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蘇琉璃
關掉視頻通話，楚航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長時間的分析思考和記憶回溯讓他略有些精神疲勞，萌生了困意。
但現在不是能夠安然入睡的時間點，因為今夜的「必修課」還沒有完成。
楚航起身走進浴室，用冷水洗了下臉。
叮鈴鈴！
九點三十五分，門鈴聲準時響起。
片刻后，楚母的大嗓門穿透天花板，傳到了二樓。
「小航，琉璃來了！」
今晚的第二個「貴客」來了。
楚航無奈一笑，走到門口，輕輕打開房門。
樓梯處，楚母正招呼著來訪的少女向自己的房間走來。
少女約莫十六七歲，金色短髮，肌膚如雪，不施粉黛，容顏只算清麗，但卻極為耐看，特別是那雙琥珀色的明亮眼眸，似琉璃，如水晶，又宛若天上星辰。
少女的身材不算嬌小也不算高挑，更沒有前凸后翹，只是纖細的腰肢讓她看上去頗為玲瓏有致。
她對服裝搭配並不上心，白色襯衫加藍色百褶裙，乾淨整潔，毫無花俏，百褶裙裙擺覆及膝蓋，只露出凝脂美玉般的小腿，登上樓梯時，步態輕盈，微微抬頭與楚航對視，臉上綻放笑靨，明眸皓齒，獨有一股出塵氣質。
她分明只是從樓下走來，卻好似從畫中走出的飄渺仙子。
少女名叫蘇琉璃，人如其名，似琉璃般美得「晶瑩剔透」，五官尚有些青澀，但完全可以預見，只要再過幾年，必然又是一個傾國傾城的紅顏妖孽。
「我來學習啦，楚航老師。」
蘇琉璃怯生生地招手。
這一聲清純不做作的「楚航老師」動聽至極，宛如風鈴搖曳，好似水波蕩漾，足以讓新司機面紅心醉，叫老司機浮想聯翩。
然而楚航卻是面無表情地扶了扶鏡框，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點想笑。
廢話，他和蘇琉璃是青梅竹馬，隔壁鄰居，小學初中九年同桌，小時候的親密玩伴，長大后的「私密玩具」，別說蘇琉璃怯生生地喊「老師」，就算甜膩膩地叫他「老公」......
「咳，進來吧。」
楚航果斷放棄了某個假想，空出身位讓蘇琉璃進入房間，然後在楚母複雜的目光中砰一聲關上房門，咔擦一聲上了反鎖。
接下來，是不可告人的學習時間。
......
......
「今天的作業就拜託你啦，楚航老師~」
蘇琉璃一進房內，便從書包里拿出三本作業本，放在書桌上，聲音輕靈如少女撒嬌，但她此時的神情哪有楚母在場時的溫柔懂事，眼裡閃爍的狡黠笑意，分明調皮而促狹。
楚航面無表情不為所動。
蘇琉璃抿嘴一笑，忽然伸手一拉，楚航的胳膊被拉動，身體不受控制地往前一滑，莫名其妙丟失了重心，順勢便跌坐在了書桌前的椅子上。
「我玩會遊戲放鬆下，你好好加油。」
蘇琉璃拍了拍楚航的肩膀，嬉笑著轉身走向了另一邊的電腦桌。
楚航看著面前的三本作業本，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和蘇琉璃就讀於羽英高中，如今已經是高三應屆生，雖然現在才上半學期開學不到一個月，但作業卻比以往明顯多了不少。
楚航是長期霸佔文化課第一的學神，也是被魔武老師們默默放棄的魔武學渣，所以他無論文化課還是魔武課都在玩遊戲機，從不做作業，也根本不需要做作業。
