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活學活用

巨野

呂布與往常一樣率兵出戰，可很快他就發現這回曹軍的反應與前幾回不同。以前只要自己一率兵出營，曹營就會迎戰，但這回，自己已經帶兵來到曹營營外，曹操卻沒有出戰，而且也沒有讓人掛出免戰牌。

等了好一會，呂布都準備下令強攻營寨了，曹營才終於有了反應，一隊隊人馬出營列隊，曹操率領眾將出現在呂布的面前。

呂布並未趁著曹軍列隊的時候下令攻擊，武人的自信讓呂布不屑「乘人之危」。按照以往的經驗，曹軍多步卒，即便準備周全，也難以在并州軍的鐵騎前穩住陣腳。等到曹軍列隊完畢，呂布這才戟指曹軍，冷冷的吐出一個字，「殺。」

隨著呂布下令，這次擔任先鋒的成廉當即高舉鐵槍，率領本部人馬直奔曹軍殺來，緊跟著侯成、宋憲等人也開始準備衝鋒。按照呂布的指示，做好隊伍的銜接攻擊。呂布的確是用騎的高手，利用手中多是騎兵的特點，呂布想出了一套波段式的攻擊方式，各部騎兵相互配合，以波浪推進的方式，不斷衝擊敵方陣營，直到衝垮對方。當然這種攻擊方式要完成需要騎兵的騎術精湛，彼此之間更要有默契，否則一旦銜接不上，反倒容易被敵所破。

可這回卻出了些意外，就在侯成也準備開始率部衝鋒的時候，忽然就見成廉所部的先頭部隊彷彿集體中了什麼邪術，竟然齊齊落馬，那動作整齊劃一的如同事先排演過一般。

「怎麼回事？」侯成一面下令人馬暫停攻擊一面派人前去請示呂布，畢竟自成廉那裡出現狀況后，整支部隊就出現了混亂，呂布軍的第一次衝鋒也被迫中止。

呂布同樣也有些摸不著頭腦，等成廉從曹軍的箭矢下逃回來時，呂布才知道成廉方才遭遇了什麼。

「陷馬坑？」呂布一聽不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仔細一回想才想起當初劉協率軍與李傕郭汜對峙的時候曾經用過。只不過當時呂布並未對此進行深一步的了解，只是知道劉協利用陷馬坑狠狠的坑了西涼軍一把，可呂布萬萬沒想到今日會在這裡遇上。

「主公，眼下怎麼辦？」侯成出聲問道。按照之前的安排，自己是成廉的后隊，現在成廉已經不能再戰，那自己也就成了先鋒。

「……這曹孟德是何時讓人挖的？」呂布沒有馬上回答，而是自言自語的說道。

「主公！」侯成見狀不由提高了調門。

「好啦，我耳朵沒聾，不用高聲喊。去，請軍師來此。伯鴛，去搓搓曹軍的士氣。」呂布擺擺手，吩咐道。話音剛落，張綉立刻越眾而出，來到兩軍陣前向曹軍邀戰。當初李傕郭汜被破，劉協答應呂布可以去招攬張濟叔侄。而張濟叔侄見大勢已去，此時去投劉協估計也不會得到收留，便率部歸順了呂布。此次離開關中，呂布留下了張遼高順，但得了張濟叔侄，麾下的八健將依舊不缺。

張綉號稱北地槍王，師從槍絕童淵，或許在悟性上不如趙雲，創不出適合自己的槍法，但名師出高徒，張繡的本事還是不俗的，武藝在八健將中當屬第一。聽到呂布下令出戰，張綉當即毫不猶豫的催馬上前。

利用張綉單挑曹將的時間，呂布努力回想著如何對付陷馬坑這個損招，可直到陳宮來到身邊，呂布也沒想出個所以然。

「主公，喚陳宮何事？」陳宮態度恭敬的問道。

「公台，快來替我想想辦法。」呂布也不客氣，當即便將曹軍在營前挖坑的事情告訴了陳宮。陳宮聽后也是眉頭不由一皺，他倒是知道陷馬坑一事，卻沒想到曹操會活學活用。關中朝廷與西涼軍翻臉，這是兗州上下樂意見到的，曹操甚至私底下還命人做好準備迎駕，畢竟一旦朝廷失利，天子為了活命勢必會選擇東歸，而到了那時，曹操就可以掌握主大義。可萬沒想到朝廷最後卻贏了，令人失望的同時也對朝廷如何擊敗西涼軍產生了好奇。

