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10)

番外二(10)

次日,冊封的旨意便下來。

蕭衍對分位十分吝嗇。

包括王妃在內,舊府邸一共進宮十四人。除了夏花得了惠德賢淑正二品四妃末位的淑妃之位,其餘十三個女眷,最高分位只有一個庶四品的婕妤李氏。名正言順的張氏,連一個冊封都沒撈著。

嫡妻沒得到冊封歷朝歷代都少見,朝野上下一片嘩然。

一為了妓子出身的淑妃何德何能,二為嫡妻的張氏竟無賞無封。

早前,前明郡王與明郡王妃不合是京中人所均知的。但夫妻不合能生分到連個分位都不給,未免太離奇了。張氏本人不能接受,滿心以為搖身一變成皇後母親的張家當家夫人林氏,更是直接厥過去。

張家亂成一團,只覺得整個京城都在張家笑話。

一時間,原本走路帶風的張家人又驚又怒。

蕭衍不是旁人,張家對上旁人或許能打上門去,可蕭衍是天下之主,張家心有不忿也只能先老實收斂住翹起的尾巴。

朝堂上下免不了猜測,前明郡王妃到底做了什麼令陛下對她厭棄如斯。

張氏父親張承中連日上朝,從春風滿面到灰頭土臉不過一夕之間。氣不過,他還病了一場。身為大康正二品工部尚書,張承中的能力還算出眾。蕭衍於大事上素來心胸廣博,蕭戰被廢,張家依舊穩穩噹噹。

張氏能活得滋潤,張承中令蕭衍滿意是主要原因。

不過,張氏的無賞無封驚了一批人,自也是喜了一批人。京城這個時間段有適婚嫡女的,有好幾家人家。張氏把鳳位空出來,好些待價而沽的貴女的家中長輩,心思立即就活了。

鳳位,皇貴妃之位,貴妃,惠德賢三妃幾個主位均都空置。蕭衍的後宮正處於青黃不接的時候,於有野心的人家來說,一個非常好上位的時刻。

這時候入了宮,將來必將有大作為!

原本還對張氏抱不平的聲音,立即被有心之人給壓了下去。

林氏滿心指望有人為蕭衍刻薄寡恩之舉諫言,逼得蕭衍冊封張氏,誰知連個水花都沒打出來就沒了。

她被打擊的不輕,當真打擊的不輕。

事實上,林氏私心裡看來,她女兒坐上鳳位是理所當然之事。畢竟糟糠之妻不下堂,她女兒為蕭衍生了唯一子嗣,再多交惡也能被原諒。可現實如一個巴掌狠狠打在張家人臉上,張氏連個妃位都沒撈著!

林氏在家坐立難安,恨不得去直接去御書房質問蕭衍。

張承中腦子清醒,跟著蕭衍指使做事這幾個月,他別的不說,至少他看明白了蕭衍的人品。他或許脾氣乖張,但心胸卻是廢帝無法比較的。這樣的人,斷不會故意下嫡妻的臉,定是他女兒做了什麼。

到底做了什麼,張承中不敢深想,就怕承受不起。

於是便勒令林氏,不準去鬧事。

可林氏想不通啊,一個久居深閨的女人能犯什麼大錯?

她慣是個主意大的。左思右想了小半月,覺得這事都能鬧出來叫天下人評評理,瞧瞧這新帝做得是個什麼事兒!

憋不住,就去宮中找張氏。

張氏自己也是無法接受,為此慪了好些時日,憋得要發瘋。這林氏也是句句能戳進她心裡,被林氏幾句話一激,熱血就衝進腦子裡。

她去找蕭衍要公道,人沒見到,被福成攔在了門外。

「張主子,請回。」

福成聲音冷如寒冬臘月的雪,瞬間澆滅了張氏發熱的腦子。她當即打了一個哆嗦,看了眼緊閉的御書房的大門,驚出一身冷汗。

猛地意識到魯莽,她一言不發地回了未央宮。

原本以為沒弄出動靜,不會有什麼事兒。誰知次日,便有人傳蕭衍的口諭,要她不日搬出未央宮。

未央宮她一進宮就佔了,怎麼可能搬出去?

不想搬,便裝病拖著。

混過了一日,第三日,福成親自來了。

張氏心裡恨得滴血,蕭衍對她未免太狠毒了些!

到此種地步,她不是沒懷疑自己的所作所為被蕭衍發現。可只要一想若蕭衍知道,她跟蕭鳴不會好端端活著,便又覺得自己想多了。

張氏覺得,蕭衍對她一貫如此,早在潛龍府邸之時便受過太多冷遇,張氏反倒覺得此舉雖過分卻是實屬常理之中。

可等眼睜睜看著福成叫來一堆人親自來幫她搬宮,她躲在內室,簡直羞憤欲死。

福成的嗓音又尖又細,不想聽也清晰入耳。

不陰不陽的嗓音用極緩慢的語速說,即便沒有嘲諷之意,落到張氏等人耳中也滿是羞辱。

張氏聽得心頭火氣,就算要她搬出未央宮去,哪有這樣著急的?沒規沒矩地帶一幫下人,這個福成成心來噁心她!

汪嬤嬤扶著氣得直抖的張氏,心疼的不得了!

陛下這般,委實欺人太甚!!!

