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6章 煉獄般的世界

這渡船就像個幽靈船。

眾所周知，蘇成並沒有獲得摩羅界的進出「憑證」，這不過是「偷渡」！

既然是偷渡，就無法排除世界夾層的巨大幹擾和一路上有可能遭遇神孽的危險。

好在，世界夾層的干擾和一切危險，都是以偷渡人的質量大小成正比的。

也就說，偷渡的人如果是蘇成，那麼干擾和危險就不可預計（上不封頂，幾乎一定會遭遇神孽），偷渡的人如果是個凡人，那危險也就是一般性的「風浪」。

不如此，鬼修也無法偷渡摩羅界，不如此，諸天萬界的偷渡現象就無法盛行如今。

正是利用了這樣的規則，才有這樣的渡船，才有「船票」對同批次人員的篩選。

渡船的質量夠輕，防護卻夠強，中間就會出現一個溢出的值，也就是防護值，同批次的偷渡之人再經過精挑細選，盡量選擇各項能力都超出自己質量的人，這裡面同樣有個溢出的值，兩項再組合在一起，就足以保證一次航程的大部分安全。

當然，意外還是有可能發生的，比如神孽。

偷渡之人並不足以引起神孽的注意，也不會引起它們的興趣，但如果命不好，直接遭遇上了，也也只有完蛋一個結果。

好在，這樣的概率沒有在這次航程中發生。

渡船進入世界夾層，渡船上的人並不知道何時進入，也不觀測世界夾層的環境。

他們在進入的一瞬間，就模糊了一切認知，不僅是對自身，還有對外界的一切感知，甚至連他們的思維都變得渾渾噩噩，陷入一個似睡非睡、似醒非醒的迷惘狀態。

眼睛看到的一切，都是光怪陸離的幻影，幻影毫無實際的內容，都來自他們自身的記憶和情感。

一切的異樣都恰到好處，和他們自身的質量剛好平齊。

渡船在這個時候，支撐起一個圓形的防雨罩，就像個氣泡一般，將所有人包裹在中間。

干擾立刻下降，所有偷渡客馬上「清醒」了一些。

一些人恢復了一點行動能力，意識到正在發生什麼，回想到自己為什麼會身處這裡。

一些人還處於喪失了基本認知的混沌狀態，但他們的身體都被固定在倉室內，抽搐也好、發瘋也罷，都無法做出傷害自己和傷害別人的舉動。

將所有的干擾在排除整體的防護值之後，取一個平均值，就是此刻降臨在渡船上的『世界夾層的干擾扭曲力量』，遠遠達不到蘇成感受到那種讓人敬畏、到無限深邃的宇宙法則之力，秦思比這個平均值高出一線，也就成了渡船上最清醒，最有行動能力的人。

渡船在沒有上、沒有下、沒有左、沒有右，無法形容，奇妙無比的世界夾層中航行，鎖定著摩羅界的坐標，以一種無法用語言準確描述的存在和航行姿態——就是秦思此刻感知和思考到的事。

思維和身體反應的速度像是放慢了無數倍，他一步步、機械的、蹣跚的從艙室來到甲板，一個抬頭的動作就像是經過了一個世紀的時間，視線落在渡船表面的那層薄膜上，竭盡全力的透過它，試圖觀測到外界。

外界，世界的夾層。

這無疑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是一次超出了生命層次的見識和印證，對他的好處作用是巨大的，雖然他現在還無法吸收，但會像一個寶庫一樣，沉澱在他的記憶深處，一旦他在以後達到一定的層次，就將緩慢的、一點點的將之發掘。

然而，一個簡單的窺視動作卻無比困難，他見到的，和蘇成見到的完全不同。

蘇成見到的無比直接，無比具體，無比真實。

而他看到的，卻是無比的抽象，無比的雜亂，無比的模糊，無比的遙遠！

即使如此，當感知信號經過「漫長」的旅途，最終反饋到他那遲鈍無比的意識的時候，也宛如醍醐灌頂一般，一種無法準確描述的「感悟」，化作有形的力量，擊碎了他身上、生命上的某個枷鎖。