蘇琉璃則更加極端，她從小到大參加各種魔武比賽，從市級到省級再到全國賽事，除了冠軍還是冠軍，可謂是拿冠軍拿到手軟，也為羽英高中奪得了不知道多少榮譽，在魔武界是揚名全國，聲名海外的妖孽級天才。為了訓練和參加比賽，她直接翹掉了所有文化課，連魔武課也是偶爾冒泡，「作業」這兩個字早就已經相忘於翹課。
這兩個嚴重偏科又厭棄學習的問題學生，老師們管不了也不敢管，但楚家父母和蘇家父母卻看不下去了。
高考可是既考文化又考魔武的呀！
因此，為了讓兩個孩子走上正確的道路，這一對志同道合的鄰居夫婦實施了「互教互學，互助互利」的偉大計劃。
計劃內容為：楚航當蘇琉璃的學習家教，蘇琉璃當楚航的魔武老師，時間定在晚上九點半到十一點。
之所以制定在這麼詭異的時間段讓兩個青春期的少年少女單獨相處，除了因為蘇琉璃晚上七點到九點要魔武訓練，也因為雙方父母對楚航充滿了「信任」。
既是相信楚航意志堅定不會對蘇琉璃動什麼歪念頭，也是相信就算楚航動了歪念頭也會被蘇琉璃一個小拇指收拾掉，畢竟論武力，一百個楚航估計都打不過一個蘇琉璃。
總而言之，這個互教互學計劃在兩方家長的推動下，無視兩人的意見，已經實行了一個多月。
楚航和蘇琉璃畢竟是認識了十幾年的青梅竹馬，單獨相處倒是不會有絲毫尷尬，但在一起學習就太扯淡了，更別說互相教導。
幸好兩人之間有著多年形成的默契。
楚航在蘇琉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縱容下，魔武小課堂上得以划水偷懶。
但也因此，他需要放任蘇琉璃在學習時間，用他的電腦玩遊戲放鬆心情。
今晚，輪到楚航當老師，所以蘇琉璃來了，來到他的房間理直氣壯霸佔了他的電腦。
但！
作業是什麼情況？
楚航轉頭低聲道：「什麼意思？在我的印象中，作業並不在協議範圍里。」
蘇琉璃操作著電腦，沒有轉頭，輕笑道：「追加條款唄，連課都翹了，作業我哪裡做得來，只能靠你了呀。」
「既然連課都翹了，為什麼還要做作業？」楚航眉頭一挑。
「我媽非要從今天開始檢查作業，我能有什麼辦法？我也很絕望啊！」蘇琉璃聳了聳肩。
楚航氣笑道：「所以你就把『絕望』往我身上扔了？」
蘇琉璃抿嘴道：「對我來說是絕望，對你來說不就是稍微活動下手腕嗎？」
楚航一怔，倒是沒辦法反駁這句話。
作業這種東西，三本和三百本對他來說，就是手腕會不會酸的區別，連腦細胞都不用犧牲。
但......
就在楚航猶豫之時，蘇琉璃忽然轉過身來，雙手合十，香舌微吐，眨了眨眼，嬌聲道：「拜託啦，楚航老師~」
撒嬌是女孩天生的武器，特別是漂亮的女孩，殺傷力尤為強大。
當蘇琉璃那張清純出塵的俏臉露出可憐兮兮的表情時，就算是鐵石心腸的硬漢都會為之柔化。
但楚航卻不為所動，他從小深受「毒」害，早就已經「百毒不侵」。
他冷笑著準備拒絕，卻忽然捕捉到了那雙晶瑩剔透的明眸里深藏的一絲疲憊。
楚航一怔，心一下子就酥軟了下來。
她累了。
當然的吧？
從早上六點到晚上九點，除了吃飯就是修鍊魔武，除了修鍊魔武就是參加比賽，十年裡，每天每天每天重複著這樣單調枯燥充斥艱辛的「日常」，即使再怎麼熱愛魔武，再如何執著夢想，也不可能不感到疲憊。
我怎麼會忽略了...蘇琉璃也只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
「下不為例。」
楚航轉身，背對蘇琉璃，從桌上拿起筆，翻開了作業本。
那一刻，
女孩的歡呼聲里，
夾雜著楚航低不可聞的嘆氣。
......
......