主子沒分位,連舊時正二品郡王妃的誥命也隨蕭衍登基化為烏有。她一個伺候的奶嬤嬤,自也算不得什麼厲害人物,更別提與御前總管相抗。汪嬤嬤眼圈兒都紅了,安撫了張氏,親自出來說好話。

汪嬤嬤叫福成再寬限兩日,說主子身子不適,等主子感覺好些了,她們再收拾收拾搬出宮去。

福成彈了彈衣袖,面白無須的臉上緩緩勾出個笑來:「那可不行。」

「未央宮是什麼地兒?豈能是阿貓阿狗住的?」

福成瘦長的身段挺得筆直,說話半點情面都不留,「雜家今兒個可是奉聖上之命將未央宮清出來,汪嬤嬤你莫要耽擱雜家辦事兒!」

這話一出,裡屋的張氏坐不住了,扶著貼身丫鬟的手便怒氣沖沖地出來斥罵。

「狗奴才你敢這樣跟本妃說話!」

張氏自小到大,只在蕭衍的身上吃過許多虧,但身為王妃,便是無寵也從未有人敢這麼欺辱她的。福成這個沒根的閹人,竟敢把威風抖到她跟前,「來人,給本妃把他趕出去!」

然而她張口,並未有人應聲進來。

福成直挺挺地站著,細長的眼角諷刺地挑起,輕飄地笑了一下。

主殿內,鴉雀無聲。

須臾,福成開了口:「張主子啊,人呢,不聰明不要緊。只要知道什麼時候該說什麼話,那就配好好的活著……您這是頤指氣使久了,連腦子都丟了么?」

張氏的臉頰瞬間漲得通紅。

她抖著手指指著福成,氣得身子不停地哆嗦。

賤皮子敢這樣跟她說話?

吃了雄心豹子膽!

「給本妃趕他出去!」張氏扶著汪嬤嬤的胳膊,直跺腳尖聲道,「本妃倒要看看,他敢把本妃丟出去不成!」

福成打量著富麗堂皇的未央宮,以及主位上坐著滿臉恨意的張氏。挑了眉,倒是十分驚奇張家是如何養出張氏這樣的『能人』。

他呵地一聲笑,捻了捻鬢角的頭髮:「那雜家還真敢。」

於是手一揮,立即一隊人衝出來。

福成恭順地立在陰影里,嘴角掛著笑意,陰柔的嗓音隱隱藏著痛快之意:「來人啊,幫張主子收拾。今日申時之前,必將把未央宮清出來!」

有福成在,宮人根本不怕張氏,冷著臉便去進內室整理。

張氏受不了這個委屈,兩眼一翻昏了過去。

原以為她昏過去,這些咄咄逼人的下人會被收不了場曉得住手。誰知她們根本連停手都沒有,自顧自地擺弄她的東西。

「雜家也不願扮這等黑臉,聖上旨意如此,雜家也別無他法。」

張氏昏了,汪嬤嬤等人顧不得其它,亂成一團要把張氏往裡屋的榻上抬。

才抬起來,就叫福成給攔住了。

「未央宮是什麼人住的,想必你們心裡都有數。正經的鳳榻,若誰都能躺,哪兒還會被人爭破頭?」他笑了笑,手朝旁邊一直,「汪嬤嬤,將你們家主子抬去偏殿緩一緩吧。」

說罷,招來幾人,強制將張氏抬去了偏殿廂房。

張氏險些沒一口血噴出來!

閉著眼睛的張氏到了這個時候,心裡才終於有了點害怕的感覺。福成素來是個圓滑人,輕易不會把人得罪死。今日對她能做到這個份上,總該是蕭衍表了態。

這般,該不會蕭衍疑心了什麼吧?

想到這個,她後背濕了一片。

暗中扯了扯汪嬤嬤的胳膊,示意她別爭了。汪嬤嬤頓時心碎成一瓣一瓣的。瞧把他們主子委屈成什麼樣兒了!

有福成在一旁看著,宮人們動手更利索,不到申時便收拾妥當。

張氏還在偏殿昏迷不醒,福成甩了甩浮塵,心中不住冷笑,賴也沒用!

留了一句,「未央宮申時落鎖」,便帶著人走了。

當日下午,張氏憋了一肚子恨意搬去了儲秀宮。

儲秀宮是歷朝沒名分的秀女呆的地方,比起精心布置修繕的宮殿差遠了。但張氏氣也沒用,她如今就是沒名分。

夏花剛好從御花園經過,與張氏一行人遇上。

寵妃派頭擺出來,簡直刺瞎了張氏的眼。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地位對調了,張氏即便再生氣再噁心,還得下跪請安。

夏花沒時間踩一腳落水狗,並未說什麼刺心的話。

她將將才從蕭衍口中得知了一條重要消息,新帝登基按例擴充後宮。不久便要開選秀女。而張氏無德,為蕭衍厭棄,此舉重中之重是重聘皇后。具體日子還沒定下,但選秀是板上釘釘的。

夏花自要趕在定下之前固好勢力。否則貴女進宮,她的處境會十分艱難,沒多少功夫跟張氏計較那點子陳年往事。

只淡淡說了聲起,抬腳便匆匆走了。

張氏跪在地上,從骨子裡散發出不甘的氣息。

她抬起頭,只看到夏花的裙角翩躚而過,精美的刺繡晃花了她的眼。一時間,張氏又是恨又是妒。一個青樓妓館出身的下等人,這般騎在了她頭上作威作福。到底是憑得什麼?

老天不公!

她的心聲夏花沒聽到,若是聽到,她指不定也會疑惑。

是啊,她到底憑的什麼?

大概是美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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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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