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不速之客

說是村莊，還不如說是圍繞崗哨建立起來的營地。~~~~這就是松針營地的尷尬境地。在官方地圖上，甚至沒有這個地方的存在。路過的旅人可能會停留在這裡，稍事休息，路過的商販也不介意給都留在這裡的人提供幫助——當然不是無償的。

整個崗哨里只有四個士兵算得上是常備守衛部隊，他們的任務是監視森林和海面，保證沒有敵人滲透，或者殺死一些可能傷人的猛獸。還好，士兵們隸屬的紫羅蘭帝國在外交上一貫採取懷柔態度，寧願犧牲一些小利益換取和平與安寧，所以他們的日子還不算難過。

最近一陣子，本來平靜的生活突然被打亂了。

先是幾個路過的旅人說附近的某個城鎮遭到了襲擊，兇手極有可能是魔法師，下午的晚些時候又有些個醉漢在營地里打架，還踢翻了用來熏制獸皮的火盆，差點引起一場火災。關於森林中隱藏著「那些東西」的傳言也越來越多了，旅行者，游商和雇傭兵聚集在松針營地唯一的酒館裡面，大談關於「那些東西」的故事，還有不少人說自己曾經親眼所見。

天色漸暗，又一群旅人來到了松針營地。近似臨時居所性質的松針營地只有一道低矮的圍牆和兩個入口，沒有守衛也沒有哨兵，更不會有人來登記出入者的身份——哪怕這批衣服上點綴著鮮血和划痕旅人帶著四隻比野狼還要大上許多的，牙齒鋒利的，「用來保護馬車」的「小寵物」。

他們甚至連馬車都沒有。

誰會在意呢？只要他們不在崗哨附近惹事，僅有的四個士兵也不會去主動招惹他們，哪怕這些旅人看起來真的很可疑。~~~~

「……不相信？嘿，我告訴你，我自己都不相信我能活著給你們講這故事……」當新的旅人走進酒館的時候，小商販布瑞德正端著一大杯麥酒，對其他酒客講到：「……後來吧，那群愣頭愣腦的小子就說要衝過去，以正義的名義，我的天！」他灌下一口麥酒，打了個嗝。「*呃*。我當時就覺得不對，我告訴他們，不要妄動，那些愣頭青根本不信！……」

保持安靜。走在最前面的旅人無聲的說道。這裡的人類很多，需要分批處理。

這些傢伙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表情木然的少女走在最後，眼神飄忽的望著四周，望著那些多汁又細嫩的「食物」。她的種族特性決定了她幾乎永遠都是飢餓的，永遠都能吃下下一口肉。她持續保持著木然的表情，直到最前面的旅人走到櫃檯旁邊，用兩個銀幣買下了那盤剛剛烤過一會的熏肉，還在上面撒了一些調味料。

吃吧。

杜因把盤子端到她的面前，破天荒的沒有使用法術來完成這一系列麻煩的動作。不過，由於聲音傳遞法術真的很適合私下交流，他還是決定使用法術來完成交流，而不是當眾用只有惡魔生物能聽懂的惡魔語說話。

「我才不……好吧。」

少女嘆了口氣，接過了盤子，雙手接過盤子的姿勢有些僵硬。肉類對於她的誘惑是很難抵擋的，任何一種肉，經過任何一種烹飪，變成任何一種樣子，對她來說都僅僅是肉而已——唯一的食物！

她輕聲說出的惡魔語並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畢竟，酒館里到處都是胡言亂語的醉漢，多一種奇怪的聲音似乎也不怎麼明顯。

「……你剛才說那些人怎麼了？」坐在小商販旁邊酒客問道：「死了？」

「死了？何止是死了！面對那些可怕的怪物，他們連保持尊嚴都做不到。那些怪物像狼，又像小號的熊，而且還吃人……」回想起那些恐怖的場面，布瑞德不禁打了個寒戰。但他隨後就提醒自己，這裡可不是荒郊野外，周圍到處都是雇傭兵和旅人，有什麼可怕的呢？「……當時，我在樹叢裡面躲著，不斷默念『我是一塊石頭』，怪物就在空地上撕咬著屍體，骨頭被嚼爛的聲音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這故事準是假的。要是那些怪物真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你怎麼活著回來的？」看似非常合理的質疑讓人群安靜了一會，然後突然爆發出一片噓聲。

小商販布瑞德又給自己灌下了一大口麥酒，才勉強穩定住情緒。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危險還沒過去，哪怕是在離開那裡很長時間之後。「……假的？以曙光之神的名義啊，這是我親身經歷的！就在幾個小時前！」他爭辯道：「要不是我夠機靈，現在我也躺在那裡喂狼了！」

這些肉的味道有些怪……似乎摻進了什麼東西？

少女沒有要刀也沒有要叉子，而是直接抓起幾大片還冒著熱氣的熏肉，放進嘴裡，一口就全部吃了下去。不過，她更喜歡肉類自然的味道，那種混合著鮮血，剛剛失去生命，甚至還未失去生命的鮮肉。那才是最好吃的。

這種混合著奇怪成分的肉一點都不好吃，那些東西破壞了肉最自然的味道——那些人類甚至還把肉裡面的血放掉了？這簡直是最大的浪費！

「你看那邊那個女孩……她居然用手直接抓熏肉吃！嚼起來還那麼恐怖。或許是個蠻人。這樣的人可不常見啊。」酒館的角落裡，一個喝悶酒的人對自己的同伴說道：「敢上去搭訕嗎？我敢說那個蠻人女孩肯定會擰斷你的胳膊！」

「賭十個銀幣。」

他的同伴用餐巾擦去了自己嘴邊的油，結束了和盤中食物的戰鬥。他長著一臉的絡腮鬍子，曾經是個落魄的小貴族，後來因為一場陰謀被剝奪了貴族地位，之後一直靠買賣麥酒和調味料為生。「賭十個銀幣。」他重複了一遍。「五分鐘，我會問出她的名字。賭不賭隨你便。」

「賭就賭。」

他的同伴爽快的掏出了十個銀幣，扔在桌子上。他也爽快的站起身來，在人堆中擠了過去，走到了新來的旅人的桌前。

「美麗的小姐，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他擺出了自認為很標準的貴族風度，無可挑剔的微笑，禮貌又不顯疏遠的語氣，還有那個相當標準的站姿。無一不是從小訓練過的，幾乎深入骨子裡面的禮節。這種禮節讓年近中年的他看起來倒是有幾分屬於中年人的人格魅力。畢竟，就算他現在只是個賣調味料和麥酒的商人，但他曾經可是個貨真價實的貴族。

消滅了最後一塊熏肉的少女抬起頭來，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眼神中透露出的信息讓他覺得有些不寒而慄。那是一種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少女聽不懂自己面前的人類正在說些什麼，但她的眼神很明顯的傳達了一個意思——離我遠點！

那真的是一位少女可能擁有的氣質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