當時為了鼓舞民心士氣，劉協並未對消息進行什麼封鎖，具體的戰報也就傳到了兗州這裡。曹操對朝廷的奇思妙想大加讚賞，不過沒有人認為那些主意是劉協想出來的，畢竟天子年幼，那些缺德又有用的壞招，應該不是這種年紀的人可以想出來的。

對於陷馬坑，陳宮不陌生，但當時他也就是聽了一樂，對如何破解這一招，他同樣也沒想過，至於曹操會使用陷馬坑「自陷死地」，陳宮更是沒想到。可依陳宮對曹操的了解，曹操絕對不會只是照搬了陷馬坑，恐怕還有后著。

「主公，不知天子當初是如何率軍出戰的？」陳宮輕聲問呂佈道。

「……好像是讓人鋪木板。」

「主公，下令收兵吧。若是所料不差，恐怕曹孟德已經讓人在營地四周都挖了陷馬坑，繼續耗在這裡於事無補。」

「就這麼收兵回營？」呂布聞言有些不樂意。

陳宮見狀勸道：「主公且先收兵，陳宮已經想出對付曹軍陷馬坑的辦法，只是陳宮擔心曹操還有后著，所以要回去好好想想。」

「啊？公台你已經想出主意了？什麼主意？」呂布好奇的問道。

「其實辦法主公方才已經說了，陳宮只是擔心破了曹操這一計，他又會如前幾次一樣溜走。主公，咱們不能繼續和曹操耗下去，兗州四戰之地，對兗州虎視眈眈的諸侯也不僅僅只是袁術一個。」

聽到陳宮這話，呂布算是明白了，微微點了點頭，吩咐鳴金收兵。

呂布軍的退走讓正在觀戰的曹操感到有些納悶，要是按照呂布的脾氣，即便是知道自己挖了陷馬坑，恐怕也不會這樣就輕易收兵。別是讓他看出什麼破綻了吧？

「明公莫要擔憂，呂布不過一匹夫，而陳公台雖有智，但此次卻未必就能想到。」郭嘉一臉自信的對曹操說道。

「陳宮……」一提陳宮，曹操就牙關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這個背主之人。想當初陳宮背自己而去，曹操不計前嫌再次接納了陳宮，可沒想到這陳宮賊性不改，趁著自己出兵徐州的時候引呂布入兗州背叛自己。到了此時，曹操已經知道了陳宮背著自己都幹了什麼，而陳宮自然也就上了曹操的必死名單。除了陳宮外，陳留郡守張邈也和陳宮是一個待遇。為了重奪兗州，曹操在心裡已經暫時放棄了對那些參與叛亂的世家進行懲罰，畢竟法不責眾，此時搞清算只會便宜了呂布，但唯獨張邈跟陳宮，就是能饒過呂布，曹操都不打算饒了這二人。

比侵略者更叫人深惡痛絕的就是叛徒！侵略者是已經明確的敵人，而叛徒則是隨時有可能在背後捅你一刀的同伴！

「還要準備幾日？」曹操問郭嘉道。

「按時間推算，差不多再有兩天的工夫就可以。」

「嗯。曹操點點頭，又問一旁的曹純，「子和，讓你負責的事情準備的如何了？」

「主公放心，已經準備妥當，只等主公一聲令下，末將就會叫呂布知道知道咱們曹軍騎兵的厲害。」曹純信心滿滿的答道。

「莫要大意，出戰之前還是要將士們儘快熟悉那馬中三寶的用處。」曹操不放心的叮囑道。與呂布交戰數十回，曹操最大的收穫就是從呂布軍戰死的軍馬身上得到了馬中三寶，命人仿製試用了一下之後，曹操立刻明白了這三件東西對騎兵的重要作用。

