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章，故人

安陽公主繞過花坊，朝著徐蘅的方向走去，面頰粉紅，眼眸中是毫不遮掩的仰慕。

「大哥，前幾日是我魯莽，不該揭穿盈香，咱們兄弟二人不該因為一個婢女而生分了。」

徐衍一臉愧疚的說，身子擋住了徐蘅的視線。

「你又想耍什麼花樣？」徐蘅斜了眼徐衍，眼中儘是不屑，又聽盈香的名字，不悅更甚。

「大哥，我的確是寵幸過盈香，盈香雖長得清秀，可終究是個奴婢，況且你馬上就要迎娶公主，為了咱們徐國公府著想，也請大哥放下心中結締，不可辜負公主一番美意。」

徐衍一臉惶恐，彷彿昨夜的淡然挑釁之人不是他，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對徐蘅忍氣吞聲。

這表情，這語氣，才像是徐衍，徐蘅冷笑。

「我娶不娶安陽公主是我的事，用不著你插手，前幾日不是很囂張么，難不成才幾日，在大皇子面前就失寵了，徐衍，你就是個廢物！」

徐蘅忍不住高興，他就說么，大皇子怎麼可能會看中徐衍這個廢物呢。

徐衍僥倖撿回一條命已經是上輩子燒了高香了，落入他徐蘅手中，絕對沒好日子過！

徐衍斂眉，「隨大哥怎麼說，總之公主年紀尚小，雖脾氣直爽，卻是個單純的性子，與我之間更是清清白白，大哥若是想為了對付我才娶了公主，對公主來說實在不公平，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而大哥卻是……」

徐蘅擰眉，「閉嘴！我是徐國公府嫡長子，還配不上一隻破鞋？」

話說出口，徐蘅才察覺不妥，他是太著急了，情急之下才口不擇言，這幾日被徐衍刺激的腦仁混亂，幸好此處無人。

「大哥怎麼能這麼說公主呢，公主怎麼會是破鞋呢，大哥，公主可是金枝玉葉，若不是我對章二姑娘情有獨鍾，絕不會傷害公主，大哥這麼做未免太不地道，當初可是大哥處處向我打聽公主的行蹤，怎麼如今……。」

徐衍似是被徐蘅嚇壞了，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開始胡言亂語。

徐蘅沒好氣瞪了眼徐衍，「怎麼，要和我搶回公主？」

徐衍搖頭。

「諒你也不敢，日後把嘴巴給我閉上，少說這些沒用的，興許我還能饒你不死！」

徐蘅憤憤的甩袖而去，懶的再和徐衍糾纏不清了。

徐衍看著徐蘅漸漸遠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等了一會，背後花壇下已經沒了身影，但地上卻又幾朵花瓣，被碾入泥中。

清風徐來，徐衍坐在廊下心情極舒暢。

「徐二公子！」

忽然背後傳來男子的聲音，徐衍驀然整個人都僵住了，指尖在發顫，好一會深呼吸才調整了情緒，轉過身來。

「見過獨孤將軍。」

獨孤元霖擺擺手，「徐二公子不必多禮，聽聞大皇子對徐二公子讚不絕口，忍不住過來瞧瞧。」

「是大皇子謬讚。」徐衍斂眉，壓住了眼中的怒火和翻湧的恨意，當年就是這個人不顧一切地趕走了他和姨娘。

又不肯罷休派人追殺，姨娘慘死的畫面，徐衍這輩子都忘不了。

獨孤元霖本是路過，覺得徐衍的背影有些熟悉，現在更是對徐衍有幾分讚賞，小小年紀成熟穩重，不動於色，已是難得。

「聽聞徐二公子之前在歧山村，遇見過一位高人，教授了徐二公子一些本事，可有此事？」

獨孤元霖坐在椅子上，目光如矩，氣魄壓人，彷彿只要徐衍說謊，他就會拔劍相向。

「卻有此事，只是學了點皮毛，師傅已經故去。」

徐衍淡淡的開口，無論獨孤元霖怎麼問，也只是試探，大皇子絕對不會讓徐衍出事的。

尤其，在徐衍的幫助下，大皇子已經開始漸漸脫離獨孤元霖的掌控了。

獨孤元霖皺眉，「徐二公子可否透露所學之術？」

「師傅臨終前有過囑咐，此乃家門秘術，不可外傳。」徐衍委婉的拒絕了。

獨孤元霖沉默了一會，又開口，「倒也為難徐二公子了，那徐二公子可否將先師的畫像畫下來，徐二公子放心，我並非有意窺探秘術，只是獨孤家族中有一位族人正在歧山村附近，多年尋跡無果，我只想知道那人是不是獨孤家族的族人，若是如此，徐二公子也算是獨孤家族的一份子了，徐二公子年紀輕輕將來必有大造化。」