咔嚓！

清晰無比的碎裂之聲，回蕩在他的元神上。

然後，強光一閃。

接著他就感覺，時間像是加速了，一瞬間就回到了一個正常的頻率，思維、身體、生命上的萬般束縛、千鈞重擔都不翼而飛，就像一條困在岸上的魚，突然被扔回了水裡。

五感回歸，強光散去的一瞬間，就看到了鐵鏽色的怪異天空，聞到了死氣、臭氣瀰漫的空氣。

這時候，渡船正好從一個漆黑的漩渦入口脫身出來！

「各位乘客，第1098次航班成功抵達摩羅界，港口的工作人員正在登船，請諸位乘客配合他們的相關工作，儘快恢復，最後，祝你們旅途愉快，歡迎下次繼續選擇本次航班，再見！」

「又是一批『新兵』，教廷怎麼搞的，最近送到我們要塞的全是『新兵』。」

「你就知足吧，有『新兵』就不錯了，前線的幾個要塞，可是幾個月都沒有補充了。」

「哼，那幾個要塞肯定被『污染』了，局勢明朗以前，教廷怎麼敢？我們可不同，我們是衛星城最外圍的一道防線，教廷怎麼能糊弄？」

「行了，別發牢騷，老兵不是從新兵中間來的？」

「頭，等他們合格，就不一定留在咱們這了，說起來還是城主太摳門，留不住人才。」

「放屁，你是蠢才，老子可是人才，媽的，你這張嘴……咦，甲板上怎麼有人！？」

「這是……修士！？」

「哈，修士怎麼跟職業者混在一起？」

「我那知道。」

「噓，小聲點，人家正在『頓悟』呢！」

秦思睜開眼睛，感覺那種無法信任的奇妙狀態正一點一點的遠去，萬般的不舍，萬般的留念也無法讓它多停留一瞬間。

感覺修為雖然沒什麼變化，但元神充盈，是從未有過的飽滿與混元，更多的好處還在內在，卻無法盡知，只感到神清氣爽，耳聰目明，感知到的一切都像是解開了一層面紗，變得真實，變得具體，變得直接。

一陣帶著微微臭氣與腐爛氣息的微風吹過，秦思感覺臉上的涼意，雙手一觸，卻發現已經是淚流滿面。

「好了，我們上去吧！」

秦思回身，看著一隊精悍的職業者登船。

「恭喜這位仙師，不知此行所得如何？」

說話的是為首的一名三十多歲的職業者。

只見他的長發用一根翠綠的枝條簡單的束縛在額頭，枝條像是天然生存，卻有在眉心中央供出一個圓潤的凸起，凸起上，一塊蔚藍蔚藍的寶石鑲嵌，純凈、強大的木系靈力，就像一個漩渦，強烈的吸引著人的視線。