曹軍缺馬，為了應對呂布的鐵騎，曹操下令將全軍的馬匹集中，除斥候外，也就只有將軍一級的才有馬騎。這支東拼西湊出來的騎兵人數差不多二千左右，現在交由曹純統領，只等呂布中計之後再給呂布致命一擊。

……

曹軍在等待著計謀完成的那一刻，而呂布同樣也沒閑著，陳宮去琢磨曹操有可能安排的后招，而呂布則下令搜集木板準備鋪路。為了完成呂布交代的任務，侯成等人將附近住戶的大門都給拆了下來，真正實現了一回什麼叫「夜不閉戶」。

兩天的時間很快就過去，陳宮依舊沒有想出曹操的后招究竟是什麼，而已經收集到足夠木板的呂布卻不想繼續跟曹軍耗下去，一聲令下，率軍再次向曹軍發起攻擊，而這回，陳宮也隨著呂布一同來到了陣前。

魏續這回擔任了先鋒，當然他的任務不是破敵，而是鋪路。整支并州軍就他手下的陷陣營是步卒，而且擁有大盾。為了防備曹軍的箭矢騷擾，陷陣營無疑是最合適的。而隨著陷陣營的推進，曹軍所挖的陷馬坑也失去了作用，坐在赤兔馬上的呂布見一旁的陳宮還是緊鎖眉頭，忍不住寬慰道：「公台，別想了，待我抓住了曹操，有什麼話你直接問他就是。」

「主公……」陳宮剛說兩個字，忽然住了口，側耳聆聽了片刻，忽然不確定的問呂佈道：「主公，你可聽到什麼聲音？」

「什麼聲音？」呂布聞言不解的問道。此時各軍正在做戰前準備，嘈雜聲的確不小，呂布一時沒有聽到。不過在聽到陳宮的詢問之後，呂布也側耳聆聽了一下，隨即不確定的答道：「好像有水聲。」

「水聲，水聲……不好！」陳宮低聲嘀咕了兩遍，忽然臉色微變。

「公台，什麼不好？」

「主公，速速退兵至高處，曹軍想用水攻。」陳宮話音未落，大水已經臨近，呂布軍頓時陣腳大亂。呂布當初還納悶曹操為何要將營地扎在高處，現在明白了，唯有高處方能避過大水的衝擊。

對陳宮這個軍師呂布也是滿心的不滿，這時候才想出有個屁用！就如同地震預報器可以提前五秒通知人避難一樣，無非就是告訴人是死於什麼原因！

水火無情！大水卷著浪花淹沒了呂布的大軍，四萬鐵騎縱橫無敵，但在自然面前，還是顯得不堪一擊。之前呂布下令命人收集的木板在此時起了大用，呂布此時就站在一塊看上去還是大戶人家的大門上，看著在水中掙扎的手下兒郎，呂布即心痛又無奈。

「主公，此時不是難過之時，曹操此人一向得勢不饒人，今日叫他奸計得逞，他肯定還有后招。如今我軍軍心渙散，還需早思良策。」大水來時被呂布拉了一把的陳宮此時急聲對呂布說道。

「良策？你有什麼辦法？如今騎兵被毀，是靠張邈、郭勛手裡那點人馬還是靠那些不靠譜的世家？」呂布慘笑一聲問道。

「主公，此時兗州已經不可留，我等不如暫時留住有用身，以待轉機。」陳宮此時倒是耐心的勸道。

「……那公台以為我等能去哪安身？」呂布沉默了一會，開口問道。

「眼下主公可投之處有四處，河北、徐州、南陽、荊州。不過依陳宮的意見，主公最好去南陽。」

「為何？」

「河北袁紹與曹操有舊，未必會收留我等，而荊州劉表一向不喜主公為人，至於徐州劉備以前曾與主公為敵，唯有南陽袁術那裡，主公去了還有用武之地，也就有了東山再起的機會。」

