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你把衣服脫了

傅簡然看著老爺子激動萬分的樣子，有片刻的沉默。

「會帶回來的。」他的聲音不大，但是篤定而有力量。

一整個晚上，沐眠都輾轉難眠，經紀人的話不斷縈繞在耳邊。床頭的小夜燈莫名有些刺眼，她看一看熟睡的女兒，陷入了沉思。

正如齊鶯所說，她有能力將人捧起來，自然也有能力讓人永遠沒落。沐眠知道，通告換人不過是一個小小的下馬威。如果她執意要對抗，接下來所要承受的就不會是這麼簡單。

然而縱使沐眠內心有一萬個不情願，也無可奈何。如果就這樣被公司掃地出門，她可能就沒有辦法維持正常的生活。就算自己可以忍耐，總不能讓女兒也跟著自己一起受苦。她已經從出生就承受著沒有父愛的缺陷，沐眠實在不忍心。

第二天，沐眠照常送女兒去幼兒園。筱筱一路都興奮不已，揮舞著小手向窗外的花早樹木問好。

她說：「媽媽，你今天真漂亮！不對，媽媽每天都很漂亮，今天是超級漂亮！」

見沐眠抿著嘴輕輕笑，她更加不吝嗇誇讚，將在幼兒園和故事書上學到的所有褒義詞都說了個遍。

「媽媽，你是要去扮演公主嗎？」她睜大了好奇的眼睛，睫毛忽扇著。

沐眠愣了一愣，笑道：「我們家已經有一個小公主了，媽媽怎麼會搶筱筱的角色呢？」她表面玩笑著，內心卻有無以言表的苦楚。

「那媽媽就做女王！」筱筱拍著手，為自己的想法感到滿意，兩個淺淺的酒窩裡裝著天真的笑。

小孩子的世界果然是純粹的，如果能做女王，沐眠也就不用夜不能寐，熬出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了，也不必連自己最低的底線都難以維持保護。

她不想讓女兒看出任何端倪，雖然筱筱才三歲，但不得不說她有著驚人的洞察力，因此沐眠故意發出了燦爛喜悅的聲音，咧出一個標準的八顆牙的笑容。

就昨天的狀況看來，事情已經沒有迴旋商量的餘地，何況經紀人齊鶯向來是一個說一不二的人，沐眠只好硬著頭皮去試鏡。

在洗手間補妝的時候，沐眠見到了許多年輕靚麗的姑娘。有的身材火辣，穿著大膽，舉手投足間散發著唯我獨尊般的豪邁和自信，甩一甩頭便是風情萬種。有的看似清純，一臉無害，緊張地一遍又一遍查看妝容，捏著劇本的手甚至有些微顫。

沐眠獃獃地看著鏡子裡面的自己，因為有黑眼圈，她特意化了個稍重的妝，這與她往日的風格簡直迥然不同。內心的抗拒仍然在不斷堆積，堆積到佔滿她的胸腔，然後滲進血液，引發劇烈的頭痛。

她咬咬牙，捏緊拳頭。既然來都來了，就做到最好吧，反正是拍戲，又不必真脫！

於是她邁著沉重的步伐轉身走進了試鏡室。

磕磕絆絆地對著導演等一干人講完了自我介紹，沐眠已經泄了氣。她不懂面相，可是當第一眼看見那個坐在那裡滿臉怪笑的導演時，沐眠就渾身不舒服，彷彿想起了那個油膩膩的廣告商。

她不知道是自己太過敏感還是因為來這裡是被逼無奈的，今天完全不在狀態。

咬著牙按要求演了一個女二號的片段，她長長地吁了一口氣，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等待下一關的考核。

「把衣服脫了。」導演摸摸下巴，不冷不熱地說著。

隨後他等了兩秒，覺察到沐眠的驚愕和無措，嘴角勾起一個隨意的笑容：「女二的戲相信你也有所了解，要演好這個角色，光有演技還不夠。當然了，身材也必須符合。」

導演動了動身子，上下打量一下沐眠，神情若有所思。

「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演女二號，這麼簡單的事情你都不能做到的話，到時候的床戲你也這樣把自己裹成粽子演嗎？」

導演的耐心已經消耗殆盡，這樣的試鏡對他來說已經再尋常不過了。為了看演員對激情表演的接受程度，他覺得提出這樣的要求實在不算過分。

沐眠在原地杵了半晌，一張臉憋得通紅。她以為試鏡就是單純的試鏡，沒想到導演居然這樣無理。以往她也有許多試鏡的經歷，還沒有如此讓人難堪的。如果讓沐眠當著眾人的面就在這裡表演脫衣服，這絕無可能。

……

自從傅簡然知道沐筱筱是自己的女兒之後，便派人隨時調查跟蹤沐眠的行蹤。

沒想到剛到公司就被告知沐眠去試鏡的消息，她去試的女二號竟然還有床戲。而且據傳言，這部戲的導演有一個癖好就是讓試鏡的女演員當場脫衣服。

傅簡然頓時火冒三丈，呵斥著來報告消息的人連連退避，躬著身子落荒而逃。

「沐眠，真有你的！」

他恨恨地望著窗外，兩隻瞳孔瞬間燃燒起火焰。

他難以相信這個女人就是四年前的沐眠，在包廂里第一眼見到她那身不大合身又暴露的短裙時，他就已經大為震驚，沒想到現在她又一次刷新了自己對她的印象。

坐到沙發上的時候，傅簡然寬闊的上身因為重重的呼吸而微微顫動，他翻著那份已經他翻得破爛不堪的調查資料，滿心憤懣。

看來，要重新審視這個他明明在四年前就已經了解入骨的女人了。

試鏡現場，導演還在用最後的耐心試圖從沐眠身上找尋滿足感，但看來事情的發展要令他失望。

「抱歉，我覺得這或許是個沒有必要的考核項目。當然，也可能是我的問題。」沐眠站得筆直，語氣鏗鏘，不等對方答言轉身跑離了現場，留下一群人面面相覷。

沐眠知道自己再一次搞砸了，這次的後果應該是不堪設想的。她甚至已經幻想著齊鶯那因為暴露而分外猙獰的表情，張著血盆大口要將她吞到肚子里去的殘酷情景。

不過，逃離那個憋悶又讓人難堪的房間，沐眠瞬間覺得渾身舒暢，像是被打通了所有經脈。

她仰頭大口大口呼吸著新鮮空氣，頗有一種越獄成功「肖申克的救贖」之感。

然而，當不經意看見兩個略微眼熟的西裝男子直直朝自己逼近的時候，沐眠的神經立即緊繃起來。

這不就是上次「綁架」自己去見那個變態的兩個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