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行刺(2)
灰衣小廝推開門,一眼便看見了坐著的康承訓,對方身旁還站著一名親信模樣的老者,相比之康承訓的躁怒,老者就顯得氣定神閑得多,看到灰衣小廝進來,老者朝他看過來,雖然只是隨意一瞥,卻也讓人感受到莫大的壓力。
灰衣小廝將酒菜一一擺放,心中默默算計那名老者的實力,他抽空看了一眼幫手的年長男子,發現對方對他輕輕搖頭,那意思灰衣小廝自然明白,即便是以年長男子的修為,也沒有瞬間制服老者的把握。
依照灰衣小廝先前的了解,康承訓的修為跟李冠書一樣,都是練氣六層,從理論上說,練氣六層的修士,是沒有資格擔任節度使這樣的官職的,但所謂小人竊據高位,自然有旁門左道可循,康承訓修為不夠,韋保衡卻可以說他才智出眾,可堪大任。
「康廉使,酒菜已經上齊,若是沒有別的吩咐,小的告退。」灰衣小廝躬身說道,既然對方有親信隨從護衛左右,他便決定夜裡再尋找機會,康承訓總不至於和老者抵足而眠。
與李冠書匆匆趕到牛首山不同,康承訓從河東歸來,「家底」可是都帶在身邊,不乏高手保護,若是硬上,灰衣小廝沒有半分得手的把握,一旦陷入圍攻,他還有可能遭遇不測。
「慢著!」康承訓來到桌前,上下打量了灰衣小廝一眼,露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微笑,竟然開口讓灰衣小廝留下:「你留下伺候本公用餐。」然後擺了擺手,讓年長男子離開:「你退下。」
年長男子悚然一驚,本能的一隻手握住煙槍,向灰衣小廝看去。
灰衣小廝拱手答應康承訓,趁機對年長男子使了個眼色,讓他依言照辦。
年長男子抿了抿嘴唇,很快就鬆開,沒有再多言,退出了房門。
康承訓在桌前坐下后,對他的隨從道:「你也出去吧。」
老者應聲退下。
灰衣小廝趕緊為康承訓斟酒,一臉諂媚的遞上酒杯:「廉使請用。」
心情壞了許久的康承訓,此刻稍稍和顏悅色,也不知他是為何如此,不過答案很快揭曉,因為他接過灰衣小廝的酒杯時,竟然順手在灰衣小廝手上捏了一把,笑容詭異:「真看不出來,這小地方的小廝,竟然生得這般細皮嫩肉。」
年長男子回到後院,面色不愉,隨意找了個地方坐下,攥著煙槍沉默下來,良久,他朝甲字房的方向看了一眼,嘆息一聲,自言自語道:「千算萬算,竟是忽略了這點,康承訓這混球,原來就是有龍陽之癖的!」
嘀咕完,他又開始捲煙絲,他的動作依然很穩,心裡卻開始犯嘀咕:「這小色鬼,這回可算是碰到『對手』了,也不知他受不受得了......雖說達官顯貴之家的公子,也不乏好男風的,沒事就喜歡帶個俊俏的書童在身旁,但這兩個月來,沒見小色鬼也好這個啊,況且,好男風和被人好男風,也不是一回事......」
他開始糾結起來:「這可難辦了,我是上去呢,還是不上去呢?若是小色鬼被玷污了......呸,若是小色鬼沒忍住,跟康承訓大打出手,這可怎麼辦,行動失敗不說,他還得玩完,我總不能丟下他不管吧,到時候估摸著要一起死。」
抽了一口煙,年長男子竟然覺得味道不錯,這可是之前沒有過的經歷,先前抽煙都覺得難受得要死。
他繼續尋思:「小色鬼年紀輕輕,也沒受過太多苦難,估摸著忍耐力有限,萬一康承訓霸王硬上弓,他鐵定翻臉......怎麼辦,怎麼辦?」
年長男子不時看上甲字房一眼,縱然他是白鹿洞弟子,此刻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到底是殺上去,還不不殺上去,又或者應該找個什麼借口,把灰衣小廝拉走?
