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寬容的牧師先生
牧師帶來的消息讓村長很是吃驚。教廷的人從來都沒有來過這個偏遠的漁村，從前也根本沒有把這裡併入教區的打算。這位牧師先生是第一個來到漁村的神職人員。
「你是說，修建教堂？但我們沒有……」
「這是教廷的命令，村長先生，神的榮光將在未來照耀在這片土地上。你沒有拒絕的權力。」牧師的態度有些生硬，確實很像那些忠誠的牧師，願意為了信仰付出一切的那種。「我個人願意幫助教堂的修建付出一些銀幣。」感覺到了村長的尷尬，牧師不失時機的拿出了一個裝滿銀幣的錢袋。這些錢的來源可以說是充滿血腥……
……村長並沒有從已經被清洗乾淨的銀幣上嗅出血腥味。他打開錢袋，數了數裡面的大硬幣，臉上的尷尬表情稍微少了一點。他本來想以沒錢的理由拒絕修建教堂的，畢竟，總是有人來告訴你不能做這個，那個也不行的感覺很讓自由慣了的人不適應。
「牧師大人。」村長破天荒的使用了敬語。「我想，在幸苦的勞累過後，您應該不會介意一頓歡迎晚宴吧？」
我們不歡迎你！
在餐桌前坐下，牧師很自然的察覺到了村長想要表達的意思。餐桌上的食物很簡單，黑麵包，鹹魚塊，幾盤蔬菜和裝在杯子里的水。簡樸而清淡，很健康的食譜。不過，其中包含的脂肪含量似乎稍微低了一些，能夠提供的熱量也略有不足。參加晚宴的人都是漁村中的村民，由於村長事先的囑咐，他們大都低著頭，沉默不語。
「為了教廷來的朋友，舉杯！」
村長帶頭站了起來，舉起手中的杯子——杯中既不是酒，也不是果汁或其他飲料，而是摻了一半海水的清水。苦澀的口感足以讓任何人瞬間理解大海的味道。「祝健康！」他一口氣把水灌進了口中，咽了下去，就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感謝神賜予我們食物。」牧師神色誠懇的祈禱著。「願神保佑那些善良的人。」
牧師舉起杯子，一飲而盡，海水的苦澀口感對於他的種族而言和清水幾乎沒什麼區別。似曾相識的味道甚至讓他回憶起了過去。
與此同時，牧師的同伴把水吐了出來，和另外兩個毫無反應的同伴相比，她的反應倒像是最正常的。她把杯子摔在桌面上，憤怒的大聲叫嚷著，用一種村民們聽不懂的語言。牧師輕聲用同樣的語言安慰著少女，直到她慢慢安靜下來。「對不起，她不太適應大海的味道。」牧師用滿懷歉意的語氣解釋道：「她不太會說通用語。」
看著村長刻意掩飾著的笑意，少女不禁再次煩躁起來，想要撲上去撕開他的喉嚨，又在牧師的勸解下平息。畢竟那個蠢惡魔已經答應了，那個人類將會留給自己……
對於她來說，坐在餐桌前的人類們比桌子上的鹹魚塊更像是食物。
「野人。」
一個年輕的漁夫對少女評價道：「準是從哪個荒蠻地帶跑來的。」事實上，如果他真的了解少女，他會發現自己惡意揣測到最壞的情況有多麼善良。
這顯然是說給牧師聽的，漁夫表面上是在和鄰座的人交頭接耳，實際上音量卻足以讓門外路過的人聽到。牧師貌似涵養極好的笑了笑，沒有說話。他的真實目的可不是讓這些人信仰什麼曙光之神，相反，如果有機會破壞這些人的信仰，他倒是樂於試試。
差不多是時候了，這些人類已經基本相信了牧師的身份是真實的。牧師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詭詐的成分，一閃而過，只有坐在他身邊的同伴注意到了。
直接進攻這個漁村自然更簡單，但現在的敵人已經太多了，繼續樹立敵人並不是明智的選擇。收集燃料的過程必然要伴隨著殺戮，這會激怒土著生物的統治者。一支訓練有素的人類軍團可不是能一口吞下的大蛋糕。要在避免樹立敵人的同時完成燃料收集，用其他人的名義做這些事比較安全，還能在事後把罪責推到其他人身上。上次已經冒充過一次魔法師了，如果長期使用一個假身份進行燃料收集活動，勢必會引起懷疑……
牧師放在桌子下面的手正在準備釋放一個法術。他打算把這個傷害性法術以近似神術的效果釋放，然後把這一切帶來的仇恨推給那個人類的宗教組織。在把這個漁村選定為攻擊目標之前，牧師就發現這裡的村民對於教廷的信任程度很低，這有利於把災難嫁禍於人。
