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戒了
「慕鳴和艾壯一組,去調查收集案發現場樓宇中空置房間的業主,需要他們的詳細資料以及最近一年的租客情況,夏傾穆和張林一組,尋找到馮曼茗同寢室的室友,詳細了解一下馮曼茗的情況,特別留意一下她的小企鵝號和有沒有記日記的習慣……」
「另外,找到席清泉,問清楚他們分手的原因。」
清晰的任務指令,雖然簡單但是蘊藏的信息量卻很大。
至少夏傾穆沒有弄明白秋彥為何要收集空置房間業主資料以及最近一年租客情況的含義所在,不過她更奇怪為何沒有安排桑榆任務。
「你,和我一起去一個地方。」
秋彥最後的一句話很快就讓夏傾穆的心揪了一下。
不等她回味這其中代表了些什麼,秋彥已經當先向辦公室外走去,一如他發號施令般簡單、直接、利落。
桑榆看了夏傾穆一眼,浮現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快步跟上。
「我們去哪裡?」
秋彥沒有回答,一直到桑榆坐在副駕駛位旁,車子啟動,徐徐開出市局大樓的地下車庫,他還是什麼話都沒說。
桑榆並沒有因為秋彥的默不作聲流露出困惑或不滿,始終保持淺盈盈的笑意,不斷打量已經多年未見的他。
「真沒想到,現在的你已經這麼出名。」
沒有回應。
「你還記不記得當初畢業時說過的話?」
還是沒有回應。
「我可記得,一直沒有忘。」
秋彥的眉頭緊緊蹙在一起,眼眸深處一直存在卻被緊緊隱藏的傷痛似乎正蠢蠢欲動,他猛力踩下油門,SUV發出尖嘯聲,速度陡然增快。
淺盈盈的笑意終於從桑榆的精緻的臉龐上退斂,這一剎那,從無人見過的傷惋在她忽閃忽閃的眼眸中浮現。
不過她沒有說話,轉頭看向車窗外飛速倒退的景物。
秋彥似乎鬆了口氣,緊蹙的眉頭展開,不過鼻子痒痒的問題又在困擾他,畢竟身邊已經很久沒有坐過桑榆這樣級別的女子了。
一路沉默到了機場,秋彥停下車輛揉了揉額頭。
「馮曼茗的父母從西北到青市了。」
桑榆輕輕一震,終於明白秋彥帶上她的目的。
一個農村出身的女孩子,孤身一人在青市打拚,或許整個家庭的重擔都壓在她身上,現在她死了,而她年邁的父母卻要承受這一切。
這已經不是白髮人送黑髮人如此簡單。
難怪要她一起來,安慰這種活畢竟不是秋彥的強項。
接到馮曼茗的父母后,秋彥驅車向市局趕去。
桑榆雖然不斷用柔和的話語聲和兩個老人說話,不過秋彥總覺得車中的氣氛很是沉默。
馮曼茗的父親頭髮已經全白,只是坐在車中一角吧嗒吧嗒抽煙,一語不發,那滿是皺紋的臉孔上寫滿了悲傷和哀愁。
母親雖然焦躁的和桑榆搭著話,不過秋彥能感到她的無措和怨氣。
所以他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不斷加快車速。
青市的陽光也在此時被厚厚的雲層遮擋。
陰霾的光線讓秋彥更感到不舒服。
秋彥沒有陪同兩個老人進入檢屍房,當不多會響起馮曼茗母親震天動地的哭泣聲時,他覺得整個心都被狠狠地揪了一下,痛的讓他感到胃部直抽搐。
當了這麼多年刑警,見到過無數的傷心人,但是這個毛病始終沒有好轉。
馮曼茗的父親沒有哭,還是一個人首先走出房間,蹲在走廊的一角摸出皺巴巴的煙捲,吧嗒吧嗒吸著,又濃又臭的煙霧很快就將他的臉龐籠罩,更讓他那雙死氣沉沉的眼眸沒有任何神采。
秋彥默默地佇立在一邊,不忍目睹。
檢屍房中忽然響起馮曼茗母親哭嚎的狂吼聲。
「警察同志,到底誰是兇手,你們一定要找到這個兇手,曼茗這一去,我們可怎麼辦,她的兩個弟弟還要讀書,原本她可是我們家的支柱,你們一定要找到兇手,他要賠償我們,賠我們一大筆錢……」
秋彥渾身一震,莫名的憤慨升騰而起,雙手緊握成拳,指節發白。
父親還在死氣沉沉地吸煙,母親的撒潑哭嚎始終不斷。
秋彥腦海中又浮現出那張蒼白帶笑的臉龐,他忽然想笑,不過終究還是忍住,只是再也待不下去,轉身離開。
站在市局大樓的天台上,望著陰霾的天空,秋彥一動不動。
「你終於還是忍住了。」
背後傳來桑榆柔和、動聽的聲音,不過秋彥沒有轉身,仍舊一動不動望著變幻莫測的天空。
「我真怕你還是這麼衝動,看來這些年你的確改變不少。」
桑榆走到他身邊,莞爾一笑,「不過喜歡站在最高的地方看天空還是一點沒變,所以我才能找到你。」
秋彥收回望向天空的視線,轉頭看向她,雖然臉上又浮現出那標誌性的笑容,不過還是沒有說話。
桑榆從口袋中摸出一包煙,遞給秋彥。
「我戒了。」
桑榆一怔,「真沒想到,你連這個也戒了,我還是特地為你準備的。」
「謝謝。」秋彥眼眸中忽然閃過一抹溫柔,「她不喜歡我抽煙。」
「誰?」桑榆脫口問道,隨即嬌軀一震。
正在收回的拿煙玉手僵滯在半空,好半晌她才苦澀笑道,「原來你還沒從過去走出來,秋彥,五年了,你應該知道……」
「不,不會的。」秋彥斷然打斷桑榆的話,再次看向天空,「我知道她一定還活著,就在某個地方看著我,只要一天沒有她的屍骨出現,就說明她還活著,我一定會找到她!」
他的話語聲越來越溫柔,眼眸中的神情卻堅決無比。
傷惋悄悄爬上桑榆的臉龐,長長睫毛下的眼眸中卻儘是溫柔,不過她不在說話,只是這樣靜靜地陪在秋彥身邊。
哪怕知道秋彥的心中只有另一個人存在。
「該工作了。」
秋彥忽然轉身離開。
桑榆看著輕狂的風吹拂起他的衣袂,吹亂了他的頭髮,忽然間覺得這個已經得到無數榮譽的男子其實一無所有。
只有讓她心中冰涼的蕭索背影。