這話又是在試探徐衍，順帶還提點徐衍，說出實話，獨孤元霖就會提拔徐衍。

徐衍一臉為難，「倒不是在下不願，只是先師始終帶著面具，不肯以真面目示人，就連我也沒見過師傅的模樣。」

見徐衍推三阻四，獨孤元霖的耐性耗盡，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起身走近徐衍身側。

「徐二公子不必緊張，既已經學了密術，將來必定會平步青雲，只是這世道險惡。徐二公子還是小心謹慎，以免招惹殺生之禍。」

這是獨孤元霖慣用的伎倆，引誘不成反威脅。

意思就是徐衍若識人不清，會遭大禍。

徐衍佯裝沒聽懂，虛心的沖著獨孤元霖點頭，「多謝獨孤將軍勸告，在下一定銘記於心。」

獨孤元霖笑了笑，伸手拍了拍徐衍的肩，「若是有什麼不懂的地方，可以來獨孤府，我對勤學勇敢的後輩都是刮目相看的。」

「多謝獨孤將軍。」徐衍再次低頭道謝，獨孤元霖抬腳離去，徐衍緊攥的拳鬆開，獨孤元霖你也有求我的一日！

徐衍抬眸，轉了個方向直接去找大皇子，將剛才獨孤元霖的話一字不漏的重複。

這裡是大皇子府，有什麼能瞞得過大皇子的？

大皇子聞言對徐衍越發滿意，「獨孤大將軍提攜後輩無可厚非，徐二公子心中清明，我果然沒瞧錯你。」

「若無大皇子出手相助，就沒有徐衍的今日。」

徐衍一字一頓說的非常認真，大皇子笑了笑，「徐二公子不必緊張，我知道徐二公子的一番心意。」

宴會開始，大皇子領著徐衍出去會客，季敖遠遠瞧著，嘴角抽了抽，這隻狐狸太奸詐了，這麼快就讓大皇子信任。

徐衍儼然就成了大皇子的左右臂膀，賞賜不斷，當眾誇讚，連帶著還誇讚了徐國公教導有方。

短短一個時辰，徐二公子的大名便傳開了。

再看徐衍一身素白華衣，冠發束起，五官俊俏，那一雙眉宇深沉無底，渾身散發的冷冽氣質叫人驚訝。

那個軟弱的徐二公子何時這般令人驚艷了，簡直叫人刮目相看，比起那個嫡長子徐蘅，有過之而無不及。

「那是徐衍？」

人群中有抹身影不可置信的瞪大眼，目不轉睛地盯著徐衍，那個即使站在大皇子身側，也沒有被掩蓋的男子。

真的是她認識的徐衍么？

若不是那張臉，她絕對相信是有人冒充了徐衍。

「夫人，那真的是徐二公子。」丫鬟揉了揉眼睛，確認了那人就是徐衍。

這聲夫人喚的就是章二姑娘章璉，曾和徐衍海誓山盟的女子。

章璉嫁給了徐蘅的表弟章陌，兩人雖同姓章，卻是毫無血緣關係的兩家人。

章陌是章家獨苗，章氏有心提拔娘家，沒好費心娘家，而章陌也是個爭氣的，官級一升再升，已經是七品侍郎，將來徐國公再提拔一二，前途不可估量。

章璉就是看中了這一點，才選擇嫁給了章陌做嫡妻。

比起章陌，徐衍的身份就高多了，徐衍是一品國公府嫡子，出生富貴，只可惜性子綿軟，又被徐國公不喜，是國公府的當家女主人章氏眼中刺，提拔之而後快。

所以章璉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章陌。

原本章氏是允諾章璉可以做徐蘅的貴妾，但被章璉拒絕了。

徐蘅將來要娶的人是安陽公主，章璉這輩子只能做妾，還要服服帖帖的伺候公主，一輩子抬不起頭來。

而徐國公府又是替大皇子效勞，大皇子是安陽公主的同胞兄長，章璉若是點頭，將來會被壓的死死的。

所以章璉挑選了章陌，做了嫡妻，可以慢慢熬，總有一日她章璉也可以封了有品級的夫人，手底下拿捏著姨娘小妾，誰也越不過她。

事情都很順利，徐衍被安陽公主看中，章璉在私底下挑撥，徐衍果然信了，為了章璉，寧可和徐國公抵抗，意料之中被徐國公送離京都。

而不久，徐蘅就成了安陽公主的心頭好，兩人定了親事，章璉也順利的嫁給了章陌。

誰曾想，半年後徐衍竟然回京了，而且還成了大皇子身邊的紅人，直接封了個從四品的官階。

簡直像做夢一樣。

章璉揉了揉眉心，身子有些站不穩，小臉蒼白，心中更是悔不當初。

嫁給章陌以後，章璉才知道章陌的混賬，表面上是個溫潤上進的公子，私底下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偽君子！

