武將謀臣的幫助，在匡亭擊敗袁術大軍，成功將地盤擴展到汝南附近。當時若不是徐州陶謙的兵馬攻打兗州的任城，曹操說不定會一鼓作氣拿下汝南，不過現在有陶謙出來攪局，曹操也只得作罷。當然曹操也沒放過壞了他事的陶謙，曹軍兵鋒一轉，不僅將入境的徐州軍趕回了徐州，還順勢攻陷徐州十餘座城。

曹軍的強大嚇壞了陶謙，本來陶謙只是不希望看到曹軍做大威脅到徐州的安全，卻沒想到曹軍已經做大，僅憑徐州一己之力已經不足以遏制曹軍。為了對抗曹軍，陶謙不得不放眼四周，卻鬱悶的發現自己想要找的盟友沒有一個合格的。

徐州北面是青州，南面是揚州，西面是兗州，東面是大海。南面的袁術剛剛被曹軍狠削了一頓，短時間內是不敢再找曹軍麻煩的，而青州的孔融，前不久才剛被黃巾圍城，若不是得到平原劉備出兵相助，孔北海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是個問題。

附近的鄰居靠不住，陶謙只能把目光再放長遠一點，荊州的劉表如今已經貴為荊王，現在正跟益州交戰，估計沒工夫來幫自己，而河北的袁紹，與曹操私交甚密，指望他還不如相信母豬能上樹。可除了袁紹、劉表這兩個外，唯一還跟曹軍勢力接壤的就只剩下長安的朝廷。

對於代表漢室正統的長安朝廷，陶謙並沒抱太大希望。畢竟距離徐州太遠，而且朝廷也未見得會為了自己去招惹曹軍。可眼下除了朝廷還有可能出手相助外，也沒誰能幫助徐州了，陶謙完全就是死馬當作活馬醫，派出麾下智囊陳登為使，希望可以勸說朝廷出面說合，幫徐州與兗州化干戈為玉帛。

當陳登一行人趕到長安的時候，恰好正是春播開始沒幾天，陳登並不是在皇宮見到的劉協，而是在田間地頭。

劉協並不想要為徐州出這個頭，不管是陶謙還是曹操，在劉協的眼裡，那都是將來要收拾的對象。估計陶謙等不到那時候了，可曹操卻是肯定能等到那一天。在朝廷沒有出兵之前，劉協是巴不得各路諸侯全都打個頭破血流，就剩一口氣最好，那樣朝廷收拾起殘局來也更輕鬆。

而且眼下朝廷也沒有力量令各路諸侯感到威脅。老話說得好，參謀不帶長，放屁都不響。沒有一個足以令人畏懼的實力，說出的話估計也就跟放屁沒多大區別。呂布的并州軍是強悍，可劉協卻不打算用并州軍來威脅曹操就範。

朝廷自身也需要面臨威脅，隴西的西涼軍始終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李傕郭汜等人雖然通過攻打枹罕宋建解決了糧草的問題，可攻打卻不等於剿滅。西涼軍並未徹底消滅宋建，而是將宋建當羊養了起來，除了搜颳了宋建的糧草，河首平漢王依然做著他的平漢王。

朝廷對此頗為不滿，只是各地的新軍還在訓練當中，想要形成戰力還需要時間，朝廷能夠依靠的力量，還是呂布手上的并州軍，這時候與西涼軍翻臉還未到時候。

在各地的新軍里，黃忠那裡練的最好，其次就是趙雲，再次就是徐晃，至於其他地方的新軍，在劉協眼裡也僅僅是能夠拉出來嚇唬人用。劉協手裡所掌握的四校人馬除了徐晃的一千人滿編外，在外地的三校早已人員超編。只不過這件事只有少數人知道，呂布這個頭腦簡單的至今還被蒙在鼓裡。

徐州這時候跑來求援，在劉協看來那就是純屬添亂。可直接拒絕又不妥當，畢竟朝廷還代表著漢室正統，哪怕說話沒什麼人會聽，該說的時候還是要說。朝廷的天使被派出了，但陳登卻沒有著急回徐州。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被劉協留住了。

一開始劉協並沒想到陳登來長安對自己有什麼好處，可在與陳登的一次閑談中，劉協被提醒了。曹操很牛，平生少逢敵手，就陶謙那個乾巴老頭，就算朝廷幫他渡過這次難關，恐怕日後也不夠曹操嚼巴的。陳登在閑談時提到了劉備，這才讓劉協知道該找誰來對付曹操。

