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捷克?這個詞有點熟悉。陸佐因而重新打量程學至,看著倒像個文藝青年,而這邊白釆妮也好開心地和他對談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說的都是他聽不懂的話。
不知不覺,手裡的酒杯空了,陸佐還從未試過在酒吧這種地方如此安靜。來這裡就是要玩啊,就是要叫啊,而眼前這兩個人在幹什麼?在聊文學。
白采妮如此溫柔的臉是陸佐從沒見過的,她對著她那個學長笑得好開心,文學的魅力就這麼大嗎?陸佐嗤之以鼻。
程學至道:「我最近實在是太忙了,上次發給你的訊息你也沒回復,不知道你看到沒有?」
文學聊得差不多,終於開始話家常,陸佐又默默地伸長了耳朵。
白采妮愣了下,這才想到程學至指的是什麼,「看到了,那之後一直在忙,沒來得及回復訊息給你。你的婚禮我是一定會去的。」她說得平靜,平靜到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曾經那麼在意的事,現在卻是真正地被她忘去了腦後。她這話不是說假的,她是真的忙到腦袋裡再也塞不進其它的東西了。
工作量並沒有増加,但大腦就是填得滿滿的,讓她無暇思考的那個罪魁禍首就在自己身邊。她的目光自然地瞥向陸佐,這才覺出從剛才起,他一直一言不發。
「那就好。」程學至笑了笑。
原來如此,他陸佐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這麼明顯的事怎麼到現在才發現?為什麼白釆妮會露出那種溫柔的表情,不是文學的魅力大,而是這位學長的身分不凡。
突然間覺得自己的位置好尷尬,這不是成了別人的電燈炮了嗎?坐立難安指的就是他現在的狀態了。
陸佐動了動身體,本來還想裝酷、耍威風,戲弄別人,這下顯得他更蠢了。他看了眼手錶,搞不清為什麼他會這樣煩躁,「好了,你們聊吧,我去吧台那邊坐會。」
程學至看了看白采妮,見她沒什麼反應,才對陸佐客套地道:「我的朋友馬上就來了,不好意思打擾你們,不如我換張桌子?」
陸佐道:「不用、不用,這本來就是你的位置。你看你們,硬是在夜店開闢出了一塊圖書館的區域,怎麼可能打擾到別人呢?你們慢聊,我去那邊喝得還比較自在。」
白采妮剛張口想說什麼,可站起來的陸佐離她好遠,她不習慣大聲講話,就換了種更直接的方法。
她一把拉住他的手,用行動阻止了他。
陸佐詫異地看白采妮,只見她湊到程學至的耳邊,兩人說了些什麼,而後她站起來,拉著他離開了。
離開前,陸佐分明看到她那位學長對他很尷尬地笑了下。這什麼意思啊?她這又是要帶他去哪裡?
當他發現白釆妮是朝大門走過去的,他想問她剛才說了什麼,但看著她拉著他的那隻手時,覺得還是算了。
陸佐就這樣一路被白采妮帶離了店裡,外面空氣清爽沁人,兩人一出門都是先深吸了口氣,覺得沒有嘈雜聲音的籠罩,整個人都清醒了不少。
陸佐有點不自在,這樣感覺很像是白采妮在遷就他這鬧脾氣的小孩。他道:「你們繼續聊啊,我只是覺得無聊而已,可沒有催促誰的意思。」他試圖挽回點顏面。
「為什麼?邀請我的人是你,現在卻要自己離開。」白采妮問他,「說要請我吃飯的事呢?」
「那當然是借口啊,只是想把你騙來這裡,你不要明知故悶。」他氣道。
「所以說,今天是你生日的事也是假的了?」白采妮瞭然地問道。
「是啊,都是借口,所以你真的回去找那位學長繼續聊天也沒問題,總之我的角色就是負責搞笑的。」陸佐道。
「你不是已經成功把我騙進這裡了嗎,就這麼走掉不是很可惜嗎?」白釆妮問他,不理解他在生什麼氣。騙人的一方在生氣,讓她的立場怎麼擺?