大抵糾結和選擇困難症,是有些女子的通病,他猶豫了很久,也沒有下定決心。關鍵是先前,還是灰衣小廝讓他離開的。
一刻時間過去了,沒動靜。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還是沒動靜。
半個時辰過去了,仍舊沒動靜。
年長男子不停抽煙,直到腦袋有些昏沉,這才連忙停了,他眉頭皺得越來越深,又是擔心灰衣小廝的處境,又是慶幸灰衣小廝還沒有發怒,幾次忍不住要上去看個究竟。
好在他在驛站后廚里資歷老,閑了這麼久,也沒人敢上前來吩咐他做事。
直到一個時辰后,有夥計從正堂里掀簾進到後院,急匆匆對后廚眾人道:「甲字房要酒了,你們誰去送?」
「我去!」年長男子騰的一下站起身。
端起托盤走進大堂,在上樓去甲字房的過程中,年長男子從腰間摸出一小袋葯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倒進了酒壺裡,做完這些,他心頭大定,暗暗想著:「喝死你這老王八蛋!」
黑衣老者守在房門口,可謂是恪盡職守,年長男子敲門的時候,老者看了他一眼,伸手攔住了他,並且將酒壺蓋子揭開,倒出一杯酒,拿出一顆綠色珠子,丟了進去。
年長男子心頭冷笑:「還想驗毒?這可是我白鹿洞特製的蒙汗藥,祖傳秘方,千年傳承,專門對付修士,無色無味不說,關鍵是......它就沒毒!」
黑衣老者從酒杯里拿出珠子,見沒有問題,就讓年長男子進門。
年長男子一進門,立即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得嗔目結舌,半天挪不動腳步。
灰衣小廝和康承訓,都已經喝的面紅耳赤,兩人手拉著手,一副互訴衷腸的模樣,前者還不時被康承訓在臉上摸一把,這老賊淫笑的聲音,淫-盪的眼神,簡直讓人不寒而慄,而灰衣小廝竟然全都坦然受之,始終笑嘻嘻的。
年長男子心緒難言,只覺得眼睛都快瞎了,他連忙放下酒壺,轉身就要落荒而逃,好歹是想起正事,臨出門的時候,沒忘記丟給灰衣小廝一個眼神,看了那酒壺一眼。
轉身關上門,年長男子半刻也不想停留,急急走下樓去。
黑衣老者看了他背影一眼,微微皺眉,不過他沒有動,因為守著康承訓才是最重要的事。
回到後院,年長男子的心情仍舊不能平靜,回想起甲字房的那一幕,他拿起煙桿憤然打在門框上:「混球,簡直混球!小色鬼,我看錯你了!」
生了一會兒悶氣,等他好不容易冷靜下來的時候,又不禁往甲字房的方向看去,他算了一下,藥效估摸著要發作了。
念及於此,年長男子沉下心來,他知道,關鍵的時刻就要來到了。
於是他又用托盤裝了一壺酒,再度走進大堂,一邊凝神感應甲字房的動靜,一邊緩緩上樓。
孰料,樓梯口,黑衣老者就等在那裡。
看到對方,年長男子不動聲色,心裡卻在想:「這老烏龜怎麼不守在門前了?」
不等年長男子想出個所以然,黑衣老者已經冷冷對他道:「你,站住!」
甲字房。
高腳圓桌上,杯盤狼藉。
康承訓脫了外袍,嘿嘿笑著拉著灰衣小廝上榻,醉眼朦朧,腳步紊亂,卻仍舊在上下其手。
灰衣小廝面不改色。
穿越前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這種小場面,實在是不值一提。
當然,不亂歸不亂,在心裡,他已將康承訓的十八代祖宗,全都問候了許多遍。
康承訓還沒把灰衣小廝拉上榻,自個兒就囫圇倒了下去,嘴裡猶在無意識的笑著。
灰衣小廝冷笑一聲,彈了彈衣袖上的酒漬,蹲到床榻上,一隻手揪起康承訓的頭髮。
樓梯口,年長男子抬頭笑問:「貴人有何吩咐?」
黑衣老者眼神低沉,他上下打量著年長男子,聲音暗啞:「你不是這驛站的夥計!」
年長男子笑道:「貴人這話說的奇怪,可是小的招待不周,哪裡失了禮數?」
黑衣男子前進一步,俯瞰著年長男子,眼神愈發冰冷:「老夫行走江湖大半生,什麼場面沒見過,你若是這驛站的夥計,我把這雙眼珠子挖給你!」
年長男子誠惶誠恐:「貴人可莫這樣恐嚇小的,小的不知哪裡做錯了,還望貴人恕罪......」
黑衣老者其實只是懷疑,並不確信什麼,如若不然,他也不會什麼疑點都說不出來,他此時攔截年長男子,更多的是憑直覺,但對於他這樣的江湖老手來說,直覺,往往就是最強大的武器。
黑衣老者不打算再言語試探,他一掌揮出,直取年長男子額頭:「還不如實招來!」
甲字房裡,灰衣小廝揪著康承訓的頭髮,將他的腦袋提起來,哂笑道:「也虧得我不是什麼『士可殺不可辱』的古板老學究,也沒有那樣凜然不可侵犯的氣節,否則還真受不了你。」
灰衣小廝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匕首:「康承訓,你殺我的父親,亂我的江山,現在,兩輩子的賬一起算,你就安心去死吧!」
匕首刺下。
康承訓陡然睜大雙眼。
那雙眸子里,有震驚,有惶恐,有憤怒,有疑惑。
千鈞一髮之際,他已經轟出一拳,直取灰衣小廝小腹!
沒有人知道,他是怎麼醒過來的,而且還這樣突然。大抵,人都有保命和求生的本能。
灰衣小廝沒退。
他退了,匕首這一擊就要落空。
他沒有出第二次手的機會。
只要兩人拉開身位,灰衣小廝就再難一擊必殺,而康承訓只需一聲喊,他的隨從手下,就會立即趕來!
轟的一聲。
康承訓的拳頭,轟在灰衣小廝小腹!
灰衣小廝不動,不退。
竟是硬接下這一拳!
練氣六層修士的全力一拳!
噗嗤!
他手中的匕首,同時準確無誤劃過了康承訓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