在沒跟陳登閑聊之前，劉協一直以為劉備此時應該還在公孫瓚的手底下混日子，卻沒想到這伙已經借著救援青州的機會脫離了公孫瓚，此時人馬就駐紮在青州。對外說是幫助孔北海對付青州黃巾的餘孽，可問題是青州黃巾被曹操收拾了一回，又被劉備收拾了一回以後，還留在青州的黃巾已經所剩無幾，劉備不肯回平原，只能說他是別有所圖。

因為劉備的擅自離開，公孫瓚本來與袁紹相持不下的防線出現了漏洞，以至於公孫瓚再次失敗，公孫瓚也因此對臨走還坑他一回的劉備恨之入骨，時常在人前破口大罵劉備假仁假義。只不過現在劉備在青州，公孫瓚就是有心想要找劉備算賬，也需要先想辦法擺平袁紹。

「元龍，你可知劉備劉玄德？」劉協隨口問陳登道。

「知道，聽人說他常在人前自稱漢室宗親，聖上也知此人？」

「嗯，以前去探望盧師的時候聽師兄公孫瓚提起過，後來回長安找宗正一問，才知道要是按輩分算，這劉備應該算是朕的玄孫輩。」

「……聖上為何忽然提起此人？」陳登心中一動，問劉協道。

「陶徐州年邁，估計也沒幾天活頭了，一旦陶徐州身死，徐州恐怕就要落入曹操的手中。元龍，以曹操的殺性，徐州百姓恐怕要受苦了。」

「難不成那劉備可以對付曹操？」

「劉備一個人當然不行，不過他手下有關羽、張飛這兩員猛將，若是再得了元龍的輔佐，曹操想要拿下徐州也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當然這只是朕的一點個人建議，陶徐州會不會聽那朕就不知道了。」

「……不知那劉備是個什麼樣的人？」陳登想了想后問道。

「這個不好說，朕只知道此人不是個善類。」劉協沒多說劉備壞話，之前還說不太了解，這時要是說得多了，難免讓人生疑。

「……那聖上為何要推薦劉備？」

「除了他，徐州附近還能找誰？」劉協反問道。一句話就把陳登給問住了，是啊，徐州的周圍，恐怕也就只有那個劉備敢跟曹操動手了。不管劉協向徐州推薦劉備是好意還是惡意，陳登覺得在回去以後都有必要去了解一下劉備的為人。

劉協留下陳登當然不是為了向陳登推薦劉備，留下陳登，那是為了做生意。徐州的商家裡，也就只有陳家跟糜家能入劉協的眼，現在陳登來了，劉協自然直接找送上門的。至於糜家，劉協並打算去干涉糜家悲催的命運。

在劉協眼裡，那劉備就是顆妨主的災星，誰沾誰倒霉，連號稱會妨主的的盧馬都霉不過他。想想劉備騎的盧馬時嘛事沒有，可的盧馬一到龐統的手裡，龐統立馬就被射成了刺蝟，這件事只能說明的盧馬霉不過劉備。

劉協可不想跟劉備沾上什麼關係，而同時他也知道劉備打不死的小強屬性，與其將來讓他流竄到荊州遇到諸葛亮，倒不如想辦法就把他困在北方。劉備賴在青州不走的意圖，劉協稍微想想就明白了。故技重施罷了，就憑劉備拉攏人的手段，老實人孔融很快就會被架空，到時青州也就自然而然姓了劉。

劉協其實猜錯了。劉備並不在意青州，他想要得到的是徐州，青州屢受黃巾之苦，尤其是在曹操來了一次掃蕩之後，青州的人口已經不足以養兵了。而徐州就不同了，徐州不僅人口眾多，而且糧草豐沛，更重要的是徐州緊挨著揚州，只要在徐州站穩了腳跟，就可以將手伸向江東。即便將來時運不濟丟了徐州，劉備也可以憑藉長江天塹割據江東。

徐州是劉備眼中圖謀江東的一塊跳板，河北一地在劉備看來已經不可能找到機會了，所以在收到青州的求援以後，劉備不僅親自帶兵去救青州，更是派出心腹親信簡雍秘密前往徐州，為自己日後進入徐州尋找機會。

而簡雍也沒辜負劉備的期望，在孤身抵達徐州沒多久，就勾搭上了徐州的第二大戶糜家。在陳登受命前往長安的時候，簡雍更是成了糜家的座上賓。趁著陳登不在，受簡雍攛掇的糜竺找到了陶謙。

只是與糜竺相比，陶謙還是更信任陳登，對於糜竺建議請青州劉備入駐徐州對抗曹操的建議，陶謙沒有馬上答應，而在收到陳登的回信，說朝廷願意為兩家說項以後，陶謙更是不再提劉備的事情。

陶謙年歲大了，人老奸，馬老滑，這人的歲數一大，就容易成精。陶老頭活了這麼大，雖然年老體衰，但看人的眼光卻是絲毫沒變差。糜竺的提議我是動過心，可在收到曹豹說糜家住著劉備的親信簡雍以後，陶謙就不能不多想。