現在是要審問他是不是?陸佐嘆了口氣,「我承認自己好奇你來這種地方會不會因不習慣而出糗,想看你那面無表情的臉呈現更多別的表情。但是現在我認清了自己的想法是多麼幼稚、卑劣,你之所以總是冷著張臉,完全是面對的對象有問題。」
「所以你在鬧脾氣,因為你發現有問題的是你自己?」白采妮總結道。
怎麼會得出這種結論的啊?這個女人,要不要這樣……一針見血。是了,他有間題,明知自己惹人煩,還硬要往別人的眼前湊,能怪人家對他冷眼相待嗎?若換成是她那學長,瞧她多開心。
陸佐道:「你呀,有在這裡諷刺我的時間,還是多想想自己的事吧,不過是要結婚了而已,又不是已經結婚了,現在努力的話,沒準還來得及,不然日後後悔的是你自己。」
他哼了聲,繼續說:「反正看他那意思,對你也是半推半就的,你乾脆就趁這機會把自己嫁出去吧,然後你們可以一起膩在家裡談什麼文學,每天笑逐顏開的,多好。至少總好過你現在這樣周身散發著灰暗的氣場,晚上躲在被窩裡哭,想男人想到當街去找,何必呢?」
「我沒有想要結婚,也沒有想找男人,更沒有躲在哪裡哭。」白釆妮簡直以為現在站在這裡的人是她媽媽,為什麼任何事扯到最後都是結婚?
「沒有嗎?」陸佐哼笑,示意他就是被她找來的男人。真是難得他也能佔一次上風,但卻一點都不覺得心情舒暢。拿這種事去攻擊一個女人沒什麼好驕傲的,可他就是控制不住他的這張嘴。
「你這樣簡直像在嫉妒。」
白采妮當然沒有示弱的時候,看到陸佐的臉有些變形,她先一步說:「像個被人搶了玩具,在鬧彆扭的孩子,不經大腦地攻擊別人,沒按你的劇本走就不高興。像你這樣只會用鬧脾氣來博得關注的人,就算是再嫁不出去的女人也不會把你當對象,畢竟誰都是想嫁給一個可靠的男人,而不是想多一個孩子照顧。」
陸佐剛要張口,但白采妮哪是輕易就能夠敗陣下來的?她馬上又說:「沒錯,我是灰暗而無趣,讓人敬而遠之的異類,能夠找到一個願意跟我談話,對我笑的男人可能不容易,但我也不會僅因為這點就把自己嫁出去。
我跟你是兩種人,沒辦法像你那樣把談感情當成玩遊戲,你可以為了自己的目的隱藏自己的感情,給人當寵物或者奴隸都沒問題。你享受這種新奇的感覺,那是你的事,把感情和利益掛鉤或許是很正常的事,但我做不到,也輪不到你來說我。」她一口氣說完,瞧著他。
陸佐半天沒回過神來。白采妮竟然跟他說了這麼多話,她竟然能一口氣說這麼多話!
對啊,那有什麼不可能的,又不是有語言障礙,但對他而言,真的就如同看到天使展翅,看到鐵樹開花一般神奇。但這份神奇的感動,是用她對他徹底的鄙視換來的。
好了,現在白采妮對他的厭惡真的不加以隱藏了,他可真是成了個討厭鬼了。可能她的感情觀是有些問題,但並不表示她的頭腦不清楚。
他這個人在她的眼裡就是無藥可救的存在,只是她認為和她沒什麼關係,所以不加以評論罷了。
白采妮也發覺到自己說的話有些多了,當街吵架這種事實在是太不像她了,「總之,我不需要別人對我的生活發表意見,明白了嗎?」
「明白了,十萬分之明白。」他點頭,「那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白采妮問道。
「我還能跟你回家嗎?」陸佐可能有些被她訓傻了,還真的十分認真地分析道:「你看,通常來說吵架過後,不是不想見到對方的臉嗎,但是我又沒別的地方可去,如果跟著你回去,會不會有點奇怪?」
白采妮被深深的無力感壓垮,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厚臉皮的人?他真的滿適合干吃軟飯這行的。
她道:「你自己高興就好,二少爺。」
陸佐無奈地搖了搖頭,抓了把頭髮,真的被徹底討厭了呃。逗她生氣是挺好玩的,可過了頭就讓人很頭疼了。
陸佐深感到這次說了不該說的話,觸動了她內心最敏感的那根弦,其後果是多麼嚴重。
他呀,就算是穿著她挑的彆扭西裝也好,就算是被她的毒舌攻擊得毫無還嘴之力也罷,他可以允許她把他當個大麻煩,可似乎接受不了他成了她心裡討厭的那個對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