楚航天生記憶力驚人，用「過目不忘」來形容絕不誇張，只要將課本和習題集翻幾遍，知識就會牢牢記在了腦海里，再加上他本就比一般人聰明得多，能夠成為「學神」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因此，楚航拿起筆唰唰唰，三分鐘就刷完了作業。
「呵呵，毫無挑戰性。」
楚航笑得很「寂寞」，他放下筆，起身走到蘇琉璃的身後，掃了一眼電腦屏幕，愕然發現蘇琉璃此時正在玩的遊戲竟然是《魔武聯盟》。
《魔武聯盟》是一款5V5的MOBA類對抗遊戲，像蘇琉璃這種遊戲小白，玩團隊對抗遊戲，很容易被隊友噴成「菜鳥」或「小學生」。
「怎麼還玩《魔武聯盟》？難道忘了上次被隊友狂噴？」
楚航猶記得蘇琉璃上次玩《魔武聯盟》被隊友噴得怒砸鍵盤，他有點擔心自己剛買不久的機械鍵盤。
「現在不噴我了。」蘇琉璃說。
「為什麼？你技術進步了？」楚航有些錯愕。
「沒錯，打字技術進步了，他們噴不過我了。」蘇琉璃嘻嘻一笑。
楚航不由得會心一笑。
這很蘇琉璃。
楚航旁觀了數分鐘，充分見識到了蘇琉璃一秒五噴的高超技術，頓時有些同情和蘇琉璃排到一隊的可憐玩家。
他搖了搖頭轉身坐到床上，拿出掌上遊戲機，插上充電器，靠著牆壁玩了起來。
時間流逝，房內安靜無比。
一時間只剩下蘇琉璃敲打鍵盤的聲音和楚航按擊按鍵的聲效不時響起，單調卻和諧，彷彿演奏著不同旋律，卻協奏成交響曲的小提琴和鋼琴。
「轟隆隆！」
毫無預警地，夜空里忽然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爆炸般的轟雷聲似乎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震耳欲聾，將楚航和蘇琉璃都嚇了一跳。
倏忽間，房內的燈光突然閃爍了數下，發出滋滋的怪異聲響。
蘇琉璃「哎呀」一聲，電腦竟然因這陣雷電而黑屏了。
楚航正想取笑一句「老天爺都看不下去了」，卻悚然呆住了，因為在那一瞬間，他分明地看見，一道冰藍色的電流順著充電線，「唰」一聲竄到了遊戲機上，如毒蛇般爬上了他的雙手，快速蔓延，一下子就纏繞住了他的身體。
那只是一瞬間的事情，楚航根本反應不過來。
唯一的知覺便是，那一瞬間他失去了知覺。
雷電的高壓伏特剎那就使得他的身體完全麻痹，狂躁沸騰的電流竄遍全身，每一寸肌膚，每一條血管，每一個細胞都不受控制地顫抖了起來。
楚航張大嘴巴，發出慘叫，身體痙攣，瘋狂抖動，卻什麼都做不了，雙眼逐漸翻白，意識一瞬間就幾乎被抽離乾淨。
完了！
那一刻，楚航彷彿置身於暗不見光的海底深處，被絕望淹沒，不知所措。
「航！」
幾乎是嘶吼出聲的焦急吶喊也在那一刻突然響起。
楚航艱難地用已經模糊的視線餘光瞟了過去。
——他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刻看見的畫面。
燈泡忽然炸碎，光明剎那消失。
龍吟聲驟然響起！
黑暗之中，綻放了一道炙熱的光輝。
那是金色短髮的少女雙腳踏著崩騰的雷電，全身燃著耀眼的火光，如同猛獸般朝他沖了過來。
狂風驟然席捲了房間，椅子，桌子，書架，柜子，無數雜物同時飛向了天花板，地板層層碎裂，牆壁絲絲龜裂，一塊塊碎石迸濺而出，沒有墜向地面，反而飄向了天空，如繁星逆流，隕石倒墜！
一隻琉璃般晶瑩白皙的柔荑，電光石火間已到身前，猛然握住了他手裡貫通電流的遊戲機。
一道悶哼響起。
遊戲機被用力甩出，「砰」一聲巨響砸在牆壁上，那力道彷彿連牆壁都要砸穿。
電流剎那從楚航身上退去，他緊繃而絕望的神經驀然一松，強行支撐的最後一絲意識也悄然瓦解。
在昏迷的那一瞬間。
楚航腦海里閃過的竟不是得救的慶幸。
而是一個古怪的念頭。
——淑女點啊，
蘇琉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