一陣狗叫聲打亂了牧師的計劃。他還沒有命令在外面等候的部隊進攻。突如其來的變數讓他放棄了釋放傷害性法術的計劃，轉而悄無聲息的釋放了一個探測性法術。
正在吼叫的狗是漁村中的那幾個獵戶飼養的獵犬。犬科動物的嗅覺比人類更靈敏，直覺上的某種東西也能比自己的主人更早的感受到危險。通常，溜進村子的野獸會偷偷摸摸的進來，然後被獵犬和獵人們發現，在孩子們的歡呼聲中成為食物或毛毯的來源之一。很少有野獸能比獵犬們還厲害。
這次，溜進村子的東西明顯不尋常，其他人卻沒有發現這一點。
「不要緊，可能是狼。最近總有那麼幾隻從外面來的牲口想來這裡分一杯羹，我們總能把它打回去，每次都是。」村長笑著把鹹魚塊推到牧師的餐盤前，陶土製成的餐盤故意沒有洗乾淨，還殘留著油膩和些許故意撒上去的塵土。看起來就很臟，實際上也確實很臟。「牧師大人，這些是本地的特產，請品嘗一下吧。」
他期盼著牧師能夠自己走人。直接冒犯教廷並不是一個小小的漁村敢於嘗試的事情，但只要沒有確鑿的證據，教廷也不會輕易把審判官派到這種偏僻的地方來。
更多的狗叫聲隨即響起。低吼聲，村民的驚叫聲，獵犬臨死前發出的慘叫聲混成一團。外面混亂的彷彿發生了海嘯。
或許是一頭熊？
不尋常的聲音讓村長心中起疑，自從幾年前徹底剿滅了那些傢伙的老巢之後，很久都沒有熊在漁村的附近出沒了。如果那真的是一頭熊，恐怕還真得小心應對。
他顧不上繼續為難牧師，走到窗前，往街上望去，發現了一些古怪的黑影在街上走動。打扮陌生的他們並不是漁村的村民，似乎是旅行者，步履蹣跚，身上的衣服也非常破爛，手中還拿著各式各樣的武器。村長把頭探出窗外，在燭光的照射下仔細觀察著，終於發現了那些旅行者的真面目——是「那種東西」！
傳言竟然是真的！那種東西真的出現了！
村長差點癱坐在地上。如果真的是「那種東西」，他們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地。最近四處流傳的傳言正在逐漸變化，那種東西造成的受害者人數越來越多，受害區域也越來越廣。「它們從地獄而來……」村長的牙齒輕輕的上下叩擊著。「……它們是死神的奴僕……」
「什麼？」坐在餐桌前的漁夫問道：「什麼……什麼『奴僕』？」
「死神的奴僕。」
牧師替村長回答了這個問題，他正用還算乾淨的餐叉叉起一塊鹹魚，放進自己的餐盤裡。「或者說，是死靈生物。前者更抽象，後者更接近現實。」他拿起餐刀，切割著盤中的鹹魚塊，輕描淡寫的講著兩個辭彙之間的差別。「我喜歡後面的。」
非常清楚事情嚴重性的村長緩步回到餐桌前，走到了他印象中唯一有能力拯救漁村的人身邊。他開始後悔自己一開始為什麼要打算趕走這個牧師了。就算漁村的村長不喜歡這些神職人員，但他也知道，神術的力量有多麼強大，「那些東西」有多麼可怕。如果得不到及時的幫助，死靈生物很快就會包圍徹底漁村，把村中的人屠殺殆盡，就像它們之前所做的一樣。
「牧師大人……」他紅著臉鞠了個躬。「……求求您，擊退那些邪魔吧！」
「這些本地的特產很不錯，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牧師答非所問的擺弄著餐盤中的鹹魚塊，他的同伴一個正在不斷嘗試把黑麵包切成更小的小塊，另一個看起來就已經很餓了的少女則乾脆沒有碰桌子上的食物，而且還在死死盯著自己桌對面的人看。少女的表情讓桌子對面的漁夫感到彷彿被某種野獸盯上了一樣不自在。
「牧師大人！求求您！它們正在攻擊村子！每一秒都有人正陷在危險當中！」村長語無倫次的懇求道：「我們會為神獻上忠誠的信仰！半個月後您就能看到教堂！無什麼要求！求您救救我們！讓那些邪魔滾回地獄！」他突然想到了一點。「對！還有您的銀幣！我會全部退還給您的！為神修建教堂是我們的榮幸！求您趕走那些邪魔！」
「你自己留著那些銀幣吧。」
牧師站起身來，似乎是同意了村長的要求，態度的轉變讓村長鬆了一口氣。牧師的一隻手上閃爍著內斂的微光，外表被偽裝的和神術沒什麼區別的惡魔法術已經準備好了，和效果近似的神術不同，這個法術對於生物和死靈具有同樣的效果。
雖然你很快就用不到它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