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5章 局中局
我說話的氣勢很大,這二叔有點被驚住了,我又說道:「你實話告訴我,是不是背後有人指使你這麼乾的……你其實也知道,這筆補償款,被你們村委會以發展村事業為由,扣下了百分之三十,壓根就和酒店沒關係……你帶人到酒店鬧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這二叔,詞不達意的回道:「我還有兩萬多塊錢的補償款沒有拿到……誰不給我,我就跟誰鬧。」
「兩萬多塊錢是吧……我現在就給你……你記住,我個人給你這筆錢,是不想我女朋友在裡面受罪,也是在救你……你要還是那麼不識相的話,你現在就喊人把我關進去……我倒要看看,最後倒霉的是誰……我他媽也不嚇你,你要是連我也關進去了,就是罪上加罪,你就等著吃牢飯,吃到死吧!」
對峙的局面已經形成,我的心在狂跳著,生怕自己沒能嚇住他,反而把事情搞得更糟。
我心念急閃,又對征在一旁的小青年說道:「小哥,你是個識大體的人,你趕緊替我勸勸你二叔,我已經同意自己掏腰包,把他的補償款拿出來了……他現在可以說是一點損失也沒有,要是還這麼不懂人情世故的話,不光他自己要承擔法律後果,連你也得跟著他去坐牢……你現在還這麼年輕,肯定不想在身上搞出這麼大一個污點吧。」
小青年明顯是急了,他拉住這二叔說道:「二叔,咱別管他是不是酒店裡的人……但這事情,他是真的做的夠意思了,咱就把人給放了吧。」
這二叔猶豫了一下,又說道:「不能放,要是把那女的給放了,你大哥他就做不成村主任了!」
意識到自己在情急之中說漏了嘴,這二叔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而我在一步步試探之後,也總算是看到了這裡面的貓膩……除非有巨大的利益驅動,正常人,在我這麼軟硬兼施下,早就應該被勸服了。
我平復了情緒,又說道:「我不知道你說的做不成村主任是什麼意思……但是我得告訴你,村委會瞞著你們把酒店徵收的那塊土地,辦在村委會名下,本身就是違規行為……你們可以到市政府去做行政複議,讓國土資源局撤銷之前辦給你們村裡的《集體土地所有證》,如果市政府不同意你們的行政複議……你們還可以到法院提起訴訟,市政府是被告,你們村委會是第三人;如果真的存在具體行政行為事實不清的情況,你們勝訴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我說這些,沒指望這二叔能聽懂,我只想向他表明一點,我真的是個很懂法律的律師,這樣才能對他形成威懾力,而我此刻說的這些,正是我來之前,在網上看到的一個類似案例。
我又說道:「我是個律師,這樣的案子已經辦過很多了,現在就放人,是你們唯一的出路……你們也不想想,人家能把這麼大的酒店開在你們村,難不成還怕和你們打官司嘛;現在可是法治社會,連政府都能成被告,何況你們這些真犯了法的人……我勸你們真的不要再抱有僥倖心理了……這樣是害你們自己。」
這二叔已經被我說的完全沒了主張,我又抓住重點,向小青年問道:「你二叔剛剛說,你大哥做不成村主任是什麼意思?」
小青年回道:「今年我們村,村幹部要換屆,我大哥也競選了。」
我隱隱明白了一些,又放輕了語氣對這二叔說道:「叔,我剛剛和你說的都是掏心掏肺的話……我知道你們到酒店去鬧,背後肯定有人在指使,你能不能告訴我實話……你可千萬別以為這是在幫你兒子,這可是政治鬥爭,你要是真的被人給利用了,等於是在親手毀你兒子的前途……你自己想想,你要是真因為這個事情去坐牢了,國家能接受你兒子這麼一個有污點的幹部么……你這是在害他,知道不?」
這二叔在我不斷的敲打下,心理防線終於崩潰,他有點怯懦的看著我,然後說道:「本來我也不想搞這個事情……是我們村現在的村主任叫我做的……他要抓村支書的小辮子,可是村支書的後台硬,他不敢得罪,就想了這麼個辦法;他讓我找人去酒店鬧,然後把事情搞大,上面就會有人來查這筆土地補償款的事情……這筆錢已經被村支書給貪了不少,只要上面派人下來查,村支書肯定完蛋……這樣他自己就能當上村支書了……他跟我說,只要他能當上村支書,肯定會想辦法讓我兒子做村主任……我們家這輩子都沒出過一個當官的……」
這二叔說到這裡,已經是崩潰的狀態……
事情終於水落石出……我這顆提著的心,也終於放了下來……我能預感到,要不了一會兒,我就可以和葉芷見面了。而通過對這件事情的處理,我也意識到,冷靜對一個人而言有多重要。
如果一開始,我直接開口要人,而不是假裝成問路的,打消了這個小青年的戒備心,那就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個局面。
……
就在我想開口要鑰匙的時候,小青年已經是雙眼含淚,他對這二叔說道:「二叔,為了大哥能當上村主任,你就讓我去坐牢嗎?……是不是就是因為我沒爸沒媽,我的命就比大哥的賤?……我也不想沒爸沒媽,也不想住在你家被看不起……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我就是一個有爹娘生,沒爹娘教的掃把星……二叔,你記住,就算我去坐牢……我也不會恨你的,我只會恨我爸媽死的早……才會這麼沒人疼,沒人關心,我活該連個畜生都不如!!」
我的心情極其沉重,我好像又在無意中,撕開了人性里最黑暗的一面……
此刻,我真希望這個二叔,在利益熏心的同時,還能夠想起來,自己有一個早死的兄弟和這麼一個孤兒。
而真正可怕的是那個村主任……他為了能夠在仕途上往前再走一步,竟然算計到身在上海,跟他毫無瓜葛的葉芷……那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不能被人給算計到的?
好像邪惡的人性,真的是個可以無限膨脹的東西……可大多數時候,我們卻缺少能力去保護善良的自己。
……
就在我想著這些的時候,這二叔終於從自己的褲袋上解開了一把鑰匙,然後將鑰匙遞到了小青年的手上,說道:「二叔對不起你,你去把人放了吧……手腳麻利點,李大來(估計是那個村主任)不止跟我一個人串通過,待會兒要是再來人,他們就走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