這人眉目精緻的宛如女子，身體修長，一身綠衣緊貼偉岸的身體，一把同樣翠綠的長弓背在身後，。

弓身銘刻的繁複而精緻的紋路，不同雲文，而是用清晰的點、線、面構成的複雜幾何圖形。

能量的光暈就像流水，在紋路上流淌，特殊的光暈自帶一種很古怪的效果，這效果與周圍的環境無比契合，甚至有一絲木之真意的氣息蘊含其中。

再看這名男子身後，七八個不同裝扮，氣質卻相近的男女。

秦思心中一驚。

這些人的實力都不弱。

為首的這人，和自己也不過相差彷彿。

諸多觀察和反應只在一瞬間，秦思整理好儀容，露出一絲笑容，點頭說道：「所獲良多！」

「那就好！不知仙師是路過啊，還是……」

秦思看向已經有動靜傳出的艙室，說道：「貧道也是有隊友的。」

為首的職業者一愣，身後的職業者們則是一陣歡喜，「不知仙師的傭兵團是？」

「夜鶯！」

「那就沒錯了！」為首的職業者小島，古怪的神色在眼中一閃，回身對同伴說道：「夜鶯傭兵團是不是在接受序列！？」

「頭，正是，本次接受十二個傭兵團體，夜鶯就是其中之一。」

「傭兵團頭目是誰？」

「等等，我看看——找到了，是個崔健的四級遊俠！」

「那就好！」為首的職業者轉過身來，笑著對秦思說道：「還請仙師稍待，貴團的其他人需要儘快恢復！」

秦思點了點頭，讓開通往艙室的道路。

一個人來到甲板前段，才有空閑打量身處的世界。

鐵鏽色的天空無比壓抑，一座高聳的城牆遮擋了他眺望遠處的視線，渡船凌空幾米懸浮，所處的位置是城牆后的一個巨大而平坦的廣場。

城牆上，屹立著很多警惕的身影，還有一個白袍祭祀主持這一個祭壇，手持著一顆圓潤的水晶球，不斷的沖城牆外探測什麼。

初來乍到，秦思本不該輕舉妄動的，可好奇心無法按捺，也就捏了法訣，祭出飛劍。

飛劍一閃，他就凌空而起，不成想剛剛踏上飛劍，身形就是一晃，險些從飛劍上掉落下來！

秦思的臉色一變，感覺靈力的運轉無端凝澀了許多，再仔細探查，發現修為、力量憑空下降了兩成。

「仙師小心，此界法則很是不同……」

秦思的臉色一黑，驅動飛劍升高，從空中向外眺望。

乾裂的大地「銹跡」滿滿，污穢的沼澤就像一塊塊膿瘡彌補在遼闊的荒原，淡淡的黑煙從大地的裂縫中蒸騰，白骨點點，除了人形，還有很多從未見過的骨骼構型。

這些白骨大的仿若山丘，小的已經快被腐蝕成碎片。

再看沼澤內，濃郁的死氣形成如有實質的漩渦，漩渦中，肉眼可見的凶靈在其中掙扎、扭曲、哀嚎！

空氣中的臭氣無法逃避，淡淡的不適讓秦思臉色巨變。

天空、大地、沼澤、裂縫……宛如煉獄！

大道已經在這裡蒙塵，這裡已經快成為亡者的國度。

修士來到這裡會被天然壓制，鬼修來到這裡卻如魚得水！

正好和通玄界顛倒過來了。

秦思轉身，再看身後。

城牆包裹的是一個建築在兩座山峰之間的要塞。

要塞很大，就是一座巨大的病因，除了渡船所在的廣場被密封，廣場之外，是一座座宛如兵營的棋盤般建築。

街道，店鋪，人很多，大部分都是契約者。

來來往往的街道上，聲音無法傳過來，卻能看見，最宏偉的建築是一座神殿，位於要塞的中央，神殿周圍的人也是最多。

再看要塞掩護的後方。

天空依舊，大地卻不再是要塞外的模樣，土地雖然乾癟，沙塵瀰漫，但卻沒有死氣、凶靈彙集的沼澤，不多的植被、點點的綠意都無精打采，沒有農田，只有艱難行駛在沙塵中一個個車隊。

這裡就是摩羅界！

沒想到，鬼修肆虐的世界是這樣的。

真是鬼蜮啊！

生靈塗炭，生者苦難，死者不得安眠。

「仙師！？」

秦思回過神來，渡船上的乘客已經在幫助之下漸漸的恢復過來，一個個宛如醉漢一般，被攙扶著走下渡船。

又有一隊職業者帶著滿滿的收穫和喜悅進入廣場，等候在渡船的另一邊。

等秦思這批乘客全都離開，他們開始在提示下出示船票，一一登船。

「他們是回去度假的！」

那名職業者首領來到秦思身邊，帶著一點羨慕的說道。

「度假？」

「是啊，可惜，船票太貴，我可捨不得，哈哈！！」

秦思笑了笑，眼神晦澀，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仙師也看到了，這裡雖然是個鬼地方，但機會很多，正是個磨礪修行的好地方。」

秦思點了點頭。

「簡單來說，就是打怪、收集、交給神殿、獲得功勛、然後兌換！」

「兌換？」

這名職業者燦爛一笑，猩紅的舌頭舔了舔嘴唇，說道：「不錯，什麼都可以，前提是你有足夠的功勛點！」

秦思還待再問。

「頭，該登記了，姓柳已經在催了！」

「知道了！」職業者向下答應一聲，再對秦思笑道：「仙師別急，咱們以後有的是時間！」

秦思點了點頭，隨後就跟著他降落在廣場上。

「仙師，秦仙師！」

秦思順著聲音找到了崔健，想了想，就走了過去。

崔健還有些頭重腳輕的頭暈，「仙師沒事就好——干，這是什麼鬼地方！？」

鬼地方？

確實！

秦思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