「袁術……我不喜歡那人。」呂布想了想后說道。

「主公，陳宮也不喜袁術，可唯有他那裡，我等才有機會。」

「……好，就依你所言。」呂布考慮了良久，這才點頭答應了陳宮的建議。

其實呂布還有一條退路，那就是率領殘部返回關中，只是半年前還意氣風發的準備闖出一番事業，現在又灰頭土臉的回去，這面子上實在過不去。除非萬不得已山窮水盡，呂布輕易不會選擇回關中這條路。

一場大水沖毀了呂布的鐵騎，為曹操重奪兗州奠定了勝局，而在兗州局勢明朗以後，之前保持著中立的世家此時也態度鮮明的站出來支持曹操，痛打落水狗呂布。好在呂布聽取了陳宮的意見，再加上呂布自身的武勇，這才沒叫那些世家的陰謀得逞。不過曹軍在得到世家的支持以後，收復兗州的速度可以說是神速，短短不到一月的工夫，呂布就不得不率領戰後收攏的殘部退出了兗州，進入豫州境內。

四萬騎兵慘敗，戰後收攏的人馬只剩一萬有餘，唯一讓呂布感到欣慰的就是麾下八健將一個不少，家眷也安然無恙。此時呂布正率部在長平一帶駐紮，一方面應付曹軍的窮追不捨，另一方面則是等候袁術的答覆。

張邈作為使者離開已經快有十天了，可卻半點消息都沒有讓人送回來。不光呂布生疑，就連陳宮都有點懷疑這張邈是不是已經捨棄了呂布，半路逃了。而在兩天後，當派出去負責尋找張邈下落的人帶回了已經變得面目全非的張邈屍首的時候，呂布跟陳宮這才知道敢情張邈在路上就遭了毒手，壓根就沒見到袁術。

兇手是誰已經無從查起，有可能是張邈的隨從，也有可能是遇到了山賊。陳宮不得不親自去見袁術，為了安全起見，呂布讓部將郝萌挑選了一百騎兵隨行保護。

……

又等五日，從袁術那裡回來的陳宮為呂布帶來了好休息，袁術答應接納呂布，但同時也提出了要求，要呂布即刻率兵前往夏丘助戰。

「公台，你與那袁公路是把我當三歲小孩了嗎？」呂布怒道。

「溫侯息怒，是陳宮沒有說清楚，袁公路非是要溫侯率部去給他當炮灰，而是劉備軍中關羽、張飛非溫侯不可敵。溫侯只需率領負囊士前去即可，剩餘的人馬溫侯可以安置在陳縣休整，袁術已經答應，只要溫侯答應助戰，糧草輜重立刻撥付。」陳宮見狀連忙解釋道。

呂布聽了解釋這才稍息怒火，盯著陳宮問道：「此言當真？」

「陳宮不敢欺瞞溫侯。」

「……好，既如此我就帶八百負囊士前往，剩下的人前往陳縣。叔龍，我不在時由你節制眾將，除我之外，誰的命令都不得遵守。」呂布沉思片刻，對一旁的曹性說道。

「末將遵令。」曹性大聲應道。

呂布滿意的點點頭，又對陳宮說道：「公台，你辛苦一趟，隨我同去夏丘。」

「陳宮領命。」

……

兗州之爭，以呂布退敗而結束，從呂布入主兗州至率兵退出兗州，歷時七個月，比起歷史上的時間要短了一些，可就是這七個月的戰事，導致兗州這一年糧食歉收，更要命的是竟然還出現了蝗蟲。

面對呂布留下的這個爛攤子，曹操有些焦頭爛額，也就無心去將呂布趕盡殺絕。曹操一面派人向河北袁紹那裡借糧，一面又派出使者前往長安，要求朝廷給自己一個說法。

在通過虎牢關，見識了洛陽的殘敗，河東郡的情況讓擔任此行使者的郭嘉不由眼前一亮。與兗州的破敗相比，生活在河東的百姓明顯要顯得更精神一些。

「可知這河東的郡守是誰？」郭嘉隨口問身邊的隨從道。

「聽說是一個名叫杜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