骨子裡就透著小人得志的態度，只是平時隱藏的好，吃喝嫖賭樣樣全，到底不是大家族培養出來的世族子弟，欠缺了教養和底蘊。

急功近利，不思進取，一味的想要藉助別人的力量往上爬。

章陌表面上對章璉不錯，卻很少來章璉房中，只因章璉和徐衍之間扯不清的關係，娶章璉，也是迫不得已。

章璉緊緊咬著唇，紅著眼眶不許讓自己的眼淚掉下來。

「徐衍，徐衍又回來了……」

有了對比，章璉才知道當初徐衍對自己有多好，章璉激動的緊抓著丫鬟的手，丫鬟被抓疼了也不敢哭一聲，只能強忍著。

「夫人，徐二公子對夫人一往情深，夫人如今過的不愉快，若是徐二公子知曉，一定會倍加心疼，到時候求了大皇子，夫人就可以從章家解脫了。」

丫鬟也巴不得章璉離開夫家，章璉剛進門不久，身邊的丫鬟全都被章陌睡了個遍，實在苦不堪言。

章璉的心跳的厲害。怔怔地看著丫鬟，「真……真的嗎？」

「夫人出嫁也是迫不得已，父母之命難違，徐二公子素來捨不得夫人傷心難過，這次也一定一樣。」

丫鬟篤定，只要章璉哭一哭，訴說一番，肯定會惹來徐衍的心軟。

章璉咽了咽喉嚨，目光緊盯著人群中被包圍的徐衍，她從來沒有想過徐衍竟然這麼優秀。

不愧是名門之後！

「說的沒錯，衍哥哥是愛我的，我們才是天生一對。」

章璉擦了擦眼角的淚珠兒，整理了思緒，又對著丫鬟瞧了瞧，「可有不妥？」

「夫人容貌嬌媚，並無不妥。」

章璉笑了，對著丫鬟叮囑了幾句，丫鬟點點頭，低著頭朝著徐衍的方向走去。

不僅大皇子對徐衍讚不絕口，獨孤元霖也是滿口誇讚，徐國公只能表面上一副很驕傲的樣子。

而長子徐蘅已經被遺忘，徐蘅緊攥著拳，眼中一閃而逝的恨意，強忍著怒氣，佯裝沒看見這一切。

得意什麼，爬得越高摔得越慘！

大皇子妃抱出剛滿月的小公子，眾人見狀紛紛誇讚。

徐衍的衣袖忽然被拽了一下，「徐二公子，我家夫……小姐請您過去一趟。」

徐衍認的這丫鬟，是章璉身邊的貼身丫鬟。

那丫鬟本來準備要費一番口舌，卻見徐衍立即點頭，心中不由得大喜，徐衍果然心裡還惦記著章璉。

這就說明有戲！

後花園人跡罕至，章璉坐在廊下沉默，眼眸微紅，已經醞釀好了情緒，聽見了腳步聲，驀然抬頭，痴痴的看著來人。

隨後小心翼翼地喊了一句，「衍哥哥，你回來了……」

徐衍眸中閃過譏諷，也不知徐衍怎麼就看上了這種貨色。

「嗯。」徐衍淡淡的點點頭，莫約等了片刻，才開口，「不知章夫人尋我來此處，有何要事？」

「衍哥哥，你我之間竟這樣生分了么……」章璉的眼淚說掉就掉，一臉委屈的望著徐衍。

「那又該如何，你已經嫁作人婦，難道我還要與你糾纏不清，惹來笑話，若是敘舊以往的事，大可不必了，我前腳剛走你後腳便嫁了人，咱們之間早已經沒了瓜葛。」

「衍哥哥，不是這樣的，你誤會了，我怎麼會背叛你呢，只是……我也有我的苦衷和身不由己。」章璉故作委屈。

徐衍聽到耳邊的腳步聲傳來，聲音又拔高了幾分，「我徐衍那般真心待你，世人都說我徐衍不識好歹，放著好好的公主不娶，我徐衍差點被打死也沒曾透露你的名字，若不是你日日在我耳邊哭訴，願我將來娶了公主，再納你為妾，你說公主是個刁鑽跋扈又不知羞恥的女子，隨意責罵下人，我捨不得你受委屈，才處處頂撞父親，婉拒公主好意，結果呢，我不過離開半年，你卻成了人妻，章璉，你讓我好失望！」

章璉捂臉哭泣，「衍哥哥，我……」

「如今各自安好，章夫人就不要再心生事端了，我徐衍還不至於勾搭人妻，你不要臉我還要呢，安陽公主的事，我不與你計較了，往後你莫要來找我！」

徐衍一甩袖子就要離開，章璉伸手就攔住了徐衍，「衍哥哥，我不是有意詆毀公主，我只是擔心失去你啊，誰曾想公主竟然三心二意又不要你了，你被徐國公送走，我日日提心弔膽的記掛，我爹不許我踏出府，我只是個庶出，又有多大本事呢，衍哥哥，我今日來不是為了與你訴苦，只是想看看你過得好不好，你若好，我就心滿意足了。」

章璉一臉深情，徐衍強忍著沒作嘔，揮開了章璉的手，「既然看過了，就此作罷，別再拉拉扯扯，嫁了人就好好過日子吧，告辭！」

徐衍先一步離開，章璉委屈的紅著眼，人一走立即擦了擦眼淚，她嫁人了，徐衍肯定生氣，再哄一哄肯定消氣。

「走吧。」章璉撐著丫鬟的手邁著步子，倏然愣住了。

長廊盡頭有一名華衣女子滿臉怒氣的站在那裡。

「安陽公主……。」

－－－－－－題外話－－－－－－

今天沒有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