他是活夠了，可他還有兩個兒子在。身為人父，總不能對自己的孩子不管不問。知子莫若父，陶謙知道自己的兩個兒子都不是做大事的材料，所以像徐州牧這種危險的職業，陶謙打一開始就沒打算交給自己的兒子。

陶謙不求自己的兩個兒子將來可以大富大貴，只要可以安穩度日，那就可以瞑目，但劉備，實在不是陶謙理想中的對象。一開始陶謙也覺得這劉備是個仁厚之人，畢竟徐州百姓口口相傳，但凡事過猶不及，誇得過分了，也就不免令人生疑。

陶謙並不是無能之輩，他手底下自然有一批為他賣命的人，而在聽了糜竺的建議以後，陶謙更是秘密派人去了青州一趟，結果這不查不知道，如今的孔融基本上已經被劉備架空，兵權沒了，事權也沒了，孔融如今就像是一塊牌位，被劉備高高供起，作為劉備招攬人手的幌子。原本劉備出兵救援青州的時候，手上兵馬只有五千，可現在人馬已經過萬，而且還收了當時圍攻北海城的黃巾頭領管亥。

陶謙可以交權，但卻不希望以這種方式交權。再加上朝廷願意出面，與曹操的矛盾也會就此得到緩和，陶謙也就不著急引劉備入徐州了。可陶謙不急，劉備卻有些急了。青州貧瘠，無法養活自己手底下這些人馬。帶兵回河北不可能，現在袁紹風頭正勁，回去那是找死，可南下徐州也不行，畢竟未得邀請就登門，那跟侵略沒什麼區別。左思右想，劉備不得不派人向徐州借糧。

說是借，具體是哪天還那就不知道了。好在陶謙也不想把事情做絕，曹操的大軍對徐州始終是個威脅，這次朝廷出面幫助徐州渡過一劫，可難保下回朝廷還願意管這閑事，交好劉備對徐州還是有好處，所以陶謙對劉備的借糧並沒有拒絕，當然也不會傻到劉備要多少他就給多少。

……

初平四年六月，各路諸侯之間的戰事稍歇，不管是佔便宜的還是吃虧的，都選擇這時候停下舔舐傷口，為下一次的大戰做準備。長安的劉協原本還想著是不是要派人去那些諸侯中間挑起一點事端，卻沒想到自家的後院卻在這時著火了。原本在拿了宋建的糧草后平安無事的西涼軍突然發難，揮軍殺入了南安、天水兩郡。

西涼軍的發難打了劉協一個措手不及，在收到消息的時候劉協甚至以為是有人在跟自己開玩笑，可來自天水的告急文書是真的，李傕郭汜真的跟朝廷撕破臉了。

西涼軍為什麼會突然跟朝廷翻臉？劉協已經顧不上去考慮這個問題了。眼前需要解決的問題，就是如何應對殺入天水的西涼軍。

好在如今的朝廷已經不是當初一窮二白的時候，除了呂布的并州軍外，也不是半點人馬都沒有。在收到天水郡的告急文書以後，劉協當即下令呂布率部先行，自己則留在長安收攏各地官軍，待兵馬聚齊，就會前往與呂布匯合。

長安周邊各郡的地方官軍並不多，一郡也就兩三千人，除去留下維持地方治安的人馬，劉協能夠湊出的人馬不足兩萬，但要是在加上漢中郡的人馬，劉協的人馬也就能夠達到三萬了。這三萬人的戰力當然比不得呂布的并州軍，可西涼軍也不都是飛熊軍，三萬人的加入，即便不能立刻讓朝廷佔據上風，也能拉平與西涼軍的差距。

各地的官軍在日夜兼程的往長安趕，收到朝廷調令的漢中還在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

「荀先生，兵馬已經整裝待發，請問還有何事吩咐？」黃忠大步走進郡守府，找到荀彧后就開門見山的問道。

「黃校尉莫急，你先看看這個。」荀彧遞過來一封書信說道。

黃忠接過書信一看，眉頭不由皺了起來，看著荀彧問道：「荀先生覺得此事可行？」

荀彧聞言笑道：「即便沒有這封書信，我也有意請黃校尉親自帶兵走上這一遭。」

「那長安那裡怎麼辦？」

「可命胡車兒帶兵前往。聖上那裡並不缺將，缺的只是人。」

「……那我何時動身？」

「不著急，等朴胡、袁約那些人過來還有兩日。」

「荀先生要用那些人？」黃忠眉頭又是一皺。

「不用他們，難道留下他們在漢中生亂嗎？」荀彧微笑著解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